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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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扳指
    明云见若无事, 便在兰景阁内照看兰花或读书, 他腰上挂着一枚香囊,内里放着晒干的兰花, 清新雅致。
    祝照与明云见在酒风十里碰面时,便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此时祝照鼻息间满是兰花清香, 闯入脑海中的画面, 是明云见手执银扇站定与酒风十里雅间的窗户边, 面朝当年祝府的模样。
    她的眼前, 依旧不清晰,但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她的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乃至于明云见贴近她脸侧的一道呼吸,祝照都能清晰地察觉到。
    明云见的脸, 其实与祝照之间至少还有一掌距离, 他半垂着眼眸,视线晃过祝照微微颤动的羽睫, 眼睑下透红的脸,还有发热后干燥且略微苍白的嘴唇。
    他的双眼于唇上停留片刻,才道:“那你便记住这个味道, 不许第三次将本王认错了。”
    之前,已有过一次。
    祝照虽发热, 脑袋不清醒,可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她不记得自己曾将明云见错认过其他人, 本能地应下了他的要求,事后心里又有些郁闷。
    她想,必是生病叫她头脑不清,眼神不好,但她还是会生病,说不准下回依旧认错了。
    明云见拿起药勺的手递到跟前,祝照瞧见他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于是提了个要求问:“那以后我病了,王爷都能来喂药吗?”
    明云见怔了怔,眉目柔和了些,道:“若本王在,便喂你喝药。”
    祝照点头,松了口气。
    她想,明云见的身上除了有兰花香气,还有他从不离手的玉扳指,只要他能喂药,祝照便能瞧见玉扳指,如此大致就不会再认错人了。
    明云见察觉到她看玉扳指的视线,问:“喜欢吗?”
    祝照不明白,朝他眨了眨眼,明云见将手递到了她的跟前,拇指的方向对着她。祝照抵着头,细细地看着明云见的手,左右打量好几次。
    他的手,只握过笔,故而手指的每一寸皮肤都是细致的,只有握笔的几处关节有淡淡的茧痕。
    祝照道:“喜欢,王爷的手长得真好看。”
    不像她的手,从小在徐家便是自食其力,洗过衣服,做过饭,打扫卫生,搬东西,她的手便不如明云见的手好看。
    明云见莫名被夸,掌心盖在了祝照的头顶,揉了会儿道:“喜欢就送你。”
    “不不不、不可。”祝照连忙摇头,歪着脑袋震惊地看向明云见,问他:“我怎可要王爷的手?剁下来,会很疼的,流血多的话,说不定人也要死了。”
    明云见怔愣,眨了眨眼,细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才反应过来他与祝照之间会错了意,这种误会,恐怕也只有她病了时才会产生。
    若是祝照清醒些,凭着明云见的眼神,也知晓他说的是手上的扳指,不是这只葱白的手了。
    与病得都快糊涂的人讲道理,便是最没道理的事。
    故而明云见不打算与祝照讲道理,只是喂她喝完药,将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摘下,拿起祝照的手轻轻套在了她的拇指上。
    二人手指有差别,祝照套着玉扳指松晃晃的。
    她并无什么知觉,喝完药后便昏沉欲睡了,被明云见塞了个东西在手上,还以为这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明云见送了她长命金锁一般。
    祝照握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半闭着眼睛道了句:“谢谢王爷,我会好好保存的。”
    说完这话,祝照便沉沉睡去。
    窗外大雨一如瓢泼,冬日里寒风凛冽,明云见的房内就算放了暖炉也不怎暖和了。
    寝室门前小院里的鹤望兰几乎被雨打断,这雨断断续续,小雨如线,大雨成瀑,直至天将暗时,雨势才稍有好转。
    小松给祝照买来的麦芽糖祝照没吃,糖葫芦她也就只吃了一颗,那一颗在嘴里含了会儿,等到糖衣化了才有气无力地嚼了片刻,最终人睡过去,还有半颗山楂在嘴里。
    剩下那半颗山楂,是明云见怕她坏了牙或噎着了,捏开她的嘴用勺子取出来的。
    药碗里的半颗山楂浸泡着碗底黑色的药水,中和了苦涩。
    小松为了找大夫也冒雨跑了好一会儿,淋了雨后染了风寒,被府里大夫按着喝了一大碗姜汤,等到晚间了他又想来看祝照如何,还未到明云见的寝室前,瞧见了两个熟人。
    小松轻巧地落在对方身后,他们几人穿着一样的衣裳,只是打扮上稍微有些不同。
    小松腰间佩剑上挂着青玉,走在前面那两人腰上的配剑上,挂着的是墨玉,若不细看,其实也瞧不出来。再有不同,就是前头那两人脸上戴着獠牙面具,而小松则是挂上了笑脸,从后头冲过去,勾住二人的肩,直接钻到了两人中间。
    两人瞧见小松,顿时弯着眼睛道:“哟,小松长高了许多。”
    小松也挺自豪自己的身高,于是抬了抬下巴,得意地给了二人眼神。他收了搭着两人肩膀的手,比划了会儿,其中一人开口道:“来是有事说,上回王爷要办的事已经有了着落。”
    小松眨了眨眼,又朝另一人看去,那人却说:“你还小,莫要掺和进来,王爷不是给了你一项艰巨的任务吗?你只需保护好王妃,顺便看好王妃身边的婢女即可。”
    小松双眉抬起,点了点头,虽说有些可惜不能与旧日里相识的人一同办事,但是保护祝照,却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
    小松将二人送到了书房前,站在在外踌躇了会儿,他与书房内的明云见对上了视线,片刻之后也没被对方指示离开,便就站在冷风中,听了会儿墙角。
    书房内,方才那两位与小松一同过来的夜旗军先是行礼,再将事情上报。
    “嵘亲王果然有举动。”
    被祝照救下的兰花中,有些明云见很喜欢,只是淋了雨染了泥,也不怎干净了。他命人搬了一盆过来就放在书房的桌案上,明云见拿着手帕细细地擦拭着兰花的花叶,只看着花,像是未听二人所言。
    “方纳之死,倒是给了嵘亲王一记警钟,王爷这步棋下得精妙,不仅是贤亲王如今要拉拢朝中摇摆不定的势力,就是嵘亲王也在私下调查贤亲王之事。”
    黑夜,给了人遮掩的机会,也多了许多双暗藏的眼睛。
    明云见道:“事情办好了?”
    “王爷让属下给嵘亲王那边放出风声,引出贤亲王安插在黑火库中的暗线,那条线,两个时辰前已经被嵘亲王拔除了,想必要不了多久风声就能传到贤亲王的耳中。”其中一人说罢,另一人又道:“只等嵘亲王给出反击,贤亲王必不会示弱。”
    “区区一个兵部侍郎,其实给了贤亲王也不算什么。”明云见看着兰花,手上的力道轻缓,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道:“但贤亲王比其他人有野心,也更有心机。嵘亲王不喜阴招,眼里容不下沙子,本王离京这段时日,怕是又有一场狗咬狗的恶战了。”
    “还有一事……”一人皱眉,轻声道:“嵘亲王府中小公子,与徐家小姐频频联系。”
    明云见挑眉,道:“儿女私情罢了。”
    这事,明云见早知,只是尚未与祝照说出,他心中思量着,此事日后或有可利用的机会。
    之前徐柳氏与徐环莹来王府找祝照,提了徐环莹在诗社留诗,与一位不知姓名未曾蒙面的男子成了知己,便让祝照来查那男子是谁。
    祝照后来命府中人去诗社蹲过一段时日,明云见知晓后问了诗社那边一句,便知晓与徐环莹互留诗词的是嵘亲王的次子。
    他未与祝照提过,也让府里人暂且压下这个消息,嵘亲王将手伸进徐家,为的恐怕还是当年祝府一夜被灭之事。
    二人沉默,后者又说:“徐潭已办好手续,不日便可入夜旗军。”
    明云见轻轻嗯了声,道:“本王离京后,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
    二人离开书房时,正好瞧见站在门前的小松,其中一人揉了揉小松的头顶,与他道:“少吃些糖,我瞧你方才笑着,像是有颗坏牙。”
    小松舔了舔自己的牙齿,没觉着哪颗牙疼,与二人作别后,他又入了书房,对明云见行了礼才朝明云见的寝室方向跑。
    明云见在书房用了晚饭,便回去自己的寝室。
    一路上步伐不快,他心里还想着事儿。
    方纳之死,是他促成,不过是为了将这一张已经绷紧将裂的布,率先划开一道口子。
    明云见陪祝照归宁那日,瞧见徐潭在徐家的院子里穿着一身紫衣裳后,又见祝照送了一把精致的孥族匕首给他,便已有了这个计划。
    紫门前死去的老头儿一家,明云见早已派人安顿好,并且迁出京都城外几百里,他病重拖累一家,倒不如临死前为了一家无忧,替明云见演一出戏。
    自然,这出戏在找上老头儿时,留的是贤亲王的名字。
    方纳去紫门前那日,老头儿刻意挑衅,致使方纳错手杀人。其实那日徐潭不去告状,明云见也会派人将罪责污在徐潭的头上,只是正好徐潭冲了上去,他便顺水推舟,派人教唆他逃狱。
    那日跟在方纳身后的两人将方纳杀死后,故意用匕首在方纳的心口上多磨了会儿,好露出破绽。
    徐潭被捉,徐柳氏相求,明云见为救徐潭,将兵部刘侍郎贪污的消息卖给了贤亲王以作交换。
    事实上,他什么也没亏。
    从外看,文王府不过是被忌惮贤亲王坐大的那股势力给利用了,贤亲王以为是嵘亲王,故而抢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嵘亲王事后调查老头儿,知晓方纳之死蹊跷,加上明云见故意给出的消息,自然以为方纳之死是贤亲王故意为之,且万金坊也是贤亲王命人炸的。
    当初在瞻露楼,明云见提醒贤亲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贤亲王未看明白,谁是鹬,谁是蚌,谁又是渔翁。
    如今给了徐潭一个夜旗军的位置,也算是还了他紫门军的位置,至少在夜旗军中,还有实事可做。
    几步到了寝室前,明云见的房中灯还亮着,他推门进去,听见了床榻方向传来了祝照低低的咳嗽声。
    明云见倒了一杯热水端过去,走到床边扶起祝照将水喂下,伸手贴着她的背后才摸到了一手心的汗,知晓她这是发汗了。
    祝照的手紧紧地抓着心口的金锁没松开,侧靠在明云见的怀中,她彷如坠入了噩梦,眉头紧锁,口中喃喃的全是一些近日里看的王府账册内容。
    明云见以掌心擦去她额上的汗水,将人放下后,手指利落地解开了她衣裳的几颗扣子,拿起一旁的巾帕掀开领子去擦。
    巾帕擦去了祝照脖子与肩上的汗水,半湿的肚兜与心口浅浅小壑挂了一些水珠,明云见手上一顿,睫毛颤动,没来由地吞咽一下。
    他将巾帕丢到一旁,被子遮了祝照的心口,起身朝外喊了句:“桃芝!”
    床上的祝照意识凌乱,好似梦见有个男子解了自己的衣襟,她浑身又酸又重,动弹不得,只是费力说出三个字。
    明云见脚下停顿,不禁回头看去,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她方才开口了?
    说了什么……登徒子?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有事更迟了
    第38章 同寝
    桃芝照顾祝照到后半夜, 祝照这一身汗才发完。
    明云见坐在屏风外看书, 捂嘴打了好几次哈欠,等桃芝换好了被子出来了, 他才定了定神,问句:“王妃情况如何?”
    “照着上回来看, 从明个儿开始就能好转了, 王爷放心。”桃芝不禁抬袖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 又道:“王爷, 大夫叮嘱过王妃刚发了汗,千万不能再受凉, 否则上吐下泻也是有可能的。王爷今夜还是去暖风堂歇下吧,免得过了病气,奴婢在此守着便可。”
    暖风堂, 是明云见与祝照洞房花烛那晚住的地方。
    明云见朝屏风里头看了一眼, 不太放心,又见门外檀芯朝里瞧了好几眼, 他道:“你在偏阁守着,今晚本王留下,若有事情本王会唤你过来的。”
    桃芝怔了怔, 只能点头道好,退下将房门关上。
    偏阁就在明云见房间的旁边, 是一间小室,里头也有休息的地方。这般建造,也是为了方便日后府里的妾室来乾院伺候, 夜间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不过明云见自当上了文王之后,府里就没有过女人,这偏阁偶尔也会有连夜照顾的下人睡着。
    桃芝与檀芯二人晚间窝在了一起,檀芯道:“王爷待王妃真好,我看坊间传言也不可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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