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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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脚疼
    桃芝手上还提着一路带上来的零嘴, 不敢与小松走得太近, 怕小松与几名夜旗军的打闹撞翻了吃食,于是撤到一旁树下。
    祝照看了好几株梅花, 这些花儿都没人修剪,枝丫肆意生长, 小枝尤其多, 每个上面都开了花儿。
    红梅比腊梅精致在蕊, 祝照凑近闻了闻, 又抬头对着明云见笑道:“先前王爷将两朵红梅摘下放入信件中送到京都,花儿都在信封里凋谢了, 瞧不出美丑,眼前的花儿比起王爷当时摘下的如何?”
    明云见视线扫了一眼祝照跟前的花枝,她今日穿着一身青白色的长裙, 披着海棠红的斗篷, 斗篷的帽边白色兔毛缠了一圈。海棠的颜色没有红梅那么深,青白的长裙也不是红梅的蕊色, 但此时恍惚仿若初见彼此,明云见望着祝照的笑,会心一击。
    正当年华, 如此娇艳,自然是区区红梅比不上的。
    “你好看些。”明云见实诚道。
    祝照顿时一愣, 又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梅花,微风拂过枝梢上的红梅,也扫过了祝照微微发烫的脸。
    她低头一瞬有些羞涩,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啊’!
    明云见抬眸看去,立刻将祝照抱在怀中转了半圈,一个雪球咚地砸在了明云见的背后,雪花四溅,碎屑散开,只在他玄色的披风上留下了个雪白的印子。
    祝照抓着明云见的胳膊,歪着头朝他身后看去,正好对上了小松要逃跑的背影。
    两个夜旗军为他打掩护,正在周围找个能躲藏的地方让他先避避。
    明云见眉头深皱,正欲发落:“王妃受不得冷你们……”
    “哎哟!”祝照见小松还没躲好,身子一歪,重新靠在了明云见的怀中。
    “怎么了?”明云见止了欲转的身体。
    祝照抬眸,眨了眨眼道:“我好像扭着脚了,有些疼。”
    明云见闻言,面上不悦已然消失,他掀开披风弯腰蹲了下去,祝照见状一惊,往后退了半步,明云见问:“哪只脚痛?”
    祝照盯着他头顶上的玉冠,心下有些慌,为了圆谎,只能伸出自己的右腿道:“这只疼。”
    明云见的手抬起她的脚踝,桃芝连忙赶来扶着。
    祝照的袜子不厚,能感觉到对方的掌心贴在脚踝上的温度。而明云见微微低下头,手上轻轻扭动她的脚踝,几根手指顺着她脚踝周边按捏几下,还细声问她,就是为了确定有无伤到骨头。
    这叫祝照觉得自己撒谎很不应该了。
    不过小松已经躲好,明云见也忘了方才雪球之事,祝照咧嘴干笑了两声,道:“王爷真是在世华佗,你一碰,我的脚就不疼了。”
    明云见仍旧蹲着,只是抬眸看她时,眼底的无奈中多了几分纵容。
    去千顶峰上沿途还有供人歇脚的凉亭,凉亭大多立在了悬崖边上,站在凉亭内还能看见远方山景,山下博城与几座小镇、村落都在云层之下。
    云海如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入城池之中,很快便淹没了城池的形状,将人间烟火尽数包裹。
    祝照站在凉亭边上,躲在了一根柱子后头避风,眯着眼睛朝前方云海看去。
    涛涛之势,于风中顷刻变化。
    明云见走到她身边,见祝照的发上不知何时落了一朵红梅,于是伸手过去,轻轻摘下。
    祝照回神,侧头与他莞尔一笑,被明云见握在掌心的红梅有些发烫,他睫毛颤动,心上紧了一瞬,嘴唇微动,似有话说。
    小松此时跳上了凉亭顶上,夜旗军在旁边喊了声:“危险,你当你轻功好便乱来呢?快下来!”
    小松朝夜旗军吐了吐舌头,抓了一把凉亭顶上的雪于手中摆弄。
    明云见望着祝照的笑颜,目光挪不开她轻扬的唇角,不禁靠近了些许,微微颔首。一个呼吸尚未结束,祝照便转身跑出了凉亭,站在夜旗军身边昂着下巴朝凉亭顶上瞧去。
    这处的确过于危险,若是落下了悬崖边,纵使小松轻功再好也未必能爬上来。
    于是她道:“快下来吧!”
    小松回头,高高马尾甩过,他对祝照笑了笑,飞身而下。
    明云见立在凉亭内身影迟迟未动,呼吸找回,心头的律动却乱了几分。他朝祝照看去,傍晚时分的阳光有些暖,照在祝照的斗篷上让她周身晕了一层柔光。
    小松乖乖于她面前站好,比夜旗军的身板还正些,祝照伸手拍去他胳膊上蹭到的雪,与他说了些话。
    明云见微微愣神,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红梅,将花儿放在了怀中,阔步朝那边走去,道了句:“走吧,天色不早,这处太冷了。”
    路过祝照身边时,明云见顺手牵过她,对小松瞪了一眼,低声道:“莫要与他走得近,他像个猴子似的,会带坏你。你也莫要与人太亲近,免得没了威严,他日后不拿你当王妃对待了,与你随那几个夜旗军一般,没了规矩。”
    祝照听他这般说,知晓明云见话中的意思。
    一个小时候能被慕容宽带着爬树的人,长大了未必不会被小松带着上屋顶。
    祝照小声笑了笑,没有解释她方才与小松说话,是因为瞧见了小松在凉亭顶上堆了个小雪人,就立在凉亭的顶端。
    方才在梅林,他摘了两朵花儿,放在雪人头上远看像是个小姑娘,所以祝照才笑问他,怎么没给雪人一把剑,反而戴了两朵花儿。
    “你知晓小松有喜欢的姑娘吗?”回到马车内,祝照小声地问了明云见。
    明云见摇头:“他从未与本王说过,应当没有喜欢的姑娘才是。”
    “我方才见他在山顶的凉亭上,堆了个小女孩儿。”祝照伸手比了自己的头顶,两手攥成了拳道:“像这样,戴了两朵红梅花。”
    明云见瞧她小手冻得通红,于是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道了句:“改明儿你可自己去问问他,为何要堆个小姑娘出来。”
    祝照的双手被明云见放在袖子里暖着之后,人就乖巧了许多,她朝明云见的方向凑近了些,两人的衣服互相贴着。
    祝照问:“我们是在景州过年吗?”
    明云见摇头道:“不,这处太穷了,咱们明日就走,剩下的烂摊子交给周涟吧,他喜欢管闲事儿。”
    祝照哦了声,明云见又道:“回京的路上你可有何想去玩儿的?咱们可以去。”
    祝照一听能玩儿,眼眸顿时明亮,想要玩儿的地方一个个闪过脑海,但又纷纷被压制了下去。
    她的欣喜只停留了片刻,道:“还是早些回王府吧。”
    “怎么了?”
    祝照撇嘴:“外头不安全。”
    “怕本王再出事?”明云见问她。
    祝照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来景州的途中,一直在想盗匪拦路一事,到了景州驿馆也听到了一些王爷被困山中的话。难民得兵器围山成了盗匪不像巧合,这些难民都是雁州来的,对景州山间并不熟悉,就算是逃难至此为谋生路沦为盗匪,也不能做到短时间内利用山势以滚石封路。”
    明云见轻轻眨了下眼,朝祝照看去。
    祝照未觉,继续道:“以往难民为求活路,便是抢也不敢抢马队,尤其王爷与几位大人出行人数几乎上百,无组织的不敢冒险。我怕是有人刻意耸动难民,造成盗匪假象,其实是为了借刀杀人。”
    “你觉得……是有人要杀本王?”明云见问。
    祝照点头,明云见又问:“为何?”
    “听闻王爷此番治水有功,你在京都不闻不问十余载,首次立功必受朝中人觊觎,我不知是谁想要杀你,但是我担心……还是尽早回京都的好。”祝照双眸明朗,看向明云见时未有分毫掩藏:“王爷回京后,还得多加注意才可。”
    祝照如此坦然,反而叫明云见有些退缩了。
    他没能与祝照对视,挪开目光后轻轻嗯了声,分明得人关心在意是件好事,可他一点儿也不开心。
    “你回京之后与人相处,不要太露锋芒,显得笨拙些才好。”马车将入博城,明云见突然这般说。
    祝照的双手在他的袖子里捂得很暖,听见这话,讷讷抬头,啊了一声反应过来。
    过分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能在京都与祝照碰上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物没有占得明云见这身份地位的先天优势,爬到这个位置,还保住这个位置,甚至还能更上一层的人,心思都深沉难猜。
    祝照聪明,却不够机灵,她若信了一个人,便毫无防备,过于单纯了。
    明云见回想又觉得,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便当是单纯无害的。明子秋也单纯,明云见乐见她如此,公主身份足以让她一生无忧,没有头脑,能省去太多烦恼了。
    相比之下,祝照少了明子秋太多快乐,分明是同龄人,一个无畏无知,一个敬终慎始。
    明云见说次日要离开博城,果然晚间回到驿馆时便将博城的烂摊子交给周涟了。
    周涟与明云见在驿馆后院旁一棵半枯的桂花树下说了几句,周涟无奈,分明明云见才是涉事其中的受害者,他却要撒手不管了。
    “本王此番离京治水,治水事了,工部与户部的人都随苏大人提上行程了,本王奉旨解决了雁州水患,总得回去给陛下一个交代吧。”明云见道:“郡王有头脑,手下还有可调遣的兵,调查一个小小盗匪窝不是难事。”
    “文王殿下被困山中,是如今留在景州唯一在场的人了,您若离开,这案子还怎么破?”周涟叹了口气道:“景州山川里并不只有匪徒,我派下去的探子在山间找到了排房,极似军营列兵睡的通铺,或许是私兵营,景州内的事不可小觑,文王……”
    周涟的声音一瞬止住,目光落在了明云见的身后。
    明云见转身看去,正瞧祝照抿着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似乎有话要说。
    “瞧吧,王妃找来,本王不与你多言了。”明云见转身要走。
    周涟眉心紧皱,叹了口气,双眼看向祝照的方向,这一眼落得很长。
    明云见转身朝房间走去,祝照对周涟微微颔首,犹豫了会儿,才道:“郡王勉之。”
    “他行的!”明云见突然开口,祝照才转身小跑跟上了对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关上房门。
    入了房间,明云见才问祝照:“你为他鼓气作甚?”
    “方才周郡王说在山间似乎找到了私兵营,可见景州山间不止盗匪,此事不小,若是办下来必定得罪朝中权贵。周郡王是个耿直的性子,硬着头皮也会办下,王爷此番离开匆匆回京,想必也是有此猜测,为了躲难。”
    祝照道:“我出门无事找你,只是你们说话声大,我听见了,大约猜到景州盗匪一案不简单,王爷若揽下来,比得了治水之功还要麻烦,所以才想拉你回来的。”
    明云见定定地看着她,祝照又说:“周郡王不怕得罪人,既是个大麻烦交给了他,叫他勉之也无可厚非吧。”
    “他周涟不怕得罪人,本王就怕?”明云见听她这话,心里泛起酸来了。
    祝照双眸瞧他,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比周涟聪明,王爷不是怕,而是凡事谨慎,知徐徐图之。”
    作者有话要说:  到年关了,更新变得困难了起来……
    第49章 除夕
    明云见没有点破祝照的‘徐徐图之’, 二人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加深讨。
    明云见看上去不争不抢, 与所有人都一派和气,看得顺眼的便多说话, 看不顺眼的就不理会。祝照以为,他虽没有实质权利, 也不曾为自己博取过什么, 但不代表他的心里没有一杆秤, 秤上放着的未必尽是权利, 但威名一定占一份。
    同是先帝弟兄,当今圣上有四位皇叔, 嵘亲王甚至可以称之为摄政王,手上掌管着半壁江山,除了赞亲王与贤亲王的身份能与他并肩之外, 无人能及他分毫。
    明云见是这四位兄弟中地位最低, 权利最小,也最无存在感。
    有时隐没不是缺点, 而是动荡朝局中的一个优点,因为不起眼,所以许多行动都不被看见。
    祝照起初也觉得明云见在京都求的是安逸, 但他有真才实干的本领,不会一直默默无闻, 祝照心里想,明云见不是求安逸,大约是求安稳。
    安逸与安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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