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我也爱你。
    简舟说不清什么是爱，可这句话才冒出来，就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耳边掌声鼎沸，简舟睁开眼睛，措不及防撞上了沈郡温柔而坚定的目光，穿越拥挤人群，准确地，牢牢地落在他身上。
    沈郡含着浅笑，手指轻抚过琴键，起身向台下鞠了一躬，抬起头时，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简舟身上，双手举过头顶，冲他比了个大大的心。
    简舟胸口猛地一热，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万籁俱静，只听见心脏狂跳的声音。
    直到幕布缓缓落下，周围女孩们的尖叫声才惊天动地涌进了耳朵里，震地他回过神来。手机屏幕亮了亮，上面是沈郡刚发过来的消息。
    【别傻笑了，小朋友。】
    【出来吧，校门口等你。】
    简舟把手机扔回口袋，艰难地挤出人群，三两步跃下楼梯，抬腿往校门外飞奔。
    体育百米考他都没跑这么快过，塞了砖头似的书包晃来晃去，坠得肩膀生疼，眼看着校门口越来越近，简舟却突然停下脚步，把书包一扔，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脸颊滚烫的温度瞬间传到了掌心，心跳的频率快要超过负荷，简舟一只手用力攥住胸前的衣服，来不及深吸几口气，便又起身跺了跺脚，急躁地往外冲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总之就是想跑到沈郡身边，一刻也不想等，一刻也不想停！
    短短几分钟，心已经在沸水里滚了好几遭，完全不受控制地上蹦下跳，直到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沈郡，才稍稍落回原处。
    简舟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径直地扑过去，跳到了沈郡怀里。
    沈郡毫无防备地被抱了个满怀，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拍拍挂在自己身上不撒手的小朋友，无奈又好笑，“也不怕被你同学看到，先下来，回家再抱，乖。”
    “看到就看到，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简舟狠狠在沈郡脸上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松了手，有些不爽地往四周扫了一眼，问，“至于躲躲藏藏吗？”
    “我是为了躲你龙哥。”沈郡做贼心虚地拽着简舟往墙根躲了躲，说，“估计龙哥正提着他四十米长刀在赶来砍我的路上。”
    想到龙哥最后几根倔强而孤独的头发，和沈郡接下来几个月将要面对的追杀，简舟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无情地嘲讽道，“自作自受。”
    “你个没良心的。”沈郡抬手往简舟脑门上一弹，“我这是为了谁啊？”
    “我怎么知道。”简舟努力绷住笑容，摆出经典扑克脸，冷漠地报臂，说，“没指名没道姓的。”
    “你啊……”沈郡轻笑着叹了口气，捏住简舟红彤彤的脸蛋，“得寸进尺。”
    天色已经很暗，附近也没什么人经过，沈郡索性把手伸到简舟面前，问，“姓简名舟的小朋友，牵个手吗？”
    小朋友抬了抬下巴，把他爪子拍开，“不牵。”
    “反对无效。”沈郡捉住简舟的手，牵着他边走边说，“我一会儿要跟朋友聚个餐，就台上那几个。”
    简舟往学校里看了一眼，“他们还没出来？”
    “早跑了，怕龙哥追杀，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沈郡说，“对了，他们说想见见你，你想去吗？”
    看简舟有些犹豫，沈郡便摆了摆手，打趣道，“算了，不去也没事，那几个一个比一个奇葩，还是躲远点好，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简舟捏了捏他的手，笑着说，“一起去吧，见你朋友。”
    虽说简舟不太耐烦应付陌生人，但沈郡都敢光明正大把他介绍给朋友们，他还有什么不敢见的。
    况且按沈郡的性格，朋友应该都很好相处吧。
    事实上，简舟只猜对了一半，沈郡的朋友不是很好相处，而是过分热情，并且对他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有那么一瞬间，简舟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参观的猴子。
    “差不多行了你们。”沈郡把简舟挡到身后，赤裸裸威胁道，“三秒钟之内都给我坐回去，不然今天这顿饭咱们aa。”
    一秒后所有人都端坐在了餐桌前，沈郡满意地给简舟一一介绍，“鼓手信鑫鑫，键盘手吕岩，贝斯手赵寒。”
    说完又把胳膊往简舟肩膀上一搭，坦然又带着那么几分炫耀地说，“男朋友，简舟。”
    简舟礼貌地跟几人打了招呼，尽管他很希望自己看起来能稍微热情一点，奈何在外人面前清冷惯了，眉眼间总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寒意，语气也略显疏离，颇给人一种高岭之花的印象。
    看得几人啧啧称奇。
    “啧，小朋友可以，冰山冷美人啊。”鼓手打量简舟半天，终于问出了广大群众的心声，“郡呐，以你的段位，是怎么把人勾搭到手的？”
    “你瞎了？这哪里是冰山，明明是行走的活火山，富士山了解一下？”沈郡对上简舟冷冷扫过来的目光，抬手给小猫咪顺了顺毛，放软了声音继续说，“开个玩笑，我男朋友，在你们面前当然是冰山了。”
    “在我这里的话……”沈郡想了想，说，“是冰激凌，奶糖味的。”
    “啊，我不行了，快点点菜，再不吃饭我就被狗粮塞饱了！”键盘手哀嚎一声，拽着自己一头金毛趴到桌子上，“真想不到沈郡谈恋爱是这种风格！我先酸为敬，你们随意。”
    简舟红着脸撇开头，在桌子下面偷偷踹了沈郡一脚，按捺不住的吃货本质又让他忍不住趁其他几人点菜的时候，小声问了句，“冰激凌有奶糖味的吗？”
    沈郡点头，“有啊。”
    简舟眼睛亮了亮，“从哪里买……”
    说到一半，看沈郡笑吟吟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反应过来，扭过头不再理他了。
    键盘手把菜单递给沈郡，问，“给，我们都点完了，看看还要加菜吗？”
    沈郡接过菜单，直接翻到了后面的甜品，问简舟，“想吃哪个？”
    菜单上有六七种甜品，看图片都非常诱人，简舟实在难以抉择，手指放在菜单上想要点兵点将。
    沈郡看着简舟一脸纠结的小模样，有点好笑，按住了他的手，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说，“甜品一样一份吧，谢谢。”
    饭桌上顿时啧啧声一片。
    等到菜上了桌，三人也调侃够了沈郡，注意力便渐渐不在简舟身上了，毕业七八年，当初凑在一起搞乐队的高中生都已经各奔东西，步入了社会，也有了各自的新身份，即便是好兄弟，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是太多。
    几人都显得很兴奋，仿佛又被拉回了高考前的夏天，一个个都将被社会磨练出来的成熟稳重扔到一边，变成了当初那个不太靠谱的毛头小子。
    简舟在一旁咬着奶黄包听他们聊以前的事情，倒也觉得很有趣。
    他其实偶尔也会好奇，沈郡的十七岁，那个跟自己一样的年纪，是什么样子的。
    可听着听着，又觉得有些遗憾，简舟突然很想见见他们口中那个嚣张中二又有点叛逆的阳光小少年。
    要是能早点遇到就好了……
    “你们能不能做个人，都闭嘴，没看见屋里还有未成年？”沈郡‘咔’地打开一罐啤酒，在桌面上轻扣了一下，“再开黄腔小心我请你们去所里喝茶。”
    “郡呐，你不提醒我们还真差点忘了，你腰力好不好人家小朋友不是最有发言权了吗？”鼓手笑眯眯冲简舟说，“对不对，小朋友？”
    “嗯？”简舟回过神来，并没有注意他们刚才在聊什么，“什么？”
    鼓手说，“我们是想问你，沈郡的腰好不好？”
    沈郡，“……别理他们。”
    简舟听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奇怪地看了沈郡一眼，想到刚认识的时候自己总把人踢下床扭到腰，顿时有点心虚，“现在……好点了吧？”
    气氛突然停滞了那么半秒，随即键盘和鼓手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开始爆笑，坐在简舟正对面，全场下来冷冰冰凹造型的墨镜酷哥猛地一扭头，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沈郡差点呛到，难以置信地问简舟，“什么叫现在好点了，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简舟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之前不是经常被我踹下床扭到吗，都恢复好了吗？”
    “……我很好，非常好，特别好。”沈郡捏住简舟嘴巴，哭笑不得，“不懂别乱说。”
    鼓手还在拍着桌子狂笑。
    “大哥，你喷我干嘛，又不是我腰不好！”被喷了满头满脸啤酒的键盘手扯过纸巾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哈哈，笑死我了，不是，沈郡你说你平时看着挺靠谱的呀，怎么关键地方掉链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人知面不知腰啊，人不可貌相，腰不可目测，小朋友，听哥哥一句劝，趁早分了吧！”
    鼓手也努力在笑声中挤出一句话，“附议，赶紧分！”
    简舟一脸无辜，惊讶地眨眨眼，转头问沈郡，“他们怎么了？”
    沈郡脾气再怎么好，被当众嘲笑这种事也有些气闷，面色沉了沉，捏住简舟下巴，“小笨蛋，回家再收拾你。”
    “不想死就都给我闭嘴。”沈郡拿起手边一包纸巾砸到鼓手脸上，起身面无表情挽着袖子，冲鼓手道，“滚出来。”
    简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拽住沈郡，就听墨镜酷哥说，“不用管，他俩从高中就天天真人pk。”
    简舟，“……”这人还好意思天天教育他不要打架。
    简舟没想到同学之间聚个餐都聚得如此风生水起，虽说没真的打起来，但聚到最后一个个喝得人仰马翻，也是很让人头疼。
    就连沈郡也喝得醉醺醺的，好在他喝醉了还算安静，也没什么耍酒疯的迹象。
    简舟在旁边酒店开了房间，废了好半天功夫才把三个醉鬼都扔进去安顿好，被烦地直想打人，憋着火回到一楼大厅，见沈郡正乖乖蹲在门口等自己，火气莫名地消了大半。
    他走过去踢了下沈郡的鞋，伸出手，“起来，走了。”
    沈郡握住简舟的手，却没有动，“你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不亲。”简舟把手抽回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待着吧你。”
    他站在路边打了车，回头发现沈郡竟然真的没有跟过来，顿时觉得头痛，耐着性子又回去拽他。
    沈郡异常执着地蹲在原地，简舟不好意思让司机等太久，只好俯身飞快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好了，起来吧。”
    “笨蛋，骗你的。”沈郡用手背抵着额头，“头晕，站不起来，你让我缓一会儿。”
    沈郡平时很少喝酒，他本身就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一般，猛地喝这么多会有些不适应。
    简舟叹了口气，抓起沈郡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揽住他的腰扶着他站起来，一点点把人挪到出租车上。
    简舟跟司机报了地址，又拍了拍沈郡的脸，不太放心地嘱咐，“恶心的话要提前告诉我，别吐到人家车上。”
    “嗯。”沈郡伸手抱住简舟，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皱着眉头，不太舒服地轻哼了一声，“头疼。”
    “让你再喝。”简舟嘴上厉害，心里却一软，手指按在沈郡太阳穴轻轻揉了一会儿，问，“好点没？”
    沈郡闭上眼睛，整个人都靠在简舟身上，低着头吻了吻他，嘴唇正好落在领口处半遮半露的锁骨上，“我家小朋友最好了。”
    “你们……”从上车开始就频频从后视镜偷瞄的司机憋了一路，终于有点憋不住了，“你们俩该不会……”
    简舟抬了抬眼，见司机大叔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冷声接上他的话，“是情侣。”
    车轮与地面猛地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刹车被司机一脚踩到底，简舟匆忙间护住沈郡的脑袋，自己却来不及保持平衡，一头磕在了面前的防护网上。
    简舟额头被蹭破了皮，渗出点血迹出来，火辣辣的疼。
    他按住伤口，侧头看了看沈郡，这人醉的厉害，晃这么猛竟也没什么反应，乖狗狗似的趴在他身上，简舟刚被激起的一身戾气忽然就没了踪影，他揉了揉沈郡头发，不想再跟司机计较，只提醒他说，“师傅，麻烦把我们送到目的地，这是您的职业道德。”
    “下去。”司机满眼嫌恶，义正言辞地说，“我这车不载变态，跟你们这种没道德的人讲什么道德。”
    简舟冷笑，“跟您这种连职业道德都没有的人，确实没道德可讲。”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不想再跟这种人废话，哪想到这人竟还滔滔不绝，“你可真是搞笑啊小兄弟，还跟我扯道德，我真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能生出你们这种反社会、反人类的玩意儿，祖上得做了多少缺德事儿，才遭了个断子绝孙的报应。”
    “师傅。”简舟掏钱的动作一顿，瞥了司机一眼，冷冷地威胁道，“我是练跆拳道的，全国、冠军，懂？”
    简舟从小听过难听的话多了，并不会因此凑人，只不过他看了看外面，发现这里离沈郡家还有些距离，大晚上的也不好打车，他想，怎么着也得忽悠司机把他俩送回去才行。
    “冠、冠军了不起啊，谁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你们这种人满嘴跑火车，赶紧给我滚下去！钱我也不要了，你们自己留着买药吃吧！”
    “简舟？”沈郡半睡半醒间断续听到了几句话，睁开眼睛，晕乎乎捏了捏眉心，问，“他在骂你？”
    简舟把沈郡脑袋按回自己肩膀上，“没事，你睡你的。”
    “你说没事，那肯定有事。”沈郡看着怀里一身冷气，快要炸毛的小猫，稍微清醒了一点，扶着椅背坐直了身子，抬脚往司机椅背上一踹，短短三个字说出了劫车的气势，“滚下来。”
    “你俩再这样我报警了！”司机紧张地攥住手机，哆哆嗦嗦按着110，“看见了吗，我现在就报了，还不滚！”
    “遇到危险要偷偷报警，不能激怒歹徒，能不能有点常识？否则的话……”沈郡职业病发作，不怎么耐烦地教育了司机两句，眼中透着些嘲讽，从口袋里掏了颗硬邦邦的酒心巧克力出来，手腕瞬间发力往司机手上掷过去。
    巧克力砸在了司机手腕的麻筋上，手机被摔了出去，沈郡不紧不慢继续道，“否则的话，你不仅打不了电话，还可能造成生命危险，你真当歹徒都是傻子？”
    说着沈郡下了车，一脚踹在驾驶座的车门上，沉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滚下来。”
    沈郡这一脚踹得车都抖了抖，简舟无奈地捂住脑袋，“……”
    你清醒一点，你是警察，不是歹徒啊喂！
    简舟恍然惊觉，沈郡所谓的警校第一，并不是徒有虚名而已，只不过他性格温和，平日里都收敛着，没有展现出来如此骇人的战斗力。
    司机慌乱之间竟然连车门都忘了锁，被沈郡揪着领子拎出来，简舟看得心惊胆战，害怕他喝多了不知道轻重，再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急忙跳下后座冲过去，堪堪替司机挡住了沈郡的拳头。
    沈郡没料到简舟会突然挡到司机前面，一时间收手已经来不及，即便是勉强转了方向，拳头还是擦过了他的脸颊。
    “简舟！”沈郡一僵，随即无措地捧住他的脸颊，又心疼又很自责，“我、我不是……你疼不疼？”
    “不疼。”简舟推开他的手，自己在脸上揉了两下，不疼才怪，沈郡这个笨蛋果然没有收敛力气，还好他挡的及时，要是结结实实打在司机身上，也不知道大叔那小身板扛不扛得住。
    “真的不疼，不准再打人了。”简舟心有余悸地把沈郡拉开，回头扔了钱给司机，冷冷道，“赶紧滚。”
    司机如获大赦，抖着腿扑到驾驶座上，刚要关门，就见号称全国冠军的这位又一脸杀气按住了车门，“等一下。”
    司机欲哭无泪，生怕简舟反悔要揍他，颤着声求饶，“我、我错了，我错了小兄弟！”
    简舟用司机想象中‘一脸杀气’的眼神往他车里瞥了瞥，抬手一指，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开了口，“巧克力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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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我们小舟居然也有教育别人不准打人的时候了！（本来想情人节加更来着，结果完美的错过了情人节，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