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简舟烧得浑身酸软难受，跟沈郡打过一架就再没什么力气，疲倦地缩在沙发里，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越发胀痛，任凭沈郡怎么哄都懒得说话，只不时捂着嘴闷咳两声。
    沈郡轻叹，去厨房洗干净双手，给他到了些温水，拿着退烧药回到简舟身边坐着。
    “简舟，你烧得太厉害了，先吃了药再睡。”沈郡拨开简舟汗湿的黑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听话，病好了我随便你打，保证不躲，好不好？”
    高烧让沈郡的吻都泛起了凉意，简舟半睁开眼睛，眼中蒙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他推开沈郡，用手背抵住额头，哑着嗓子说，“不用你管，别碰我。”
    “小朋友，你是我的人，我不管谁管？”沈郡微微挑眉，捏住简舟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目光认真又严肃地宣誓主权，“我不碰谁还敢碰？”
    某人管大明星不也管得尽职尽责么？
    简舟冷笑，蹙着眉瞪他一眼，一个字一个字重申道，“别、碰、我。”
    “你把药吃了，我就不碰你。”沈郡听着简舟因为长时间高烧而软绵无力的声音，心里一阵钝痛，捏在他下巴的手稍稍松了点力，无奈地说，“简舟，不要为了跟我赌气伤害你自己的身体，等你病好了，怎么跟我算账都可以。”
    “我……咳咳。”简舟一口气没喘好，刻意压下的咳嗽立刻就泛了上来，他捂着嘴咳了半天，才勉强止住，声音更加沙哑，“不吃。”
    沈郡抚了抚简舟的背，感受到他越来越骇人的体温，有些着急，“简舟，你再不乖乖吃药，我要生气了。”
    简舟一愣，漂亮的眼睛陡然失了神采，满腔愤怒突然就化成了酸酸涩涩的委屈，他瞥开目光，自暴自弃地说，“随便你！”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随便我。”沈郡目光沉了沉，伸手拿过退烧药，撕开包装咬了颗白色药片，猛地俯身吻住简舟。
    简舟猝不及防，惊讶地睁大眼睛，慌乱间甚至忘了侧头躲开，被沈郡用舌尖撬开唇齿，药片顶到了口中，才后知后觉开始挣扎。
    苦涩的滋味迅速漫延开来，简舟眉头紧皱，拍打着沈郡肩膀想要将他推开，奈何身上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反而被他箍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沈郡紧扣着简舟的后脑，在他口中肆虐，直到感觉药片完全化开，才仰头退开一点，湿润的唇瓣轻蹭着简舟嘴角，小声抱怨，“好苦。”
    然后，他低下头，再次吻住还在喘息中的简舟，吻地他家小朋友目光迷离，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便开始贴着小朋友柔软的唇磨蹭轻吮，若即若离地撩拨。
    简舟漂亮的眼睛被撩得水光潋滟，眼尾都泛着淡淡红晕，他咬牙维持住最后的清明，踹了沈郡一脚，没好气地问，“你要不要脸？”
    “分人。”沈郡脸不红心不跳地起身，从桌子上摸了块奶糖，拆开包装扔进嘴里，浓郁的奶香瞬间掩盖了苦涩，他冲简舟晃了晃糖纸，问，“吃吗？”
    简舟冷哼，双手撑着身体慢吞吞坐起来，向他伸出手。
    沈郡趁机握住简舟的手，用力往怀里一带，将还在生闷气的小朋友拦腰抱起，侧放在自己大腿上，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我们家小笨蛋，怎么每次都被这招骗啊？”
    不等着简舟反驳，沈郡把剥好的奶糖递到他嘴边，指腹点了点他的下唇，说，“来，张嘴，这次不骗你。”
    简舟倔强地抿着唇，然而口中苦涩的药味实在太强烈，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张开嘴，想要含住沈郡指尖的奶糖。
    舌尖才刚刚触及一缕甜香，沈郡却蓦地动了下手指，飞快地将一粒药片塞到他嘴里，随即捂住了简舟的唇，放缓声音安抚他，“说明书上写了，成人一次要吃两片，先乖乖咽下去，再吃糖。”
    “唔！”简舟拽不开沈郡的手，只好硬生生把药片吞了下去，然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目光中带着点隐忍的委屈。
    从沈郡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小朋友睫毛轻抬，眼尾缓缓翘起好看的弧度，既可怜又很勾人。
    沈郡心神一荡，下意识松开了手。
    紧接着，就见上一秒还又乖又软像小奶猫似的简舟，突然目光一凌，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嘶……”沈郡疼得倒吸了口凉气，克制着本能反应没把手缩回来，任由简舟咬够了才松口，他看看手上清晰的牙印，失笑，“解气了？可以啊，小朋友，还学会使美人计了。”
    简舟冷着脸撇开头，“哼。”
    “吃药还让人哄，你丢不丢人？”沈郡屈指刮了下简舟鼻梁，拿过桌上刚才准备好的水，试了试温度，递给他，“喝点水。”
    简舟没理他，双手捧过水杯，抿了口，眼睛轻轻一眨，“……甜的？”
    “知道你不喜欢吃苦，所以加了点蜂蜜。”监督着简舟把一杯水都灌下去，沈郡拿走水杯放在旁边，抱起他回了卧室，边走边说，“结果某个小朋友一点儿都不乖，非要自讨苦吃。”
    沈郡把简舟放在床上，去柜子里抱了床夏凉被回来，揉着他的黑发轻声说，“好好睡一觉，如果不退烧的话，我再带你去医院。”
    听到医院这两个字，简舟立刻就很来气，沈郡按住他想要掀被子的手，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叫了声他的名字。
    简舟不情愿地应了声，“嗯？”
    “我刚才没有骗你，我真的很生气。”沈郡垂眸看着简舟，嘴上说着生气，神情和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温柔，“虽然说，我很喜欢我家小朋友冲我撒娇，或者偶尔发脾气的样子，你不高兴了，跟我吵架，打架，甚至冷战，这些都可以，可是不能用自己的身体赌气，知道吗？”
    “看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真的特别生气。”沈郡敲了敲简舟额头，轻笑，“刚才差点没忍住想打你了。”
    “所以。”简舟不爽地问，“你刚才想打我？”
    “这么不会听重点，你语文是怎么及格的？”沈郡一脸无语，“是啊，想打你屁股，又舍不得，拼命忍住了。”
    “所以，果然还是想打我？”简舟抿唇，愤愤踹了他一脚，冷漠地说，“你，出去，睡沙发。”
    沈郡，“……在屋里打地铺行不行？”
    简舟冷哼，“不行。”
    “小朋友，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沈郡眼底藏了抹狡黠，悄悄靠近简舟，出其不意地把人按到床上，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找打是不是？”
    简舟身体猛然一僵，挣扎着推开沈郡，羞得从脸红到了脖颈，整个人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小撮黑发。
    沈郡差点笑出声来，憋着笑起身去药箱拿了温度计，回来时顺手将屋里大灯打开，走到床边轻轻揪了揪小朋友没藏好的头发，说，“出来测**温再睡。”
    沈郡也没指望小乌龟能自己探出脑袋，直接把简舟从被子里扯出来，脸上的笑容却瞬间褪了个干净。
    他盯着简舟红肿的脸颊，目光阴沉，差点爆了粗口，忍了忍才勉强心平气和地问，“你妈妈又打你了？”
    简舟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他拽起被子遮住自己大半张脸，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沈郡觉得自己心脏都快缩成了一团，心疼地要死，偏偏又愤怒且无力。
    他见过很多家庭纷争，最是明白什么叫‘最亲的人捅人最疼’，他能戳中你每一个死穴，而你却捅不回去。
    或者说，捅不捅回去，都一样可悲。
    沈郡沉默了一会儿，侧身躺倒床边，隔着被子将简舟揽到怀里，闷声说，“简舟，你可不可以……”
    他说到一半，抱着简舟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来，“简舟，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家，现在，未来，只要你需要，随时都可以住进来，我永远给你开着门，也永远只给你开门。”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现在就住进来？”沈郡下意识收紧了抱在简舟身上的手，他不会说什么太动人的情话，又怕说的简单听起来太随便敷衍，只能用最直白的肢体语言试着表达心意，“我发誓，我会对你好。”
    说完，沈郡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着简舟的回答。
    一直以来，他的职业道德，甚至是整个社会的道德，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可以教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离家出走，要让他跟家人和解，要让他体谅父母，所以沈郡一次次看着简舟从那个所谓的家里，带着累累伤痕走出来，忍了一次又一次。
    突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有些地方不配称为家，有些人，不适合做父母。
    “沈郡。”简舟被沈郡勒得生疼，甚至有点透不过气，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你的意思是，希望我现在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吗？”
    沈郡点了点头，问，“可以吗？”
    “那……”简舟将额头抵在沈郡胸口，问，“我妈妈那里怎么交代？”
    心脏仿佛被狠狠烫了一下，轻颤着，沈郡握住简舟的手，柔声说，“如果你想瞒着，那就想办法瞒着，如果，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陪你一起。”
    简舟悄悄勾起了唇角，声音却还是沙哑无力，听不出情绪，“如果我妈妈不认我，你也不再喜欢我，我就没有家了。”
    “不过没关系。”简舟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翻身跨坐在沈郡身上，低头吻住了他的唇，也堵住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
    等到一吻结束，简舟靠在沈郡怀里，一边细数着他的心跳，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沈郡，你没办法替未来的你做任何保证，我不需要也不会信。”
    “我早就想通了。”简舟垂下眼睛，笑了笑，“不管未来怎么样，17岁的简舟永远爱着26岁的沈郡，毫无保留地，无所畏惧地，爱着他，我，愿赌服输。”
    简舟硬装着淡定，气势满满说完这些话时，连耳垂都透着红，他用手背遮住眼睛，头埋得越来越低，嗡声说，“你还是当我烧太久说胡话好了。”
    半天没听到沈郡回应，简舟小心翼翼动了动手指，从指缝中偷看他一眼，触碰到沈郡的目光，却又触电般迅速低下头。
    沈郡一言不发，拉下简舟挡在脸上的手，俯身逼近他，一字一句地提醒说，“简舟，你刚才说你爱我。”
    简舟红着脸撇开视线，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沈郡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着胸腔中狂跳不止的心脏，郑重地回答他，“那么，30岁的沈郡，40岁的沈郡，50岁的沈郡，未来每一天的沈郡，预祝他的小朋友永远战无不胜，逢赌必赢。”
    “我会的。”简舟好不容易压下害羞的情绪，弯了弯眼睛，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沈郡衣领，面色猛然一寒，抬腿就把人踹到地上，还顺手扯过枕头往他头上砸过去，“滚。”
    坐过山车也不过如此了，沈郡还没来得及从深情款款的告白环节中缓过劲来，就被摔了个透心凉，一脸不明所以。
    简舟脚腕还疼着，没法下地，只好坐到床边，伸手扯住沈郡领子，指了指上面的口红印，高居临下瞪着他，“给你三十秒。”
    “什么？”沈郡拽着领子自己看了眼，脑袋一懵，感觉今晚要凉，“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不知道。”
    简舟面无表情，“二十秒。”
    沈郡心中弱小无助又可怜，他基本上可以猜出曲瑶是什么时候抹在他身上的，可求生欲让他果断放弃了正确答案，“我买的时候也没细看，或许是买之前就有的？”
    “是么。”简舟抬头看表，“还有十秒。”
    沈郡抓住最后的稻草，试图打感情牌，“简舟，你要相信我。”
    “我信。”相信归相信，吃醋归吃醋，完全不矛盾好么，简舟心中默默地想，冷着脸回答沈郡，“所以只是让你去睡沙发。”
    信为什么还要让他去睡沙发？！沈郡完全不能理解，笑中藏泪，“那我要睡到什么时候？”
    简舟神情淡淡，“睡到我病好再说。”
    沈郡心中一动，起身扑倒简舟，问，“你该不会是担心传染我吧？”
    “谁担心你？”简舟推了推他，“少自恋了。”
    “亲都亲过了，还怕什么传染。”沈郡轻笑，亲了亲他的鼻尖，问，“我能留在这里睡了吗？”
    ……现在答应岂不是很怂。
    简舟清了清嗓子，意志坚定地回答，“不能。”
    “你确定？不能的话，我就亲到你传染我为止。”沈郡压低了声音，伏在他耳边问，“我再问一次，我能留在这里睡吗？”
    温热的气息掠过耳畔，又热又痒，简舟抬手揉了揉耳朵，不甘心就此败下阵来，抬眼与沈郡四目相对，“不能！”
    “好吧，我知道了。”简舟才松了口气，就感觉沈郡的气息从耳畔缓缓靠近唇边，悠悠接上后半句话，“所以，你其实是想让我亲你的，对吧？”
    简舟心中警铃大震，“才不……唔……”
    ※※※※※※※※※※※※※※※※※※※※
    沈郡：凉是不可能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凉的（嘚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