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正好也快到了午饭时间，简宁约他在附近的饭店见面。
    简舟跟着导航一路弯弯绕绕，最后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店。
    看风格是家日料店，简舟脚步一顿，有些疑惑，记忆里他妈妈并不是很喜欢吃这类饭菜。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才推门走了进去。
    小巷不算太隐蔽，但大厅里客人却少得出奇，简舟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他妈妈的身影。
    服务员走过来，热情地问他，“您好，几位用餐？”
    简舟找出他妈妈发过来的预订信息给服务员看，对方立刻会意，“是简女士的预约对吗，她在包间等您，请跟我来。”
    他带着简舟来到包间门前，躬了躬身，说，“您请进。”
    “谢谢。”简舟推开门，发现包间里空间很大，他妈妈正坐在窗边的位置，撑着脑袋看向外面。
    转头看到他进来，简宁猛地起身，僵立片刻，却又坐回了位置，脸上烦闷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小舟，过来坐吧，之前是我太冲动了，今天咱们母子都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
    “嗯。”简舟关上包间门，走过去坐到她对面，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食物和三份餐具，奇怪地问，“您还约了别人吗？”
    “先不说这些，你前些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派出所的警察联系过我，三言两语也没说清楚。”她抓住简舟的手，目光焦急而担忧，“小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简舟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少有的关切，心中一软，并没有把手伸回来，只摇了摇头，说，“已经没事了。”
    “没事、没事就好。”冷静疏离的语气让简宁无所适从，她红着眼眶，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
    简舟叹了口气，垂下目光，静静地听着。
    “小舟，对不起，我承认我性子太急了，一有点事就控制不住，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能不能不要再赌气了，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我真的不放心。”简宁说着，视线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表情顿时僵住，沉默很久才难过地问，“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为什么你就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
    “妈妈也没奢望你这辈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就像其他人一样，顺利完成学业，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不行吗？”
    果然，他妈妈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简舟有一点失望，却也不怎么意外。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他在妥协，不喜欢的菜可以硬吃，不想做的事情也可以试着去做，简舟习惯了忽略自己的意愿当一个乖孩子，简宁也习惯了他的逆来顺受。
    可是只有这件事，他不想妥协，也不能退让，简舟轻轻推开简宁的手，说，“我做不到。”
    “小舟，你别傻了，你现在只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以后肯定会后悔的。”简宁说，“妈妈是过来人了，见得比你多，你们这点小情小爱，经不起大风浪的，我求你了，就再听一次话，我是你妈妈，不可能害你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简舟依旧垂着目光，下意识握紧了双手，怀着渺茫的希望问，“您如果真的想为我好，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喜欢的人？”
    “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简宁露出厌恶的神情，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不可能接受，我不会接受沈郡，更不会接受你喜欢一个男人！”
    虽说早有预料，但简舟还是被他妈妈流露出的厌恶刺痛了一下，他扯了扯唇角，淡淡地说，“那就没什么可谈了。”
    简舟正打算要离开，刚一起身，就看到包间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女人。
    他愣了几秒，低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简宁，问，“您还约了曲瑶？”
    “小舟，你别生阿姨的气，是我求了阿姨好几次，她才愿意帮我约你出来的。”曲瑶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脸上挂着温婉又带些讨好的笑容，“咱们之间误会太多了，如果是我约你，你肯定不会出来。”
    简舟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小舟，能不能先坐下来，听我把事情解释清楚。”曲瑶哀求道，“你真的误会我了。”
    简舟没理会曲瑶，只觉得自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身冷水，狼狈又可笑，寒意在五脏六腑漫延，他咬着唇，很久才一字一句问简宁，“您约我出来，只是因为曲瑶求你？”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以为妈妈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关心他的。
    原来也只是自作多情。
    “小舟，你想多了，我是真的担心你，跟瑶瑶没有关系。”简宁拽着他坐下，劝道，“你先别这么冲动，听她把话说完，这孩子从小就很乖的，或许真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你说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告了，万一真冤枉了她可怎么办？”
    简舟这才明白曲瑶的来意。
    他之前听沈郡提过几句，买凶，在法律上可以视为共同犯罪，所以沈郡在提起诉讼的时候，顺便把曲瑶一起告了。
    曲瑶摘了口罩和墨镜，坐在简宁旁边，一双眼睛像是哭过，“小舟，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外地拍戏，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事，收到法院传票才找阿姨打听了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人跟我有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啊。”
    简舟冷漠到有些麻木的神情，从看到曲瑶的那一刻就没有变过，他没什么耐心听曲瑶为自己辩解的话，敷衍道，“这些话你留到法庭去说。”
    “我不能上法庭，我是明星啊，沾上这些事，我的前途就全都毁了。”曲瑶眼中泛起水光，她匆忙扯了张纸巾，低头擦拭眼泪，看起来无辜又可怜，“而且，小舟，因为我是明星的关系，一旦上了法庭，关注度肯定会很高，你以后的生活也会受影响，所以求你不要告了，这样对咱们都好。”
    简舟懒得再听她废话，直接起身离开，手都已经握住了门把手，曲瑶却猛地扑过来拽住他的衣角，‘咚’一声跪在地上。
    ……这人是不是有病？
    简舟僵在原地，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谨慎地退了几步跟曲瑶拉开距离，“……你先起来。”
    “我不起。”曲瑶声泪俱下，哭得凄惨，“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两败俱伤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是因为沈郡，那我跟你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接近他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你放过我。”
    简舟，“……”
    看女孩子哭成这样，简舟其实会有一点点心软，可想到自己的遭遇，他也实在做不了挥挥衣袖轻易说原谅的善人。
    “瑶瑶，你别急，小舟不是这样的人。”简宁看两人一直僵持着，只好走过来，扶起曲瑶，冲简舟使了个眼色。
    目光相接的瞬间，简舟就读懂了他妈妈的意思，所以他立刻撇开目光，抿着唇没有说话。
    简宁无奈地看着他，“小舟，差不多就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欺负人家小姑娘，像什么样子。”
    简舟目光越发冷冽，打开包间门往外走，“她罪有应得。”
    “什么就罪有应得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你非要闹到法庭上，我觉得瑶瑶说得也没错，事情闹大了对你们都没有好处。”简宁拉住简舟的胳膊把他拽回来，将门狠狠一关，心中也升了些火气，“你这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说你两句就要走，就不能听人劝？”
    简舟努力压下愤怒，平静地开口，“不能。”
    简宁瞪他一眼，问，“如果我不同意你告呢？”
    简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陷进掌心，掀起一片钝痛，他抬眼直视简宁，丝毫不肯退让，“那我也要告。”
    “你又没真的受伤，告什么告！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这件事闹大了你以后要怎么做人！”简宁恨恨地扬起右手，触上简舟结了冰的目光，动作却猛地僵住，最终她硬生生收回手，打翻了桌上的碗碟，“你是不是非要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男人才行，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破碎的声音顷刻间响起，简宁掩面低泣，“如果你是想报复我以前对你的疏忽，那你成功了，简舟，你成功了。”
    简舟无言以对，把纸巾递给简宁，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想要报复任何人。”
    简宁扇开他的手，哭着说，“说谎，你怨恨我，怨恨你爸爸很久了吧，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当初，我当初还不如不要生你。”
    “阿姨，别哭了。”曲瑶适时地给简宁擦去眼泪，低声安慰了她半晌，又转而劝简舟，“小舟，你别这样，你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阿姨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你也不容易。”
    “你闭嘴。”简舟也不知道自己被哪一句话刺到了心里，也可能句句都刺在心里，终归有忍不住的时候，苦苦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他看曲瑶还站在原地，突然抬腿一脚踹翻了桌子，“滚出去。”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桌子倒地的巨大声响让曲瑶一颤，她看着简舟有些凶狠的神情，接连退后几步，小心翼翼离开了包间。
    简宁一脸震惊，含着泪瞪他，“你疯了吗？”
    “没真的受伤？”简舟冷笑，暴力地扯开自己领口，露出颈上还没完全褪去的淤青，“我差点被他们掐死！”
    “你宁肯相信曲瑶，也不相信我？”
    “你问我，为什么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普通的母亲一样！”
    “我……”面对一声声质问，简宁只觉得心如刀割，“我哪里不像一个普通的母亲，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小时候……”简舟咬住下唇，把心里涌起的酸涩压下去，憋得眼眶都泛了红，才勉强开口，“我小时候，被同学欺负，你一直都知道，对吗？”
    简舟也是前些天在心理医生那里治疗，才意外地发现了这件事。
    他发现自己对于童年的记忆有细微的偏差。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以为自己孤立无援，只是因为妈妈不知道他被欺负……原来不过都是自欺欺人。
    心理医生说，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的确有可能会选择性遗忘或者篡改某些记忆。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帮过我，你觉得是我性格有问题，因为我不够开朗，不喜欢跟人说话，才会被欺负，你甚至在我被怀疑的时候，都不能坚定地相信我，所以一直到现在，杨义都觉得我是杀人犯。”简舟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你说的对，还不如不要生我。”
    “小孩子打打闹闹不都很正常吗，我当时不帮你，也只是想让你开朗一点，独立一点而已啊……”她从没见过简舟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莫名就慌乱不已，简宁下意识去拉他的手，却被简舟迅速避开，“小舟……”
    简舟想，他大概是真的累了。
    奢求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再挣扎了，放弃吧，这样对大家都是解脱。
    “正好你也不想要我这个儿子。”明明应该很难过的，可他此时却异常冷静，狠了很心，认真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您就当没生过我吧。”
    没有赌气，也不是一时冲动。
    只是终于想通了。
    互不打扰。
    才是他们母子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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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誩：简舟麻麻的部分终于写完啦，开心！
    某个看我小说的朋友：小舟的麻麻真是一言难尽！
    某誩：我才是亲妈，我不服！
    朋友：你确定？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某誩（超大声）：我是亲妈！
    朋友默默闭上嘴并且把笔记本扣在我头上：看认识人的小说好处就是，被虐到了可以真人pk。
    某誩（弱小可怜又无助）：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