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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坐着黄包车上, 可澜澜却一直沉默,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将扶苏的事同苏湛说。
    扶苏一头银白长发, 红丝带微微束之,一身雪白绸缎, 在暖暖的阳光下散发出淡淡光辉,整个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仙子。
    他说,他是在阳间游荡上千年的怨灵, 但是他体内的怨灵气却比她还有强盛。仅仅只是因为他看淡凡事俗尘,而她才初入凡尘。
    而且他的声音, 让人如沐春风,清风晓月, 却总是说着不着调的话。
    另外, 他的声音与在李秉尧身上听到的极为相似, 只是少了一分低沉。
    望平街李家公馆到了。
    黑漆大铁门拦下了他们,此时正好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管家出来, 见到苏湛,眼前一亮:“苏先生, 我正打算去找您呢。”
    苏湛一听,便向更远处望去, 最后在一隅发现了一丝丝的怨气,“我们是来看看李老爷的, 听说他病了。”
    老管家带他们进去大概说了一下, 是他家老爷好像招惹邪祟了, 再加上丧子之痛, 就一病不起了。
    公馆内很明显的西洋设计,白顶白砖,真皮沙发。
    老管家说是去找夫人,也就把他们留在了客厅,随后就有女仆都给他们上茶。她见澜澜年纪不大,就送来了牛奶,面带笑容,和澜澜塔上了话:“您就是苏先生的妹妹吧?”
    “澜澜是我的内子。”苏湛抿了一口茶,茶香厚重。
    “……”女仆面露绯色,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的退了下去。
    澜澜见场面突然冷了下来,就轻轻的挪到苏湛身边:“什么是内子?”
    苏湛耳朵发烫:“就是夫人的意思。”
    澜澜陪了他四五个月,形影不离,同吃同睡,在他的心里,就一直没把澜澜当做妹妹。
    澜澜低头抿嘴一笑,小手渐渐的握住苏湛的大手,十指相扣。
    苏湛的耳朵就瞬间红得滴血。
    坐在对面的警探全嘉林不经意的就吃了一把糖,默默的喝茶冲淡甜味。
    这时李夫人跌跌撞撞的跑来,一进屋就直接跪倒在苏湛面前,一直哭哭泣泣。
    苏湛和澜澜都只是坐在原处,不语,他们身上带有怨气,不便接触人。但是全嘉林就有点受不了,语气不好:“李夫人,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啊,你跪了这么久,膝盖不疼吗。”
    这时苏湛挥手,示意他闭嘴,他对李夫人还是同情的:“李夫人,在同一天内儿子早逝,夫君昏迷,对你来说却是是一个恶耗,但是你这么哭哭啼啼,并不能解决问题。要不你先起来同我们说说,这段期间,麟子也有什么异常。”
    李夫人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起身,想同他们坐在一处,苏湛却连忙摆手,示意她坐主位。
    李夫人坐下后,用绣帕擦拭眼角的泪。李夫人保养得很好,丝毫看不出一个二十六岁人的母亲,可能只是因为最近的事,思虑过度,白发都是长了很多。
    “秉尧最近一直在跟着老爷学习如何管理赌坊,一直都是和老爷同进同出,并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是昨晚,他说有人在十里飘香摆宴,希望他能赏脸,然后他就去了,没想到就这样一去就没有回来。”李夫人又哭泣了几声,声音哽咽到不行。
    “那你可知邀请之人是谁?”苏湛问道。
    可澜澜却突然插话:“是一个白发的戏子吗?”
    她脑海中一直想着“李爷慢走!”她越想越觉得扶苏的声音和那个扶李秉尧的人声音很像,就是扶苏的声音更加清爽明亮些。
    李夫人抽泣两声:“秉尧不喜欢看戏,所以应该不认识什么戏子。邀请他的是药材商文家的小少爷,文钧梁。”
    苏湛看着澜澜,眼底有着不可言喻的东西:“白发戏子是谁?”
    “……”澜澜面露难色,“我过会儿在跟你说。”
    扶苏终究是一个怨灵,在没有弄清情况之前,最好不要让苏湛知道,以免让他遇到危险。
    “行。”苏湛咬牙。
    全嘉林一直在认真的做记录,突然问道:“文钧梁和李秉尧关系好吗?”
    “文钧梁和秉尧关系还不错,之前是一起上学堂的,不过最近他俩的关系,确实没有之前好了。”李夫人突然想到什么,“难不成是文钧梁杀了我儿子?”
    苏湛见她突然瞳孔放大,青筋爆出,就试探的问道:“他俩之间是有什么纠纷?”李秉尧像是仇杀。
    李夫人突然瞳孔收缩,低头不语,双手一直蹂'躏绣帕。
    “李夫人既然有所隐瞒,那此案只好修整一段时间了。”苏湛见李夫人很明显瞳孔变化,但仍然低头不语,可见李秉尧和文钧梁纠纷,不仅仅只关系到他们俩人,也就说道,“我们先去看看李老爷吧,管家不是说,最近李老爷总是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李夫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苏湛他们,很是怯弱,她说:“管家,带苏先生去老爷房里。”
    .
    李家公馆很大,所有的建筑都是仿造西洋,丝毫看不出一点自己的老东西。
    在经过花园时,苏湛看见正中央有一口井,看上去有些年份,和周围的西洋建筑颇为不符。
    “管家,这口井是很早之前就在这里的吗?”苏湛问道。
    走在前面的管家,停下脚步:“是的,风水师说这口井是个阵眼能保我们公馆平安,让我们千万不能动。”
    澜澜感受到一丝怨气,微微屏气凝神,就看到井下深处的暗河里藏着一个女怨灵,着一身深红袄裙,却没有头颅。
    她连忙拉下苏湛衣襟,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井下有一个怨灵,戾气很重。”
    苏湛微微颔首,也对她耳边说:“我也发现了,不过现在还是白天,她的怨气还不重,等到了晚上我们再把逼她出来。”
    “恩。”澜澜重重的点头,俏皮可爱的杏仁眼总是带着耀眼的光芒。苏湛莞尔,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随后,他们就来到了李洋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味,看来李洋一直都生着病,只是昨晚儿子离世,才会一病不起,陷入昏迷。
    全嘉林见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上的,显得整个房间都昏暗寒冷,可今天明明就是大太阳天,于是就问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不让李老爷见见太阳呢。”
    苏湛走上前,李洋满脸皱纹,面色发灰,嘴唇发紫,印堂发黑,应该活到现在全靠药物吊着。
    那方才李夫人怎么还说李秉尧最近跟着李洋学管理赌坊,同进同出呢?
    李家的水,有些深啊。
    “苏先生,你看看我家老爷……”
    苏湛拿出黄符放在床头,诊李洋的脉,发觉他应该是被人下了慢性毒,久病成疾,再加上邪祟叨扰,儿子离世,所以就算是活菩萨现身都难救他。
    “拉开窗帘吧,多见见光,也许病痛就没了。”
    此时全嘉林将所有窗帘拉开,暖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带着氤氲的尘埃。
    苏湛寻一张沙发坐下,见管家脸上的愁云依旧没有消散,想着一个忠心的人。他从不插手别人家的事,但是这事有关对李秉尧下咒的怨灵,也就只好多嘴问道。
    “管家切莫怪我多嘴,我也不喜插手别人家务事,李老爷这般,少说都有三个月,病痛入骨却还一直待在家里,想必是有隐疾吧。”见管家神情恍惚,想必李洋的事,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但是迫于无奈,只好遮掩,“我不问其缘故,我只想知道,与李家少爷同进同出的到底是谁?”
    管家深深的叹气,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像是全白,他缓缓的说:“少爷长大了,想要掌管所有赌坊,有些心急,所以才会做了造孽的事。我呆在李家大半辈子,实在不忍心李老爷就此离去,所以才想偷偷出去找您,没想到您自己却来了。最近少爷很少回家,总是和文家少爷待在一起,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我家老爷,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管家的声音沙哑抽噎到不行。
    又是文钧梁,难道文钧梁就是给他下咒的人吗?但是他一个阳间人,怎么做得了阴间的勾当,莫非又是同阿芙一样?
    苏湛缓缓起身,变出六寸桃木剑,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出去,李老爷曾被邪祟叨扰过,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清理干净后,李老爷还能不能多活几个月,那就要看造化了。”
    .
    深秋入夜,寒冷刺骨。
    小警探全嘉林也跟着他们来到了井口边上,靠在一旁的红木柱子,一阵阴风吹过,不禁的抱紧自己。“苏先生,我们既然知道了文钧梁的嫌疑最大,我们干嘛还不去找他呢?”
    苏湛将缚灵符沿着井口,贴了一圈,听到问题也就淡淡的回答道:“我方才让你打电话告诉陆队李家的事,他怎么说?”
    “陆队说,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全嘉林瞬间泄气。
    苏湛忽而一笑,回眸对他说道:“你怕鬼吗?”
    全嘉林瞬间躲到柱子后面,一脸惊恐:“什么?苏先生,你来这里是抓鬼的吗?”
    澜澜看他这么胆小怕事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方才明明叫你打完电话就可以回去了,是你自己非要留下来的。”
    说完但还是走到他的身边,盘手挡在他的面前,盯着井下已经蠢蠢欲动的怨灵,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你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鬼出来了,也不要乱叫,行吗?”
    苏湛这时走过来,丢了一堆缚灵符给他,与澜澜并肩站在一起:“全警探,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就待在原地不动就行。”
    他低头见澜澜竟然还带着笑容,也就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澜澜抬头,眼底的星辰透亮,嘴角的笑容仿佛盛开的桃花:“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我很高兴。”
    苏湛莞尔,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含情脉脉,他抬手抚摸澜澜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脸。他明明什么好吃都给了她,但她脸上还是一点肉也没有,干瘪得厉害。
    “苏先生,澜澜姑娘,你俩抓鬼能不能认真点,我真的很害怕。”全嘉林将所有的符咒贴满全身,额头都贴了两张,眼前的视线被挡得一干二净。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井口的黄符突然随风摆动,围绕在一旁的银色铃铛,疯狂响动。墨黑的怨气从井口喷涌而出,黑紫的瘦长双手倏然攀抓在井口壁上。
    缚灵符霎时形成屏障,将井口团团围住。澜澜红眸也瞬息显露,翻手黑色怨气就聚拢成一张长弓。
    她心中默念:“屠昏,召来。”
    霎时,一道金光划破长空,从远处飞来,闪现在澜澜长弓上。
    苏湛眨眨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你手上的是屠昏箭吗?”
    澜澜的红眸忽而消失,对着苏湛讪讪笑:“呵呵,它自己说要变成我的武器的。”
    “那你和大夫子是什么关系?”苏湛蹙眉,同为两千年前,说不定澜澜塑灵之法是他所为。
    澜澜叹气:“我也想知道我和大夫子是什么关系,但是我一问屠昏箭,它就给我软得像条狗一样,死活不说。”
    骤然耳畔穿来全嘉林的尖叫声,他瞪大双眼,指着井口,语气惊慌失措:“头……头……那个女鬼没有头。”
    苏湛猛然看过去,却只见一团漆黑的怨气,看不出这个女鬼有头还是没有头,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澜澜清爽的笑声。
    “你有病啊,你竟然还在笑。”全嘉林蜷缩在他们身后,听见澜澜的笑声,心里更加害怕。
    澜澜捧腹笑了好几声,手上的长弓也渐渐消失,屠昏箭也老老实实的在她的肩头,收敛了自身的灵气。
    “你看不见吗,这个女怨灵没有头,手脚特别不利索,爬个井口,这么久都还没有爬出去了。”澜澜忍不住又笑了几声,“你把缚灵符也都收起来了吧,这么蠢的怨灵,还不值得浪费灵气。我们一起看着她,什么时候能爬出来吧。哈哈哈哈哈哈。”
    女怨灵虎躯一震,不想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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