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金鱼踩着夜色走进宿舍，楼道里各个宿舍打开的窗户中隐约传来向导们说说笑笑的声音，金鱼抬眼细数着洒出来的光束，数着数着有些恍惚，他回头看了眼隐没在黑夜中的教学楼，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住在这里是真的吗？
    遇到魏修是真的吗？
    魏修爱他是真的吗？
    他们那些美好的回忆是真的吗？
    越想，越觉得这一切似乎是自己的妄想。
    也许他们都存在，但和自己没有关系。
    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过于真实，真实的就像是曾经切切实实的体验过，金鱼的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头莫名的阵阵发疼，断断续续的像针扎一样，金鱼呼吸逐渐发重，捂住头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寝室门口，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一直守在隔壁的捷克，捷克打开门看着金鱼，不耐的开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金鱼茫然的转头看向他，那张脸既漂亮又陌生，金鱼在这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认不认识眼前这个向导。
    金鱼上次答应过要帮捷克寻找那个连面也没见过的异能者，一段时间过去却杳无音信，反倒是听说金鱼放假回家还生了病，捷克前段时间也忙，听到金鱼生病了多少还是有点担心，今天闲了下来找了一圈发现金鱼不在学校，问了人才知道金鱼晚上回来，捷克这才等在宿舍准备堵一下他。
    可捷克觉得此刻的金鱼有些奇怪，他被金鱼眼睛里的陌生震到了，捷克下意识的回避金鱼的陌生的目光，视线上移，看到了金鱼额角涔涔而下的冷汗，他脸色苍白，像是生病了，捷克顾不得其他，上前摸了摸金鱼额头，温度很低，捷克连忙推开金鱼的门，扶着他走进去：“你怎么回事？怎么回趟家就生病了？魏修也太不会照顾人了，怎么还能让向导生病？”
    金鱼的思维仿佛飘在半空中，周围的一切忽然失去了真实感，他看着捷克在自己身边，碰着自己却又觉得他离自己那么远，他在模糊中看到捷克的嘴巴在动，却听不清他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膜，金鱼觉得困极了，他想睡觉。
    捷克还在不停的说话，眼里都是担忧，金鱼看起来不对劲，可是除了脸色苍白不停的冒冷汗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症状，捷克想把向导医生叫过来，手刚放到智脑上，金鱼就拽住他的手腕，迷离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清醒。
    “我就是困了......”金鱼冲他笑笑，唇边的小梨涡盛满了灯光：“别叫医生，没事，我没事，就是困了，好困好困......”
    捷克见他坚持，只能作罢，时间也不早了，捷克不好一直呆在这里，回头看金鱼躺在沙发上眼皮要合不合的样子，捷克让机器人去拿了块毯子过来给他盖上，连说了几遍有什么事可以让机器人过来叫自己，这才回了隔壁的宿舍。
    门锁的声音响起之后很快归于平静，周围陷入安静，金鱼终于放松了神经，慢慢陷入梦境。
    他在梦里见到了魏修，在同样的星海餐厅，星海花摆满了餐厅的角落。金鱼坐在角落里，茫然的看着周围和他一样年级的向导，他们有说有笑，在梦境的模糊背景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金鱼听不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了这里，忽然，他看见许多异能者走了进来，带着令向导臣服的能量的优秀异能者们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金鱼在角落里不知所措，过了很久，他抬眼，看到了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军装，挺拔的身姿，长腿一迈，大步向自己走来。
    金鱼的茫然瞬间消退，他连忙站起来笑着跑向他。
    那是他的的魏修。
    可向他走来的魏修却那么冷漠，他的眼睛里没有对自己的爱意，他启唇，说：你和我，基因匹配百分之百。
    魏修的一字一句敲在金鱼心上：我没有时间浪费，如果你同意，那么挑一个日子，我们去登记，”他言简意赅：“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会退而求其次，去问匹配度在你之下的。”
    他的冷漠和陌生让金鱼心口闷闷的疼，金鱼张大眼睛看他，眼眶似乎红了，有一瞬间金鱼想张口，可像是电影的转场，下一刻金鱼像是变成了一个拥有了情绪和记忆的旁观者。
    在电影一样的场景里感受着那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绝望。
    他看到了他们没有任何仪式的登记，没有婚礼，甚至没有告知任何人，仿佛他们的结合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他看到了魏修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感受到了魏修对自己的嘲讽和无视，看到了几年后父母的尸体，听见了无数人的谩骂和指责，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黑色宇宙和塔卡尔星球上盛开的星海花，在静谧的梦境里流淌着悲伤。
    在最后，他目送魏修上了飞船，金鱼认真的目送他离开，魏修永远留给他的都是干净利落的背影。
    金鱼忽然觉得疲惫，从胸口爬上来的疲惫将他包裹得紧紧的。
    他再也不想看他的背影了，金鱼累了。
    他想，他后颈上的那个腺体让自己失去了一切，也让魏修背负了他不愿意背负的东西。
    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那么，就放魏修自由吧。
    后颈上血淋淋的伤口很痛，可金鱼却觉得好满足，他看着飞船外的美丽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宇宙，觉得很快乐。
    他是笑着醒来的，可坐起来一摸脸颊，满脸的泪痕。
    原来，哭了啊。
    金鱼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鼻子发堵，胸口发疼。
    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那一夜金鱼没有睡着，而魏修也从梦里惊醒。
    魏修也做了梦，在梦境里，他是个旁观者，他看见了他和金鱼的相遇到永别，他再一次完整的经历了那痛苦孤寂无望的八十多年，他再一次抱着在自己怀里没了呼吸，变得冰冷的身体。
    魏修从床上惊坐而起，他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样急切的看向身旁，却被空荡荡的床铺刺得眼睛发疼，魏修心跳如擂鼓，手脚并用的爬下床，他穿过衣帽间，打开书房，目光落在那一排排可爱的玩偶上心脏才稍微安定下来，魏修快步走上前，随手拿了一个死死握在手中，慢慢平复那突如其来的心慌。
    他好想和金鱼视讯，好想抱抱金鱼，可是现在夜深，如果将金鱼吵醒，魏修又要怎么和他解释，怎么开口？
    那再也无法重来的上一辈子，那已经造成的伤痛，是真的可以弥补吗？
    他们两人，一个在沙发上睁眼到了天亮，一个背靠着放玩偶的柜子坐到了天亮，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落在手背上时，金鱼和魏修都茫然无措。
    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魏修害怕眼前这一切都是梦。
    金鱼害怕梦里那一切不是梦。
    捷克的敲门声吓了金鱼一激灵。
    “开门，是我？你不是还在睡觉吧？这都几点了，今天早上有课。”
    金鱼从坐起来，拍了拍脸，打开门。
    捷克看到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满眼通红浑身浸满了悲伤的男孩，张着的嘴迟迟说不出话。
    金鱼和魏修再见面的时候是向导学院的长假期，这个假期持续半个月，假期过后，金鱼即将升为四年级的学生。
    这曾是金鱼期待了一年多的四年级。
    可金鱼这一次一点也不期待这个假期，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魏修，这几个月他找借口对魏修避而不见，就连虚拟商城里的见面金鱼也不愿意，魏修不断发来的讯息金鱼也很少回，金鱼的异样让魏修心中的恐慌日渐加重，可魏修却不敢......强迫他。
    这一次见面避无可避，魏修早早来到向导学院门口等着金鱼，直到学校里的向导几乎都快走光了，金鱼才慢慢的从里面出来。
    魏修站在飞船下面，金鱼一步一步的走近，这个场景仿佛回到了梦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魏修也是站在战机下面，自己冲上去拦住他，质问他为什么不带自己上战场，魏修说，他的军团里弱者不能上战场，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金鱼，从不在他的身边给金鱼留位置，哪怕是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魏修留给金鱼的永远都是干脆、抗拒的背影。
    金鱼忽然走不动了，他站在离魏修二十步远的地方，静静的看向他。
    魏修抬头和他对望，他们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金鱼停下脚步不动，那魏修就往前走，他一点一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步子比金鱼的大，很快，他伸手就可以抱到他了。
    魏修伸出了手。
    可金鱼却对魏修充满了抗拒。
    魏修的手停在半空。
    “我们说好了，下次再见你就让我看看你的小梨涡。”魏修深情的低头看他，勉强的笑笑：“你忘了吗？”
    金鱼眨了眨眼睛，艰难的开口，声音有些哑：“魏修上将，我们之间可能不太适合。”
    金鱼想，如果都不是梦，那就让这一切不要发生，趁现在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魏修不可置信的开口，声音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金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金鱼忽然抱住了脑袋，他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梦......我明明......我明明已经驾驶着飞船冲进了星匪的包围里......”
    魏修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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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慢慢来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