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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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恭昶打人的视频一夜之间被推上微博热搜,标题是#富家子暴打疗养院病人#,秋澄光想不通背后有谁在搞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给归于璞发了条消息:“睡了吗?”
    几分钟后,归于璞敲了门,秋澄光急忙走了出来,扯着他的手臂往阳台走去。
    “这个微博热搜是怎么回事?一看就是买上去的,这是你们最近在说的案子?”
    “这个视频是假的,”归于璞指了下手机,“但过一会儿要是没撤,就爆了。”
    秋澄光困惑地抿着指头,蹙着眉头自言自语:“他跟谁有仇吗?”
    归于璞耸了下肩:“多了去了。”
    “啊——?”
    他这才感觉到,大半夜把自己叫过来,她对许恭昶的关心未免太多了点……
    秋澄光低头专心地滑着屏幕看着那些评论,归于璞在她鼻子底下打了个响指。
    “你怎么了?”
    “哼——?我没事啊,就是他……”
    “你……”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忽然地酸溜溜,“你这么担心他啊?”
    “emmmm……”她学夏榈檐“emmmm”了半天。
    归于璞不再说什么,摸了下鼻子,转身扶着栏杆,眺望远处。见状,秋澄光收起手机,凑过去看他的神情。
    “咋啦?”
    “嗯?”
    “我问你咋了呀。”
    “没事。”
    秋澄光扁着嘴,身子越放越低,脑袋越凑越近,直到抵住他的臂弯。
    归于璞垂下眼看她,还是弯起了唇角。他揉了下她的头发,很快地收回了手:“没事。”
    秋澄光仍是撇着嘴不说话。她兀自在那里瞎猜,但即便猜到了也不愿意说。不敢问一句:“你觉得我太关心他了啊?”
    吸了吸鼻子,她转身靠在栏杆上,像模像样地解释:“我怕你官司打输,会毁你声誉。”
    “说得倒像那么回事儿啊?”
    “本来就是。”
    归于璞望着远处笑起来:“不会。”
    “你怎么知道视频是假的?”秋澄光反过来问。
    “视频是合成的。我请专业人士看过了;而且,我相信许恭昶的话。”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俩看着跟敌人一样,怎么你现在接他的案子,还说‘相信他’这样的话——我总觉得怪怪的。”
    “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啦。”
    “因为那个时候见到他很惊讶。”归于璞弯下腰,把两只手肘搭在栏杆上,“我之前说,我爸爸去世了。其实有一段时间我挺恨的。”
    秋澄光怔了怔:“恨谁?”
    “我爸去世前的短短两年,可以说是天翻地覆。公司倒闭,很多人追债,也欠了许恭昶他爸一大笔债。从查出癌症晚期到离世,中间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说到这儿,归于璞深呼吸,目光自夜空坠到地下。
    看着他失落的眉眼,秋澄光无措地绞紧双手。她犹豫着,最终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你不想讲可以不用讲,如果讲起来会很难受的话。”
    “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提分手,我直接答应了。”他把目光凝视在她脸上,“我很想把你留下来,但我不想……”
    秋澄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以往的诸多场面此时混杂在一起,交织在脑海。为了克制情绪,她紧紧地咬住唇。
    两年前,她在电话里跟他提了分手。那天晚上大雨滂沱,说“分手”两个字的时候天边还有雷声轰隆滚过。
    她站在最常光顾的那家面包店前,任雨水打湿了鞋子。那是即将毕业的一周。她笃定他再不回来,他们这辈子都见不上面了。
    “那天,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在医院。”归于璞说话的时候,显出浓郁的哀伤,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我爸那天晚上就去世了。”
    “哦对不起!”秋澄光早料到会是这样该死的巧合,她捂住眼睛一下子哭了出来,“对不起,我不知道——”
    归于璞上前抱住她,只是将手臂礼貌地环在她的身侧身后,拍了拍她的头发:“没事,没事的。”
    “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在学校等你,可你要是赶不回来,你直接告诉我好了呀!我每次都误会!每次!——啊对不起,我干嘛骂你啊?!”她气得直跺脚,是在气自己。
    归于璞笑出了声,秋澄光抬头又气又恨地瞪着他。看见她满脸的泪水,他苦涩地收起了笑容,替她揩去了。“别哭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没办法跟你一起承担?”她擦干眼泪带着哭腔问,见他不回答,她兀自说下去,“对吧?——你一直都把我当小孩,可我真的做好了准备陪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可老实说,我也是这样觉得,我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
    说着,她抬起手臂粗暴地抹了下眼泪,声音又低了下来。
    这一次,归于璞壮着胆子将她抱紧。他把脸庞贴着她的头发,依赖地搂紧、再搂紧,急促沉重的呼吸烫着她的耳廓。他搂紧她,俯下脖子,声音暗哑着:“对不起啊澄光……”
    秋澄光把眼泪擦在他的肩头,很遗憾又很气愤地捶了下他的后背:“怎么不流鼻涕啊!——你王八蛋啦!”
    “我王八蛋啦。”
    她心里难受得要死,但还是笑出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他安静地问,但起伏的胸膛却表明并非那么回事。
    这几年来困扰他的这个问题,像个结一样在心上打死了。几次他试图在记忆中追溯,拼凑恋爱时自己的各种不好,思来想去,他似乎都有理由相信“有一天她会提分手,这一天已经到了”;但却怎么努力都无法真正说服自己,“真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从再次看见她的那一刻起,这个盘踞在心头的问题就时不时再次振作,想要撬开他的嘴。有几次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都很想问问她,但看见她轻松自在的神情时,他几次都畏缩了——生怕打破她美好的心情。
    “所以,只有我还惦记着这个问题吗?”沉默了良久,他又问。放开她,他不安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不知道吗?”
    归于璞茫然地摇着头,像刚从水中被人捞上来一样,脸色苍白:“是很明显的错误吗?”
    “我觉得……我不适合你。”她一字一句地说完,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躲开了眼。
    归于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最后,他笑了一下,自嘲般地把头扭到一边去,可是说话的时候,他还是将目光送入她的眼底:“可你刚才说,你会跟我一起承担,为什么又变成‘不适合’了?”
    “我会呀,可这不一样啊。”秋澄光往后退了一步,“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可这不代表,你需要我。”
    归于璞蹙紧了眉头。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她和他一样难受。
    秋澄光依旧绞紧双手,很疼很疼地看向地面。“我觉得应该会有更合适的人跟你在一起,你会需要年龄跟你相当、阅历和你相当,甚至身高和你相当的人。可我好像哪方面都不够,我经常会想,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累。”
    她边说边笑边流泪。眼眶里盈满了泪珠,像月光下的红色宝石。以前她很少哭,偶尔一两次哭鼻子,归于璞会逗她笑,还会笑她一双眼睛跟兔子一样。她总是刁蛮气愤操着一口浓浓的鼻音争执:“我是兔子,你管我啦!”
    一直以为她无所畏惧,成日阳光开朗,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总能叫人一眼望穿。然而事实却是,她也藏了许多不能说、不敢说的秘密。归于璞一直以为,所谓的“自卑”只存在于他,就是看见她那么可爱、那么讨人喜欢的时候,他会在乌云下暗自叹息:怎么自己这么沉闷?
    可现在,有一个脆弱的真相就摆在眼前,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知道,她会有那些想法。他原本以为,她可以有恃无恐地待在自己身边;过去,他也相信,可以爱她爱到给她有恃无恐。
    说到底,在爱的过程中,某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了。她一直默默承受这一切,而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秋澄光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归功于她努力地抑制住了。而就在她努力地呼吸着,要把接二连三的泪水往回咽时,归于璞忽然抱住了她。这一下,他一点也不矜持了。搂紧她的双臂有力地拖住她的后背将她往怀中藏,他似乎是用尽了所有方面的力气在抱她——连同说话的气力、哭泣的气力、亲吻的气力都一一给了拥抱。
    他一时感到内心极大的空洞,是晴空忽然被夺走了太阳,剩下一个巨大的窟窿和笼天罩地的黑暗。当秋澄光说话的时候,有一只手探入了他的心中把什么东西拿走了。而只有拥抱她,他才能切实地感受究竟是什么被夺去了。
    她一米六几,比他低了二十几公分,拥抱时候正好抵着他的锁骨。秋澄光原先已经打算停下的泪水,因为他的怀抱和熟悉的味道而再次涌溢出来。她很气他老是做这样的举动,但她舍不得放开。她一边流泪一边抱紧他,揪着他的衣裳的手一个劲地打着他的背。
    归于璞埋下头去,紧紧地埋在她的颈窝处。他不说话,任由她打,每一拳都打在结实的地方,让他感到极为真实。这是他这些年所有的盼头——真实。过去的七百多个日子里,他都像脚踩棉花,日子过得味如嚼蜡。而现在,打骂也好,眼泪也罢,都让他尝到几分真实的味道——亦酸亦辣,酸辣出几分真切的疼痛。
    秋澄光听见他在耳边的呼吸声,压抑沉痛感像锥子一样钻入心脏。她慢慢地转过脸,脸贴着他的脸,再微微一转,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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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啦更新啦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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