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午后

    午后的第一道阳光照进了魏笑的小公寓窗口，他总算顶着一头乱蓬蓬从床上爬起来了。
    刚爬起来的他就收到了甜角过于美好的问候。
    “与美酒与花瓣 都相逢恨晚……”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喂。”
    “还喂？笑笑，你醒了？可算醒了？”
    甜角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你答应你姑奶奶今天看电影的事，还记得吗？”
    “哦!”
    魏笑一听，草草抹了两把眼睛，赶紧抓了把头发，鞋子都来不及穿好，趿拉着就往外跑。
    “知道了，姑奶奶。”魏笑跑向电梯门口，看到刚有个身影进了电梯，他赶紧上去按住电梯门，看到电梯里的人，魏笑愣了一秒。
    “你好。”闻禹丞的烟嗓低沉。
    “啊！是你！”魏笑抬头看见闻禹丞。
    他眨巴眨巴眼想起了眼前的闻禹丞是之前买泡面遇见的那个人，而现在那人正替他按着电梯。
    闻禹丞似乎也是记得魏笑，对魏笑扬起了嘴角，提醒魏笑进来。
    魏笑不自禁愣神了一下，直到他听到自己“姑奶奶”在电话那头生气地叹了口气，他才求生欲极强地回神，对那个等他的闻禹丞，说了句“谢谢”之后，他赶紧回道。
    “故奶奶，我堵车呢。”
    魏笑刚说完就听见电梯到下一楼停下的一声“叮铃——”，他的脸都僵**。
    事实证明，就算是脾气再温柔的“姑奶奶”也会咆哮起来：“笑哥，你堵哪路……11路吗？赶紧出来……家小区花园里等着的！”
    静谧的电梯空间里魏笑电话里断断续续的声音独自回荡着，让人想听不清都不行，
    魏笑刚断断续续听完，狗腿地应了几句“好好好”，等电梯门又重新关上，他突然听到自己背后一声低笑。
    “噗嗤——”
    魏笑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在笑自己。
    他皱着眉头，尴尬地瞥了眼身后那个笑着的人。
    闻禹丞立马收声抿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摆摆，表达了自己的不好意思之后，他轻咳两声。
    “欸！”闻禹丞开口，目光落在了魏笑的发顶。
    “怎么了？”魏笑回头。
    他微微仰首看着身后那个比他高的闻禹丞，看到闻禹丞也微微低首，也看到了闻禹丞眼里倒映的自己。
    魏笑眼睛里的光不自觉地闪烁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装着的有颗东西，怦怦然。
    魏笑从高中就知道自己的取向了，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男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温柔的眼神，知道自己对于有些眼神，有些目光没法抗拒。
    就像那些会路转粉的小姑娘一样，有些心动就只是这么一瞬间……
    一瞬间让闻禹丞藏着微光的眼神，将魏笑眼里的闪烁淹没。
    魏笑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发热，大概是自己的脸或者耳朵已经迫不及待地红了，像泄露了什么。
    他偷偷窥着那眼睛，闻禹丞却像是毫无所觉地伸手擦过了魏笑他的脸颊，绕过魏笑的耳尖，停留在他发侧的一道毛毛絮絮上。
    “你……”魏笑开口。
    “你的头上沾了点东西。”他也同时开口。
    闻禹丞捻了那发侧的毛絮，随手轻搓了两下，看着魏笑微愣的目光，他勾起嘴角，移开目光，挑眉示意：“到了。”
    “哦，好。”魏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电梯，他甚至觉得自己状态不太对，就像甜角那样的小女生，有点自作多情？
    他清了清嗓子，收敛心神：“嗯，谢谢。”
    “不用谢。”
    魏笑小跑出去，听见了背后那个烟嗓熟悉的声音。
    闻禹丞跟着魏笑走出小区，看着那个男孩子背着手，一路小跑就像只小兔子；明明有故作镇定，却显得莫名的像落荒而逃。
    而站在魏笑他们那栋楼出来就可以看到的小花园里的甜角，一眼就看到了像做了亏心事、耳朵通红的魏笑，和他身后跟着走出来的一脸正经的高挑的西装男人。
    当然除了帅以外，甜角还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她问：“你认识他？”
    魏笑疑惑地看着她：“我遇见过一次。就之前在楼下买泡面见过，怎么，你也认识？”
    甜角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是谁。
    她领着魏笑往外走，魏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渐远的脚步，银杏叶落在那人走过的小径上，拖长音叹了口气。
    “唉——！”
    甜角仍然沉浸在为什么看这人眼熟的事情中，走到半道上，她突然想起来地停下脚步：“啊！他他他！是那天帮你捡子夜歌的那个人吗？”
    魏笑回忆了一下，他自己也不记得那个给自己捡子夜歌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那个人低沉的声音。
    ——“不用谢。”
    夏末的风微动，由青转黄的银杏渐落，甜角指着银杏回头，正想问句什么，就看着落在身后的人，脸色通红。
    她转念问道：“欸，笑哥你为什么突然脸红了啊？”
    “……”魏笑言辞闪烁，“可、可能是睡太久了吧。”
    甜角肯定是不相信的，但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一巴掌拍到魏笑背上，呸了他一句。
    另一边开着车出门的闻禹丞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老想打喷嚏，他回公司交了东西，顺便接了在停车场等他的和尚。
    当那人上车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哟，大兄弟，谁想你呢？”那人一坐进来，那一口东北腔就不言而喻了。
    闻禹丞耸耸肩，载着人继续往前走，手指莫名欢快地敲着方向盘，问道：“今天去哪儿？”
    “就你家前边儿那购物中心，吃点东西，喝点茶？”和尚说。
    闻禹丞点点头。
    坐在副驾的和尚看着这男人不慌不忙地开着车，眼里还带着点不可名状的欢愉，突然开口。
    “欸，兄弟你今个儿心情挺好？咋跟我妈要去隔壁花鸟市搬花儿了一样啊？”
    闻禹丞抿嘴嘴角，蓦地想起来眼前脸红的人，难得地答一句：“嗯。见着花儿了。”
    和尚突然就对着闻禹丞的方向，来了好奇心，正准备开口问，就听到闻禹丞抢先开口：“先说你，你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
    “害，这不是发工资了，请您……”
    闻禹丞停车之后，瞥他一眼：“你个当老板的，难道不是天天都给自己发工资？”
    “那就是我要出差了，请您吃个饭。”
    “这次走哪儿啊？”闻禹丞也学着他的东北腔调。
    “波尔图。”和尚领着闻禹丞上楼，“欸，兄弟，你记得登我号帮我清个一条、打个会武？和尚我要升修了！”
    闻禹丞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一般和尚找他吃饭，多半就是无事献殷勤那种，有问题。
    他在后面跟着和尚走：“对了，你怎么突然要升修了？现在这样还不够？不追暗姐了？”
    “追啊！”和尚说，“这不是她要考虑考虑？说什么等和尚我做上榜一，她就告诉我答案。”
    闻禹丞跟着不嫌事大地打趣道：“那要万一你做了榜一，人说她感觉自己配不上呢？”
    “那和尚我就遁入空门！当和尚去。”
    闻禹丞轻嗤一下，他不以为然。
    他和和尚认识这么四五年，从没见过和尚会为了什么事这么坚决地表态，按和尚的脾性，最多就说句：“那就算了呗。不然还能怎么样，日子总得过啊，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你别不相信，和尚我说真的。你是没听那姑娘那声儿，一听就爱了，”带着闻禹丞上了临街二楼的一家港式茶餐厅的和尚还在自己沉醉着，“你不信你听听？”
    转头，和尚对服务员吩咐：“来一壶正山小种。”
    “我不用。”闻禹丞跟着在落地窗前的茶座落下来，“我不会喜欢的。”
    “？？”和尚说，“兄弟我跟你说，要不是你对一半那个小云梦还有点意思，我都该认为你别是喜欢我这样的男人了。”
    “咳……”和尚这一句话呛得闻禹丞手里接过来的茶盏都端不稳了，他放下青花瓷盏，“ 和尚啊，要是我说……”
    “你说。”和尚不以为意地接话。
    想了想，闻禹丞又忍住了：“没事，算了。”
    “干哈啊？还欲言又止的，”和尚把手往座椅后背一搭，“你说吧，和尚能承受住的，只要你不说你喜欢男的。”
    “……”闻禹丞揭了茶盖却没有接话。
    和尚看着眼前人沉默下来，好像懂了点什么，他往前凑了凑：“啥啊兄弟，你真喜欢男的？”
    闻禹丞挑了挑眉，抬眼窥看着和尚的反应。
    和尚愣了两秒，才开口：“哦，那也没啥……”和尚大概经过了一番心里斗争，他的双眼都写着“妥协”两个大字，“那个……只要你别喜欢我就行。”
    “放心，”闻禹丞这才松了口气，往椅背靠了靠，端起了茶盏，“不喜欢你。”
    和尚看到眼前人突如其来的闲适皱起眉头：“那你跟人小奶妈是啥意思啊？”
    小奶妈？
    闻禹丞想了两秒：“白落落？我真不记得这个……了。”
    “谁跟你说白落落啊，”和尚啧了一声，“我说那个小酒妹妹。”
    闻禹丞看出窗外，停留在落地窗外的公路边那个熟悉的人影身上。
    “半杯甜酒？”闻禹丞抿了抿嘴，“他挺有意思的。”
    落地窗后面的人嘴角微微勾起，说不清他评的是那个半杯甜酒，还是这个窗下踢石子的少年。
    而这踢石子的魏笑对头顶投过来的目光毫无所觉，他就自顾自地低着头听着自己“姑奶奶”叨叨——
    “你这个人，是不是不想和我看电影啊？全场下来就你睡得最香！”
    “我今早五点才睡的……”魏笑解释了句。
    “那你不是已经睡到一点了？”
    “那、那我这是吃了午饭，该睡午觉了……”魏笑低头看着自己收到的改稿意见，不耐烦就升上来了，但他还是偷偷瞄了甜角一眼，“要不下次找酸角大哥？我其实也有点忙呢。”
    “酸角要是有这个空，我还会约你这个姐妹吗？”甜角哼了一声，拉着魏笑往他家回去，走着走着，突然反应过来，揶揄道，“你忙什么？撩到小哥哥了？”
    “哪有？哪儿呢？”魏笑卖傻。
    甜角瞥他一眼：“你之前那个什么软件上划拉的那个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魏笑就咬牙切齿：“一个0罢了，非要说自己1。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聊不到一块儿，吹了。”
    甜角啧了一声：“可太惨了，我的小甜酒，”说着甜角准备给魏笑一个爱的抱抱，魏笑赶紧跳开，“没事，姑奶奶，别抱，我打不赢酸角大哥，你懂吧。”
    甜角皱着眉头，把伸开的手臂吊在了甜角肩头：“行吧，那带姑奶奶回你家，给你炸鸡吧。”
    “你要不帮我清一条吧，”魏笑露出自己迷人的八颗牙齿，讨好道，“我稿还没改完。”
    “行吧。”甜角背手，算是答应了。
    闻禹丞看着窗外的两人走远，他收回目光。
    “对了和尚。”
    “啊？”
    “你会不会有一上游戏的时候，就特别想拉一个人进队的时候？”
    和尚不假思索地开口：“有啊！我每次一上游戏就想拉你，赶紧清一条。”
    “……”闻禹丞歪了歪头，“啧”了一声，无言以对地看着对面一脸真诚的和尚。
    想说点什么的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正山小种，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