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268.彻头彻尾的贱人！

    东阳国，蓬莱岛。
    初夏季节的海岛上面已经热了起来，在白莺带着蓬莱岛上面的原住民都离开之后，蓬莱岛上安静了许多。
    慕容恕前几日出发去了四方城，等他回来的时候，会把造船所需要用到的原材料都带过来。虽然说忘川河的水流很急，但只要想办法，都是能够解决的。
    蓬莱岛上面只剩下了齐郢和萧星寒师徒俩，萧星寒并没有立即离开，他要等慕容恕回来之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再走，虽然他日夜思念穆妍，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到穆妍身边去。
    而萧星寒现在每天做的主要就是两件事，修炼和去海边看日落。齐郢能够指点萧星寒的地方已经很有限了，萧星寒悟性太高，他现在只缺更多的时间来积累，假以时日，便能超越齐郢，并且青出于蓝。对此，齐郢很欣慰。
    萧星寒每天傍晚时分都会一个人站在海边的那块大石上面看着太阳静静地消失在海平面，然后转身离开，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随着天冥国国师漂洋过海前来带走了萧月笙，萧星寒的身世之谜终于明朗了，而他每天是在看日落，也是在审视他自己的过去，在思考他的未来。
    对萧星寒来说，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他的家，这里有他善良宽厚的父母，他在这里遇见了他最爱的妻子，并且即将迎来他们的孩子。
    原本萧星寒无心权势，甚至因为殷剑的“引导”，导致他一直很排斥当皇帝，更别说一统天下了。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萧星寒现在知道了，曾经害他不浅的殷剑不过是天冥国的一个小角色而已，真正的天冥国是他的血脉所源生之地，但于他而言不仅是全然陌生的，更是让他反感的。
    所有没有将萧星寒打倒的苦难，都在他的骨血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萧月笙的守护，穆妍的陪伴，让萧星寒知道自己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天冥国出现之后，萧星寒终于有了一种想要守护脚下的这片土地，守护他出生长大的家的想法。
    四月底，慕容恕归来，带着人运回来了数量庞大的木头和各种矿石，以及需要用到的工具。
    而第二天，神兵门的四个老头以及苍威和岑默，在穆霖的护送之下，终于到达了蓬莱岛。四个老头毕竟年纪大了，长途跋涉对他们来说很辛苦，所以速度相比慕容恕慢了不少。不过即将造出这辈子最大最得意的一样宝贝的兴奋感让他们在身体疲惫至极的情况下，内心却干劲十足。
    慕容恕安排苍松老头他们先休息两天，缓一缓再正式开始造船。慕容恕已经和萧星寒商量好了，他会留在蓬莱岛打点一切，需要用到的工匠他都做好了安排，保证不会泄密，并且能够最大程度地缩短时间。
    当初慕容恕在慕容世家覆灭之后被穆妍救回去，之后就一直被萧星寒和穆妍护着，过上了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有了真正的家人，娶到了喜欢的姑娘，还当了爹。他是萧星寒多年的好友，也是穆妍的义兄，对于之前发生那么多事他都没怎么帮上忙心里很愧疚，如今苏琦和孩子都很好，待在安全的地方，慕容恕虽然很思念他们，但他已经决定了，这次他要尽全力帮萧星寒和穆妍，不管萧星寒和穆妍需要他做什么。
    又是傍晚时分，慕容恕出了蓬莱岛的村寨，就看到萧星寒站在海岸边的大石上，落日的余晖在他身洒下了一层金光。
    “星寒，这边有我在，你早点回去吧。”慕容恕走到萧星寒身边，神色认真地对他说。这会儿穆妍怀着身孕，慕容恕和萧月笙的想法是一样的，都希望萧星寒能够陪在穆妍身边。
    “我今夜离开。”萧星寒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慕容恕问萧星寒，“如果船造好了，穆妍还没生，你总不能抛下她自己走吧？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们不会分开。”萧星寒微微摇头。
    “你的意思是，带她一起走？”慕容恕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苍老前辈估计过时间，这船造好大概需要两个月，到时候穆妍肚子里的孩子都七个多月了，此去天冥国据说至少要三个月，你们要真那个时候出海，孩子岂不是要在海上生了？”
    “一样的。”萧星寒说，“就算等妍儿生了孩子我们再走，她不舍得孩子，肯定要带在身边，所以没太大差别。”
    “你跟穆妍应该还没商量过这件事，但我觉得她或许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慕容恕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虽然有些担心，不过我一直认为你们俩只要在一起，就是无敌的。我也不劝你们什么了，你该走就走吧，这边交给我，不会有问题的。”
    “多谢。”萧星寒看着慕容恕说。
    慕容恕有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看着萧星寒神色惊奇地说：“星寒，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如此客气。我知道你不是跟我见外，你真的变了很多。我还记得过去十多年的时间，你满身的戾气，站在你身边都要冻死人了，刚开始我很怕你，怕惹你不满你把我给一掌拍死，后来我发现你就是表面冷漠，心里还是善良的。但我还是一直希望你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话多一点，有喜怒哀乐。我来之前在担心因为月笙的离开，你再次变得跟从前一样冷漠，但你竟然没有！”
    “不要以为我会对你笑。”萧星寒看着慕容恕凉凉地说。
    慕容恕却突然笑了，伸手揽住萧星寒的肩膀说：“穆妍能够把你这个冰块融化，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想来月笙也给你带来了不少影响，这样真的很好。”
    天边的夕阳沉入了海平面之下，萧星寒甩开慕容恕的手，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而他只留下了一句话：“别笑了，很假。”
    慕容恕愣了一下，摇头失笑。他和萧星寒也是少年时期就相识，在他落难求萧星寒救命之前，萧星寒是少年神医，他是慕容世家的大公子，在慕容世家生存艰难，所以从小性格圆滑世故。第一次见面，是萧星寒行医游历到了无双城，慕容恕主动上前去与萧星寒打招呼，做自我介绍，萧星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笑了，很假”，慕容恕当时扭头就走了。
    时隔多年，萧星寒竟然还记得当年初相识的点滴，慕容恕意外之余也在想，其实萧星寒和萧月笙兄弟俩性格差异如此之大，却能够如此情深，互相扶持，是因为他们内心都是很温暖很善良的人吧！
    萧星寒走了之后，苍松老头他们就休息了一天，然后就打起精神开始干活了。穆霖留下来协助慕容恕，在为造船做准备的同时，也开始着手改造蓬莱岛。
    蓬莱岛原来的村寨只占据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面积，而萧星寒的意思是，要把这里建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海边之城。虽然萧星寒身上流着遥远的天冥国皇室的血，但对他来说，这片土地才是他认可的家。所以他不允许天冥国那些外族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这片土地上面为所欲为。而蓬莱岛，就是阻挡外族人的第一道屏障。
    穆妍的图纸画得很详细，慕容恕的原材料准备得很齐全，负责听苍松老头差遣的工匠一个个脑子灵活体力强健，而四个老头在来的路上已经讨论过很多次造船的流程了，所以开头非常顺利，可谓热火朝天，不管老的少的都铆足了劲在干活。慕容恕和穆霖看他们的进度，觉得甚至都不需要两个月，就能把穆妍设计的那艘大船造出来。
    就在萧星寒赶回天厉国的同时，独孤傲已经去到了东阳国皇都大阳城。
    如今天下安定，大阳城繁华如昔，但城中的穆王府却越发冷清。
    独孤傲见到东方明玉的时候，东方明玉正在做女红，做的是一件小衣服，是给穆卓清的孩子做的。
    “你是什么人？”东方明玉看到独孤傲从天而降，并不慌乱，神色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这是穆妍给夫人的信。”独孤傲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扔到了东方明玉面前的桌上。
    东方明玉愣了一下，伸手把信拿起来，拆开，静静地看了起来。
    穆妍在信中只说，请东方明玉和穆耀光去天厉国耒阳城一趟，她有事情要与他们商谈，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但东方明玉认得穆妍的字迹。
    东方明玉沉默了，独孤傲也没有催她，就站在一边等着，因为穆妍说了，要客气。
    “穆妍过得好吗？”东方明玉抬头看向了独孤傲，她没有说要不要去耒阳城，却语气平静地问起了穆妍的近况。
    “好。”独孤傲回答了一个字。
    “罢了，离开这么多年，回去看看也好。”东方明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怅惘，“这位公子，我要与女儿说一声，明日再出发吧。”
    “好。”独孤傲点头，“穆王爷那边，在下就不过去了，请夫人代为告知。”
    独孤傲话落就走了，东方明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叫来了下人，让下人去通知穆耀光一声，说他们明日一早要出发去天厉国耒阳城。
    穆耀光先前被萧月笙取心头血受了重伤，这会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他大病了一场之后，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鬓边已经生了华发。穆耀光戒了酒，也不再出门，每日就在穆王府外院的书房里面看看兵书，虽然他看再多，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上战场的机会了。
    听到东方明玉让下人转告的话，穆耀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好。”
    第二天一早，两辆马车停在穆王府门口。穆耀光和东方明玉在大门口遇见，而这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夫妻俩时隔三个月第一次见面。四目相对，穆耀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东方明玉却收回视线，径直出了门，上了一辆马车。
    穆耀光苦笑，缓缓地走出去，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独孤傲翻身上马，下令出发。东方明玉坐在马车里面，身旁放了一个小箱子，箱子是穆卓清请东方明玉带去给穆妍的，都是以前穆卓清写给穆妍，却从来没有送出去的信。
    独孤傲一行出城之后，宫里的东方紫煜就接到了消息。东方紫煜脱下他穿了很久的龙袍，换上了低调一些的衣服，在高手护送之下，当天也暗中离开了大阳城，朝着天厉国的方向而去了。
    在独孤傲到达东阳国大阳城的时候，另外一边，穆妍已经带着萧家人和苏家人回到了天厉国耒阳城。
    原本的萧尚书府和苏丞相府都被付之一炬，不过如今已经重建了新的府邸，还在原来的地方。他们各自回到了家中，而他们是光明正大归来的，耒阳城里不少人都亲眼看到了。
    宁如烟本来想着萧星寒不在，让穆妍去萧家住，有个照应，但穆妍婉拒了。宁如烟也没有勉强，打算每天都煲好汤带去萧王府看穆妍。
    穆妍回到了熟悉的萧王府，她和萧星寒的家中。萧星寒多日没有去上朝，穆妍也没有安排人假扮萧星寒，而是以她的名义下了一道懿旨，恢复苏霁的丞相之位，由苏霁暂时主持朝政。
    至于萧星寒去了哪里，很多人心中都有疑问，但穆妍并不打算跟他们解释，因为太过复杂了。萧月笙假扮萧星寒被带走，为了稳妥起见，就算萧星寒回来，最好也不要出现在外人面前，说不定这片土地上面还有外族人在。
    五月初，穆妍的小腹微微隆起，但她的四肢依旧很纤细，饶是宁如烟和齐玉婵天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但她除了孕肚之外，身上其他地方也不见胖。
    这天拓跋严陪着穆妍去苏丞相府看望苏徵，两人先见到了苏琦，苏琦说苏徵去老友家里做客了，不在府里。
    “琦琦姑姑，小瑾弟弟呢？”拓跋严问苏琦。
    苏琦笑着说：“被皓儿推着去玩儿了。”
    穆妍设计的小车很好看，萧源启亲手给穆妍肚子里的孩子做了一个，被苏霁看到了，苏霁要了图纸，自己也去做了一个，过程中数次锤子砸到手，不过最终还是成功了，做出来的小车是送给如今还不会走路的慕容瑾的。这会儿已经会走会跑的苏皓推着慕容瑾去玩儿了，萧心悦跟着他们，苏琦难得闲下来，正准备去练剑，就看到穆妍来了。
    “我去找他们！”拓跋严欢快地跑走了。
    苏琦伸手揽住了穆妍：“表妹，晚上睡得好吗？”
    “很好啊。”穆妍笑着说。
    “你也是个心大的，要是我怀孕的时候慕容恕跑了，我肯定会想砍死他！”苏琦神色认真地说。
    “表姐是不是一个人睡觉觉得冷了？”穆妍打趣苏琦。
    苏琦捏了一下穆妍的脸：“敢取笑我？我就是想他了，不行啊？”
    “行！非常行！”穆妍点头，“我也想我男人。”
    “去我那里坐坐？还是去找心儿？”苏琦问穆妍。
    “我今天来，想见见舅母。”穆妍对苏琦说。
    苏琦愣了一下：“你要见我娘？她……”
    苏霁和苏琦的母亲温氏自从他们的父亲苏哲过世之后，就一直吃斋念佛，多年不理家事，甚至都不管苏霁和苏琦。先前苏琦难产，生下孩子之后苏家人就一起离开了，或许是因为孩子，温氏如今虽然依旧吃斋念佛，但隔三差五的也会去看看她的孙子和外孙，有时候还给孩子们做些吃食，没有以前那么冷漠了。
    穆妍突然说要见温氏，苏琦有些意外和不解。她小时候曾经恨过温氏，只是长大之后就想开了。她一直认为温氏是因为苏哲突然身死伤心过重，才对一切都心灰意冷的。虽然苏琦觉得自己再爱一个人也不会变得像温氏那样，但温氏是她的母亲，她不想指责温氏的选择，因为她早已过了需要母亲疼爱的年纪。
    “我只是想跟舅母聊聊。”穆妍对苏琦说。
    “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带你去吧，但她如果不想见你的话，我也没有办法。”苏琦神色有些无奈。
    两人去了苏府最清幽的一个院子，院子的门开着，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从里面传了出来。是萧心悦带着两个孩子在这边，拓跋严也过来了，都在温氏这里。
    苏琦和穆妍进门的时候，萧心悦正在和温氏说话，温氏听得很认真，脸上虽然没有几分笑模样，但也温和慈爱。她的目光每次落在苏皓和慕容瑾的身上，都带着一丝暖意。
    “嫂嫂来了！”萧心悦转头看到穆妍，高兴地起身迎了过来。
    而温氏却在看到穆妍的同时，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祖母呢？”苏皓转头发现温氏不见了，就仰头问拓跋严。
    拓跋严说：“你祖母累了，去休息了，哥哥带你们去花园玩儿好不好？”
    “好呀好呀！”苏皓高兴地拍着小手说。
    拓跋严蹲下来，苏皓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他的背上，小手搂住拓跋严的脖子，很高兴的样子，因为苏皓平时最喜欢拓跋严背着他了。
    拓跋严背着苏皓，推着慕容瑾的小车，一起去花园了。萧心悦拉着穆妍的手说：“嫂嫂不要介意，婆婆她没有恶意的。”
    苏琦皱眉，温氏很喜欢萧心悦这个儿媳妇，现在见到外人都能点点头，为何唯独对穆妍很有敌意的样子？
    “无妨。”穆妍微笑摇头，“我该正式去拜见舅母的，你们先回去，我有事要与舅母聊聊。”
    “要不我陪你去吧。”萧心悦对穆妍说，她觉得温氏人挺好的，她们婆媳这段日子处得不错，温氏出身名门，谈吐不俗，在厨艺上也很厉害。
    “不用了，表姐和心儿都先回去。”穆妍说着，放开萧心悦的手，抬脚朝着温氏的房间走去。
    “琦琦……”萧心悦看向了苏琦，感觉事情有些奇怪。
    苏琦摇头：“表妹有分寸，我们去看看孩子。”
    苏琦拉着萧心悦走了，穆妍走到了温氏的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舅母，是我。”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温氏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
    穆妍眼眸微闪。她最近在调查她自己的身世，从苏徵那里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然后才注意到了苏家这位半只脚踏入佛门的舅母。穆妍觉得因为苏哲身死，温氏伤心过重导致她差点皈依佛门，这种说法倒也不是不可能，但穆妍总觉得温氏为了一个死去的男人连儿子女儿都不管，有些怪异。
    穆妍的身世最关键的人物就是苏婉清，而穆妍隐隐觉得，或许从温氏这里，她可以找得到突破口。
    里面没锁，穆妍直接推开门进去了，看到温氏神色厌恶地看着她，她很淡定，因为她直觉温氏厌恶的人不是她，而是她名义上的母亲苏婉清。
    “舅母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穆妍在温氏对面坐了下来，神色平静地说。
    温氏沉默，穆妍接着说：“我对我的母亲苏婉清没有任何印象，今天来，是想请舅母为我讲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氏的眼睛一下子冷了下来，看着穆妍一字一句地说：“苏婉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