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329.喜盈门

    腊月初八，神兵城。
    天气阴沉了一天，傍晚时分落起了雪，一开始并不大，冷风夹杂着雪花，打在人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可神兵城中百姓的心，却都是热热乎乎的。大家有秩序地去领了粮食回家，其中一些家中只有老人孩子，房屋破败的，只需开口说一声，很快就有几个高壮的年轻人跟着他们回家去帮忙修缮。
    而神兵城北城今日新开张的医馆之中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医馆隔壁的客栈和酒楼都自发地让排队等候看病的人进去躲避风雪，并且提供热茶，分文不取，因为他们都觉得，神兵城现在终于统一了，有了新的城主，城主还那么体恤他们的疾苦，过不了多久，他们的生意一定会好起来，他们的生活也会夜来越好的。
    如穆妍所说，从今日起，不再让神兵城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挨饿受冻，伤病缠身，她真的做到了。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没有钱看病的时候，连小家都顾不住，又哪里有心思去考虑大家，考虑神兵城呢？但在今日，百姓最关心的问题都一一得到了解决，他们都有理由相信，新的城主会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像是亲人一般，对神兵城的爱和归属感，在这一天重新回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穆妍和萧星寒回到九王府的时候，九王府之中张灯结彩，美酒飘香，欢声笑语从正厅传了出来。
    穆妍和萧星寒对视了一眼，萧星寒揽着穆妍说：“都不等我们。”
    穆妍唇角微勾：“我们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人越来越多了，以后要好好赚钱养他们呢。”
    萧星寒表示，穆妍现在师父师叔加起来一共有七个老头要养，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可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负担”还挺重么？不过几个老头都很省心，吃好喝好天天有可爱的小孙子抱，就都乐呵呵的，一个神偷，两个绝顶高手，还有四个可以为他们打造各种神兵利器的神匠，都是很有本事的老头。至于两个儿子，拓跋严现在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小少年了，小星儿懵懵懂懂的，是全家人的宝贝，看到他天真无邪的笑容，谁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想到这里，萧星寒对穆妍说：“嗯，咱们想办法多赚钱养家吧。”
    明日就要成亲的萧月笙去安排放粮的事情了，他那位善良的小胖丫头齐玉婵非要跟着去，这会儿都还没有回来，齐郢倒也不担心。
    而同样明日要成亲的莫轻尘和北堂灵素倒是都回来了，很快过来见了穆妍，两人按照穆妍的吩咐，带着人在神兵城北城的海岸边埋伏，抓住了几个准备暗中离开神兵城的人。
    “小天儿，素素，你们去休息吧，那些人我来解决。”穆妍对莫轻尘和北堂灵素说。
    “主子，我不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莫轻尘拍着胸脯表示干劲十足。虽然今日没有亲眼看到神兵坛那边的比武和穆妍成为城主那一刻的情景，但莫轻尘能够想到他家主子现在已经成为整个神兵城至高无上的王者了。
    “小天儿，你没忘记明天你成亲吧？赶紧吃点东西，洗洗睡觉去，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了。”穆妍对莫轻尘说。
    莫轻尘眼眸微闪：“主子不说我真的差点忘了。”
    北堂灵素伸手就拧住了莫轻尘的耳朵：“给你机会，再说一次。”
    “主子，这个傻妞还没成亲就欺负我！”莫轻尘一脸控诉地看着穆妍说。
    穆妍笑了：“素素，小天儿就交给你了，随便揍。”
    莫轻尘被北堂灵素拉着走了，两人一直在斗嘴，倒是颇为有趣。
    穆妍见到了被莫轻尘和北堂灵素绑回来的那些细作，一共有四个人，不多不少，三个国家和七杀城，每个势力一个。不过穆妍相信他们在神兵城肯定都不是单干的，只是这次神兵城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们每个人都是负责回去报信的而已。
    四人有老有少，还有一个明显易容过的中年女子。穆妍进来的时候戴着面具，四个人都醒着，看到穆妍的反应各不相同。
    “九王，现在应该叫城主了，为何要抓老朽，老朽也是神兵城的百姓，只是为了生计，出海打渔而已。”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开口看着穆妍说。
    “这种大风大浪的天气，老人家一个人出海打渔，倒是勇气可嘉。”穆妍在主位上面坐了下来，声音淡淡地说，“并且还是在我成为城主之后，你们都跑到北城去出海，是看到我当城主的那一刻，突然都想吃鱼了么？”
    四个人的脸色都很怪异，之前开口的老头也垂眸不说话了。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自报家门，否则就把你们扔海里喂鱼！”穆妍神色淡淡地说，“不要挑战本城主的耐性，你们不过是细作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或许来这里也是不得已，如果谁想为了你们背后的主子去死，我也不拦着，但我请你们过来，是打算给你们一条活路的。不需要你们出卖谁，只需要告诉本城主，你们来自什么地方就好。”
    听到穆妍的话，四个细作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其中看起来年纪最轻的那个男子开口，皱眉看着穆妍问：“阿九城主当真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才可能会有生路。”穆妍冷声说。
    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第一个开口自报了家门：“在下是玄叶国人。”
    男子话落，穆妍抬手，男子身上束缚着的绳索立刻断了，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就听到穆妍说了两个字：“请坐。”
    来自玄叶国的男子神色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虽然此刻他还不能确定穆妍是不是真的会放他走，但他莫名觉得，他的选择，很可能是正确的……
    其他三个看到年轻男子的待遇，神色又变了。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开口，看着穆妍说：“阿九城主，在下是天冥国人。”
    中年男人话落，身上的束缚也解除了，再次得到了穆妍说的两个字“请坐”，然后他就在玄叶国的男子身旁坐了下来。
    剩下的白发老者和中年女子，对视了一眼，白发老者眼眸微闪，对穆妍说：“老夫来自七杀城，如果阿九城主放老夫回去，老夫可以在城主大人面前为神兵城和阿九城主美言几句，让七杀城和神兵城和平相处。”
    白发老者话落，中年女子开口，声音很冷：“阿九城主应该猜到了，我是青鸾国人。阿九城主现在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不用我明说了吧？”
    其实穆妍从这四个细作的言行神态也能看出他们背后主子的行事风格。
    玄叶国皇室的行事风格向来是最圆滑的，谁都不得罪，一般不会主动惹事，最喜欢的是别人出事自己看热闹。
    如今的天冥国皇室有野心，但是行事并不张狂，登基才没几年的冥御风也不想得罪谁，一直在很低调地壮大天冥国。
    而七杀城这个老头，身上带着七杀城人蛮横傲慢的江湖气，在看到玄叶国和天冥国的细作承认身份松绑落座之后，才选择开口，并且似乎已经认定穆妍并不想得罪他们背后的主子，所以开口便很不客气，甚至语带威胁，他在警告穆妍，如果穆妍敢对他怎么样，七杀城是不会放过神兵城的。
    至于青鸾国这个中年女人，和七杀城的白发老头应该私下就有来往，毕竟如今七杀城的少主百里晴是青鸾女帝最宠爱的外孙女，两个势力之间必然是合作的关系了。而这个女人最后那句话，表明她很清楚原本神兵城的九王是青媚，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穆妍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从青鸾国手中抢来的，如果穆妍不想被青鸾国疯狂报复的话，最好对她客气一点。
    穆妍没有理会七杀城的老头，反而看着青鸾国的那个女人低声笑了。她这会儿还戴着面具，这些人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能听到她的笑声：“这位青鸾国的女侠，你有胆子倒是告诉在座的另外三位，本城主现在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中年女子神色微变，突然意识到自己犯蠢了，她现在都不知道穆妍的身份，但她对穆妍的威胁，穆妍根本不怕，反而她不敢让另外三个势力的细作得知青鸾国在神兵城暗中做了那么多事。原本三国和七杀城谈好合作要对付神兵城，青虞背地里那么大的动作，另外三个势力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青虞这明显是两面三刀的做法，犯了大忌讳！
    玄叶国和天冥国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玄叶国的年轻男子开口问穆妍：“不知阿九城主可能给我们解惑，为何青鸾国之人刚刚要那样说？”
    青鸾国的女人神色一变再变，还被绑着的她猛然在地上跪了下来，垂着头说：“阿九城主，刚刚都是我胡言乱语，城主不要放在心上！”
    “怕了？”穆妍冷笑，“刚刚不是挺傲的么？”
    “请阿九城主恕罪！”中年女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闯了大祸，头垂得更低了。
    “放心，本城主一定说到做到，让你们都平安离开神兵城。”穆妍神色淡淡地说，“不过刚刚玄叶国的贵客问了本城主一个问题，本城主也不能不回答。”
    青鸾国的女人脸色惨白地跌坐在了地上，而玄叶国的年轻男子听到穆妍口中的“贵客”两字，眼眸微闪，意识到青鸾国在这其中定然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并且把这位年轻的神兵城城主得罪狠了。而这对玄叶国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说来也简单，这神兵城南城九王府的主子，原本是青鸾女帝的外孙女青媚，本城主是个后来者，杀了青媚，夺了南城，就是这样。”穆妍唇角微勾。
    除了青鸾国那个女人之外，另外三个人，包括七杀城的白发老头，神色都变了。青虞竟然早就下了这么一步棋，却还跟其他三个势力假意谈合作，到时候他们三方肯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还会被青虞暗中算计，而如果不是突然杀出来的这个新的九王，最终这神兵城怕就是青虞的囊中之物了！
    “哼！青鸾女帝好厉害的手段！”天冥国的中年男人看着青鸾国的女人冷哼了一声说。
    玄叶国的年轻男子冷笑：“论阴险，在下只服青鸾女帝。倒是要谢谢阿九城主，破了青鸾女帝的算计。”
    七杀城的白发老者冷冷地看了青鸾国那个女人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穆妍没有给七杀城和青鸾国的细作松绑，她神色淡淡地说：“各位，神兵城百废待兴，与内陆的贸易往来必不可少，本城主这里有四张帖子，你们带回去给你们的主子，本城主很有诚意合作。”
    穆妍话落，四张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帖子同时飞出，到了四个人面前。
    玄叶国和天冥国的男子接了之后，并没有打开去看，都纷纷客气地表示，帖子和穆妍的话他们一定都会带到，想必他们的主子都会很希望与神兵城友好合作的。
    而七杀城的白发老者打开帖子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青鸾国的女人脸色很难看，最后才把掉落在她面前的帖子捡起来，攥在了手中。
    “关于神兵城近日发生的事情，你们回去可以对你们的主子知无不言。”穆妍神色淡淡地说，“诸位的船都在北城等着，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玄叶国和天冥国的两个男子同时站了起来，对着穆妍拱手，异口同声地说：“多谢阿九城主。”
    两人话落就出门去了，门外有侍卫带着他们离开了九王府，然后没有再管他们，这就放他们自由了。
    两人经此一事倒是成了暂时的朋友，也没有往别的地方去，结伴朝着神兵城北城而去了，路上自然不免要聊几句。
    “那位阿九城主倒是颇有魄力。”
    “是啊！本来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了！没想到还能回家去！”
    “不过看着那个阿九城主像是跟七杀城和青鸾国皇室有仇的样子，这对咱们未必是坏事。”
    “说得没错。那个阿九是上官悯不为人知的爱徒，恐怕这神兵城的变故是他们师徒一手策划的！只是没想到上官悯竟然交出了所有的权力，想来那个女子定然极为厉害！”
    “青鸾女帝真够阴险的！我回去倒是要劝劝主子，不妨跟这个阿九城主合作，先把青鸾国灭了得了！”
    “哈哈！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啊！老哥我也正有此意！”
    ……
    两人拿着穆妍给的帖子，到了北城海岸边，虽然察觉暗处还有人，不过并没有人现身找他们的麻烦，而他们从南到北，穿过整个神兵城，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神兵城却第一次让他们感觉到了安宁祥和，而这不过是穆妍当上城主的第一天。
    两人的船的确都还在，很快就上船离开了。
    至于七杀城和青鸾国的两个细作，倒是不用他们自己走，穆妍派人把五花大绑的两个人给拎着送到了北城海岸边，然后扔在了冰天雪地里，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两个人费了不少力气，互相咬断对方身上绳子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时辰。风雪越来越大，两人的身体都被大雪覆盖了，冻得瑟瑟发抖，最后乘着摇摇晃晃的小船，各自离开了。
    萧月笙顶着风雪回到九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因为他太忙了，一开始是在安排放粮的事情，后来接到禀报说闻淞的医馆那边实在忙不过来，他在天黑之前把齐玉婵送回九王府，就又去北城坐诊了。如果不是惦记着明天还要成亲，他今天就不回来了。
    “星儿弟弟！”一进九王府看到萧星寒坐在前厅喝茶，萧月笙神色一喜，“你是在等我回家吗？”
    萧星寒神色淡淡地看了萧月笙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是。”
    “星儿弟弟今天怎么这么乖？”萧月笙笑着问，以往萧星寒肯定会口是心非怼他的。
    “看在你明天成亲的份儿上，给你点面子。”萧星寒伸手，把萧月笙肩头的落雪扫了下去，转身就走，“赶紧去睡觉，不然明天会丑死的。”
    萧月笙快走两步搂住了萧星寒的肩膀，嘿嘿一笑说：“星儿弟弟，这是哥哥单身的最后一个夜晚，咱们兄弟俩一起睡吧！”
    “做梦。”萧星寒白了萧月笙一眼。
    “不是说要给哥哥面子么？来吧来吧！”萧月笙不由分说地把萧星寒给拉进了他的房间里面，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穆妍听到了萧月笙房间关门的声音，也没见萧星寒回来，一点儿都不意外，自己躺下睡觉了。
    一整夜风雪交加，不过这是神兵城很多百姓长久以来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一大早，雪停了，天气放晴，旭日东升，整个神兵城银装素裹，看起来美不胜收。
    萧月笙一早是被萧星寒捏着鼻子弄醒的，他一脸懵地看着萧星寒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我家星儿弟弟？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了？”
    “跟你学的。”萧星寒说着已经把萧月笙给扯了起来，“赶紧起来洗脸！”
    “我要洗个澡，星儿弟弟给我擦背！”萧月笙从床上跳了起来，看到放在床边的大红喜服，脸上满是笑容。
    最后萧星寒果真给萧月笙擦了背，萧月笙觉得开心得不得了。虽然他们兄弟心底都有些遗憾，因为他们的父母不在身边，不能亲眼看到萧月笙成亲的样子，但萧星寒已经在尽力想让萧月笙高兴了，萧月笙心里都明白。遗憾固然在，但并不影响他们当下的快乐和幸福。
    穆妍一大早起来给齐玉婵和北堂灵素化了美美的新娘妆，齐玉婵脸色红红地问穆妍：“月儿哥哥会喜欢吗？”
    “小玉今天这么美，你月儿哥哥怕是要看着你流口水了。”穆妍很淡定地说。
    齐玉婵嗔了穆妍一眼：“才不会呢，月儿哥哥没有那么傻啦！”
    “啧啧，小嫂子，还没拜堂就这么偏心月哥了。”穆妍笑着打趣齐玉婵。
    齐玉婵的脸色更红了：“姐姐你不要笑我了。”
    北堂灵素照了照镜子，然后很淡定地说了一句：“穆妍你这妆化的真不错，我家小天儿可能会流口水。”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九王府里的七个老头全都换上了穆妍让人给他们准备的暗红色锦袍，面带喜色地坐在一起的时候，真真是喜气洋洋。
    神兵城的百姓一大早都知道，曾经的九王府，如今的城主府今日要办喜事，摆流水席，不用准备贺礼，想去的都能去。所以城主府门口一大早就热闹非凡了，百姓们脸上也都带着喜色，大部分都不是空手来的，不管贺礼轻重，都是祝福的心意。
    而九王府的年轻人，譬如独孤傲和穆霖，岑默和苍威，还有昨日出关的齐昀，带着拓跋严，以及一群身姿挺拔面庞俊朗的剑龙卫，一溜儿站在九王府门外招待客人，真真是各色美男应有尽有，养眼极了。
    萧月笙和齐玉婵，以及莫轻尘和北堂灵素，在整个神兵城的见证之下，拜了天地，收获了无数真心的祝福。
    新人已经被热热闹闹地送进了洞房，九王府外摆的宴席还是一片热闹欢腾，很多小孩子来回跑着玩儿，老人的脸上也没有了愁苦之色。
    萧星寒和穆妍坐在城主府最高的地方，一壶两杯，喝着美酒，看着下方。
    “终于把萧月儿嫁出去了，爹娘应该会很开心的吧。”萧星寒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有些抱歉的，是因为他萧月笙才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就连成亲，萧源启和宁如烟都不在。
    “你觉得爹娘会怪你吗？”穆妍问萧星寒。
    萧星寒却摇头笑笑：“当然不会，在你嫁给我之前，爹娘最疼的可是我。”
    两人相视一笑，穆妍举杯：“恭喜。”
    萧星寒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冬日暖暖的阳光照在他光洁如玉的侧脸上面，美得惊心动魄，他举杯，看着穆妍说：“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