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333.深夜来客

    连续几日的阴霾天气，这天终于放晴了。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照在了海面上，波光粼粼。
    拓跋严动作灵活地爬到了大船最高处，把手挡在额头，远眺前方。
    “朗朗，看到神兵城了吗？”上官凌在下面问。
    拓跋严摇头：“还没有。”
    从不远处路过的穆霖抬头看着拓跋严说：“小心一点。”
    “舅舅，我知道！我就是太想娘和小弟了！好像现在就到家呀！”拓跋严说。
    “再有三日就到家了。”穆霖说。
    “三天，好长啊！”拓跋严小脸有些惆怅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出来玩儿了。”
    过了一会儿，拓跋严稳稳当当地飞了下来。
    上官凌搂住了拓跋严的肩膀，揉了揉拓跋严的脑袋说：“朗朗，男儿志在四方，你才出来几天就这么想家了？想当年你凌叔叔我十几岁就出远门去游历，有时候两三年都不回家一次。”
    拓跋严很淡定地说：“凌叔叔，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上官凌表示这对话的发展怎么跟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拓跋严十分认真地看着上官凌说：“当然是因为你家里没有小星儿那么可爱的弟弟了！”
    上官凌愣了一下，然后非常认同地点头：“朗朗你说得对，要是当时我家里有个小星儿那么可爱的娃娃，我肯定也不舍得出门！”
    拓跋严握着小拳头说：“以后谁敢欺负我家小弟，我就灭了他！”
    “对！谁敢欺负小星儿，我也灭了他！”上官凌挥舞着拳头说。
    穆霖表示，上官凌最近越来越欢脱了……
    三日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是对于思念弟弟的拓跋严来说，像是过了三个月。终于看到神兵城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拓跋严很想直接飞过去，不过被穆霖给拉住了，因为他们距离神兵城南城海岸还有近千米的距离。
    “舅舅，这是我给小弟买的礼物，他会喜欢吗？”拓跋严从他的房间里拉出了一个大箱子，打开给穆霖看。
    穆霖看着箱子里面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微微点头说：“会喜欢的。”
    当时在霜叶城，穆霖他们在忙着搬运粮食的时候，拓跋严说他要去买点东西，走开了一会儿，穆霖让周正跟着拓跋严，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船上，带回来一口箱子，拓跋严也没说里面是什么。
    现在穆霖看着，拓跋严应该是把霜叶城里面卖的各种给小孩子的玩具，都给小星儿买了一件。这大概是他们一行人在霜叶城唯一花了钱的地方了。
    “以前娘和师公给我做了好多好多好玩的，不过都在家里面，没有带过来。这些比不上娘和师公做的，就给小弟随便玩玩儿吧。”拓跋严说。主要是他家小弟太小了，现在很多东西都还不能玩。曾经拓跋严得到的最多的玩具就是穆妍和苍松老头他们给他做的小型武器，虽然小，杀伤力可不小，大部分都是真的能伤人的，不太适合现在的小星儿。
    “嗯，小星儿会喜欢的。”穆霖微微一笑。
    大船靠岸，正在南城建造城墙的百姓都看到了，一个个神色都很震惊，因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船。一开始还有百姓以为是有外敌入侵，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铲子，准备为保护神兵城而战斗。但很快，他们就都知道了，这是他们阿九城主的船，并且是专门出海去给他们买粮食的！
    穆妍算着日子，想着他们这两日该回来了，所以已经安排车马在岸边候着了。
    “舅舅，我先回家去了，记得把我给小弟的礼物带回来哦！”大船正在靠岸，拓跋严就从船上飞了下来，落在了岸边的一匹马背上，然后策马扬鞭跑走了。
    “我也先回……”上官凌话音未落，穆霖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拉了回去，神色淡淡地说：“小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这是要去哪儿？”
    “呵呵，哪儿都不去，穆大哥说了算。”虽然上官凌对穆妍已经基本死心了，但他在穆霖面前还是想好好表现，于是就开始很勤快地指挥着剑龙卫运粮食，自己也去扛麻袋。
    上官凌扛着一大麻袋的粮食上岸的时候，正好和闻讯赶来的上官悯打了个照面。上官悯哪儿见过他娇生惯养的儿子这么接地气的样子？以前上官凌衣食住行都要最好最贵的，挑剔得很，出行都坐马车，马车要用极品檀香木制成，车中以玉石铺地，再垫上有价无市的驼绒做成的毯子，车顶还要镶嵌各色宝石……
    总之，之前上官悯一直觉得他家儿子很娇贵，可现在他家儿子出海半月再回来，脸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从谁那里借来的黑色劲装，看着洗得已经发旧了，头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身上有不少灰土，肩上还扛着一大麻袋的粮食，原本被他保养极好的手，看着都粗糙了很多，还有被麻袋划出的浅浅血印子。
    “爹！”上官凌看到上官悯，神色一喜，“我回来了！”
    上官悯有些心疼，下意识地想要把上官凌的麻袋接过去，上官凌却躲开表示了拒绝：“爹，您一把年纪歇着吧，我来！这点子粮食，我一次扛三包都没问题！”
    上官凌说着，绕过上官悯，快步走过去，把麻袋稳稳地放在了马车上面，然后回头对上官悯说：“爹，我在霜叶城给您买了好酒，我先去忙，等会再说啊！”
    上官凌话落，已经又快速地上了大船。上官悯看着上官凌的背影，突然感觉鼻子一酸，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他捧在手心的儿子长大了……
    上官悯神色欣慰地转身离开了，他突然想起，多年前叶安然去世，上官恪为了开解他，给他找了一个偶然游历到神兵城的得道高僧过来，上官悯之前一直认为那个高僧就是个骗子。
    那高僧也没有给上官悯讲什么高深的佛法和道理，只是与他随意地聊了一会儿，最后那个高僧带着上官恪许诺的千日醉离开的时候，回头对上官悯说了一句话：“施主心中尚有善念，待有朝一日得遇贵人，一切心结与烦扰，便可随风而去。”
    上官悯当时心中只有一片荒芜，而上官恪还真的追着那个高僧问上官悯的贵人是什么人，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那个高僧却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离开了神兵城。
    事到如今，上官悯突然想起这件事，他有种感觉，那个高僧是真的高僧，而高僧说的贵人，已经出现了，就是他那位讨人喜欢的小徒儿。
    上官悯已经多日没有回过东王府了，甚至都没管那几个被他关在东王府地牢里面的仇人。苍喆和青瑨现在都还活着，上官悯本以为自己会恨极，会迫不及待地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他们虐杀，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忙得把那些人暂时都给忘记了。
    而上官悯所忙碌的事情是跟着神兵城的百姓一起，建造城墙，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昨日听到一个正在搬砖的少年说，没想到天元大陆第一个高手上官前辈是那么和气的人，当时上官悯都愣住了，因为他也没想过他给神兵城百姓的印象竟然会是和气，但他喜欢这种感觉。
    上官悯当然没有忘了他的杀妻之仇，也没有打算放过苍喆和青瑨，尤其是青虞。但他时隔多年之后，终于再次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仇恨不再是他的全部，当他终于从仇恨的牢笼之中探出头来的时候，才发现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可以做。他的小徒孙那么可爱，他的徒弟那么聪明，他的儿子也终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依旧思念叶安然，但直到现在，他的心中才终于得到了安宁，再梦到叶安然的时候，也不再是阴郁的噩梦，而是年少时期单纯又热烈的美好回忆……
    百姓们一边忙着建造城墙，一边看着一袋袋粮食从大船上面运下来，一个个面带喜色。他们一点儿都不怀疑，他们会过一个温暖快乐的新年。
    另外一边，拓跋严已经骑着马飞奔回了城主府，在门口下马，就跑进了府里：“小弟！小弟！哥哥回来了！”
    穆妍听到了拓跋严的声音，她怀中刚刚苏醒的小星儿打了个可爱的小呵欠，笑眯眯地揪住了穆妍的衣领。穆妍明白，她家小儿子每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是想要出去看风景。
    很快，拓跋严推开门冲了进来，一脸喜色地跑过来：“娘，小弟！”
    “小星儿，你哥回来了。”穆妍对小星儿说。
    小星儿咿咿呀呀地对着拓跋严挥舞了一下白嫩的小手，拓跋严还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才把小星儿抱了过去，额头抵着小星儿的额头，亲呢地说：“小弟，想不想哥哥呀？”
    “呀！”小星儿凑过来，在拓跋严侧脸上面亲了一口，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穆妍还有点意外，要知道她家小儿子虽然很爱笑，谁抱都行，但可是第一次主动亲别人，连穆妍和萧星寒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拓跋严笑得很开心：“娘，小弟最喜欢我！”
    穆妍点头：“是啊。”
    拓跋严更开心了，抱着小星儿开始在房间里面玩飞飞，因为天气还不错，又过了一会儿，他把小星儿包好，抱着出去玩儿了。
    傍晚时分，船上运回来的物资才终于全部运回了城主府，城主府的仓库都放不下了。
    穆妍看着除了粮食之外，竟然还有一车一车的财宝，神色奇怪地问齐昀：“你们是去买粮还是去打劫了？”
    “本来是去买粮的，最后变成打劫了，这个你还是问上官小凌吧。”齐昀微微一笑说。
    因为搬了半天粮食，有点灰头土脸的上官凌本想悄悄地进府，先洗个澡再说，结果就听到了穆妍的声音：“凌师兄。”
    “啊？叫我啊？”上官凌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走了过来。
    “凌师兄出去一趟，看着好看了不少。”穆妍看着上官凌说。
    上官凌的神色更尴尬了：“我……小九师妹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还是跟人家借的旧衣服。”
    “我是真心话。”穆妍神色淡淡地说，“凌师兄，男人糙一点没什么，活得精致也没什么，只是个人选择。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更适合你。”
    上官凌神色一喜，然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又收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说：“多谢小九师妹。”
    “这打劫是怎么回事？”穆妍问上官凌。
    上官凌轻咳了两声说：“我不是说我在霜叶城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吗？正好去的时候听到他们说我坏话，我当然不能忍了，也没对他们怎么样，就是抢了点粮食和钱。”
    “嗯，果然是‘好朋友’。”穆妍微微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上官凌轻描淡写地说那些人说他坏话，穆妍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不过也无妨，既然穆霖和齐昀都没有阻止上官凌，反而跟上官凌一起打劫，就说明被打劫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个结果，穆妍还是很满意的，一分钱没花，运了这么多物资回来，还抢了那么多钱，他们也是很棒了。
    第二天，上官凌主动去帮上官悯的忙，建造城墙去了。
    而穆霖和齐昀就负责跟莫轻尘一起，把这次运回来的粮食和肉类再分给百姓，之前发的粮食不多，他们吃不到过年。这次运回来的粮食种类比较齐全，粗粮细粮都有，肉类虽然不是特别多，但是每家也能分到一块，再加上他们自己捕的鱼，过个好年是没有问题了。
    至于药材肯定不能分给百姓，百姓也不知道怎么用。茶叶绸缎那些，不属于生活必须品，也不需要分下去，况且也不够分的。
    神兵城的百姓再次排起了长队来领粮食和肉，因为之前领粮的时候，所有百姓的姓名性别和年龄以及每家有多少人口都已经登记造册了，所以这次方便很多，一个人可以领全家的。
    殷璃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一个箩筐，站在队伍之中，缓缓地往前走。
    “阿九城主真是好人呢！”周围的百姓忍不住感叹。
    “是啊是啊！咱们以后跟着阿九城主，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以后咱们吃的粮食是不是都是阿九城主发啊？”有个人开口问了一句。
    周围的人都一脸鄙视地看着他，有个老头神色严肃地说：“东王都说了，现在是冬天，大家没什么活计，没有进项，阿九城主体恤大家，所以给大家发粮发肉，让大家好好地过个年。等来年开春了，咱们还得自食其力！不过到时候咱们神兵城肯定不一样了，赚钱的机会也会多了。谁那么大的脸啊，敢让城主大人一直养着，你以为你是谁？”
    “就是！咱们神兵城想当年可是这天元大陆最富庶的地方，现在有了阿九城主，只要咱们踏实肯干，以后日子会越来越红火的！”
    之前开口的那个人神色羞愧地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每个地方都有形形色色的人，自然少不了好吃懒做的。不过神兵城从来都不是一个良善的地方，包括现在。一个都不知道用双手给自己挣口饭吃的人，在弱肉强食的神兵城是活不下去的。所以神兵城大部分的百姓骨子里都很坚韧，很独立，否则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轮到殷璃了，在队伍前面负责分粮食的是北堂灵素。
    “殷公子，城主说了，如果觉得千日醉喝着还不错的话，可以再去城主府取。”北堂灵素把粮食和肉放在了殷璃的箩筐里面，小声对殷璃说。
    “多谢城主大人。”殷璃微微点头，拄着拐杖，提着箩筐，缓缓地走了，清瘦的脊背挺得很直。
    北堂灵素看着殷璃的背影，有些不明白穆妍为何对这个瞎子有特殊待遇。
    殷璃回到了他在北城的家中，是个很小的宅子。
    入夜时分，少年小卓回来了，一进门先灌了一大碗水，然后坐了下来，殷璃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一锅清粥，还有一盘炒好的肉。
    “公子多吃点，我在城墙那边顿顿有肉吃！”小卓给殷璃夹菜，对殷璃说，“公子，我越来越喜欢神兵城了，这里以后肯定会变成一个大家都想来的宝地的！咱们要不就不走了吧？”
    殷璃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神色淡淡地说：“看看再说吧。”
    “公子要等的朋友来了吗？”小卓问殷璃。
    殷璃摇头：“还没到。”
    “他们能找到我们吗？”小卓接着问。
    “能。”殷璃话音未落，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碗，拿起了旁边的拐杖，猛然站了起来。
    小卓神色有些不解：“公子，怎么了？”
    “不要出来。”殷璃话落，人已经从小卓面前消失了。
    夜黑风高，殷璃站在院中，面色冷然地说：“滚出来！”
    一个婀娜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了殷璃面前，对着殷璃拱手，叫了一声：“殷家叔叔，小侄这厢有礼了。”
    “你是玉家后人？”殷璃冷声说。
    “没错，在下玉栀，另外两位应该也快来了，到时候，咱们四家联手，夺回神兵城，拿回先祖的宝藏，殷家叔叔意下如何？”女子柔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