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493.下一个倒霉鬼（一更）

    已经是二月初，拜月城今夜无星无月，傍晚时分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没有停的趋势。
    城主府之中灯火通明，议事厅里，韦渊面色沉沉地坐在主位，左侧坐着少主韦方平，右侧坐着他最疼爱的幼子韦思平，除了已经造反的大长老韦争之外，其他八位长老分列两旁，坐在那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随后响起了禀报声：“城主大人，韦逍已经把北城门全都换成了他的人！还派人封了南城北城中间的那条街！”
    韦渊神色一寒：“再去打探！”
    韦方平握着拳头开口说：“韦争和韦逍父子肯定早有谋反之心！否则不可能行动那么快！他们暗中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兵力！只是我们不知道！”
    韦方平话落，韦渊神色更加难看了，因为韦争的事情突然这样爆发出来，首先就显得他这个城主很愚蠢很无能……
    韦渊这会儿在想，他为什么要重用韦争呢？韦争是他的亲伯父，怎么可能真的甘心一辈子当奴才？就算韦争自己甘心，他那么多的儿孙甘心吗？韦争为了儿孙能够有个光明的前途，也会搏一搏的……
    韦渊不愿意承认，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没有早点除掉韦争，其中一个原因是，韦争的存在，韦争对韦渊的卑躬屈膝，都让韦渊很得意，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在拜月城，唯我独尊。
    而韦争也的确伪装得很好，作为韦渊的长辈，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对韦渊下跪，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情愿。他甚至可以低着头跪在韦方平面前，即便论辈分韦方平是他的侄孙，他听着韦方平对他羞辱谩骂，都不会表现出一丝怨恨或者逆反之意。
    韦争让韦渊和韦方平看到了自己和其他长老没有区别的奴性，也让这对父子对他放松了警惕。
    可以说，这次龙焱花被盗，只是个导火索，逼韦渊和韦争反目，也逼得韦争在还没等到他想要的时机的时候，无可奈何，匆忙造反。
    但即便没有这次的事情，韦渊和韦争之间的平静也迟早会被打破。因为韦争年纪很大了，重孙都要出生了，他要为他的后代拼搏，不可能等太久。他和韦渊之间，早就注定了你死我活。
    可以说，这次的事情，同时打了韦渊和韦争一个措手不及。韦渊没有防备，韦争的造反也是被逼无奈，并非最好的时机。
    至于现在谁占了上风，表面看来，韦渊手中高手更多，势力更大，但韦争那一方抓住了韦渊的夫人还有其他儿女，接下来韦渊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最终谁能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方平，你去纪家走一趟吧！”韦渊突然开口对韦方平说。
    韦方平冷冷地看了一眼韦思平，开口对韦渊说：“父亲没有先救母亲，外公和舅舅对此定然会心生不满。”
    韦思平是韦方平同父异母的弟弟，作为韦渊最小的儿子，还是韦渊最宠爱的妾室所生，平时就很得韦渊喜欢。韦渊在选择先救哪个人质的时候，没有选择韦夫人纪氏，反倒选择了韦思平，韦方平显然心中不忿。
    韦渊叹了一口气说：“当时情急之下，为父也没有想太多。现在我们处处受到掣肘，就算只是为了你和你娘，你外公和舅舅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但现在去纪家，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二十天，母亲等得起吗？韦争和韦逍会什么都不做吗？”韦方平神色难看地说。
    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的韦思平看了韦方平一眼，然后开口对韦渊说：“父亲，我不赞成让大哥现在去纪家求助。”
    “你懂什么？”韦方平冷哼了一声，显然看韦思平很不顺眼。
    “我只是觉得，韦逍身边好像有高人指点……”韦思平垂眸说，“不然今天的事情，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韦逍那个人，向来没什么脑子，我觉得他也不是故意装的，他并不是一个聪明人。今日韦争本来是想借机除掉父亲器重的八长老和九长老的，没想到会引火烧身，事发突然，韦逍的反应也太快了些，每一步都走得很准。”
    “你怎么知道韦逍以前不是故意装蠢？”韦方平看着韦思平皱眉问。
    “我只是觉得，如果韦逍有这样的头脑，韦争和韦逍父子怕是早就造反了，不用熬到今天。”韦思平说。
    韦渊点头：“有些道理。思平你为何不赞成让你大哥去纪家求助？”
    “如果韦逍那边也猜到我们会派大哥出门前去纪家的话，到时候未必不会设下埋伏拦截。万一大哥再被他们抓住，我们就更……”韦思平没有说下去。
    韦渊气恨地握拳砸了一下桌子：“可恶！”
    韦方平也不说话了，因为虽然他觉得韦思平担心他的安危是假惺惺，刻意在韦渊面前表现兄弟情深，但韦思平说的事情，的确有可能会发生。
    现在局势瞬息万变，韦渊也不可能把长老都派出去保护韦方平一个人，这样怕是韦方平还没带着纪家人回来，韦渊就被韦争父子给灭了。
    韦渊扫视了一圈，冷声说：“各位长老有什么想法？”
    韦家二长老迟疑了一下，暗暗看了萧月笙和穆霖一眼，然后开口说：“城主大人，老夫觉得，前去纪家求助势在必行，否则最后我们跟韦争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毕竟他们抓了夫人。但这件事不必要少主亲自去，城主大人派别人去，把事情说清楚，为了夫人，想必纪城主不会坐视不理的。”
    “二长老觉得派谁去最合适啊？”韦渊说这话的时候，也看了一眼萧月笙和穆霖。
    “老夫觉得八长老和九长老最合适。他们二人年轻，脑子比我们这些老家伙灵活，应变能力很强，之前城主大人交代的任务他们也都圆满完成了，想必这次也会一样。”二长老说。
    韦渊再次看向了萧月笙和穆霖：“两位长老意下如何？”
    萧月笙和穆霖对视了一眼，萧月笙点头说：“属下一定会尽力。”
    “好，我去写封信，你们带去给纪城主。其他人都散了，二长老安排，守好府中各处。八长老九长老先回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再过来这里。”韦渊说着站了起来，大步离开了，韦方平和韦思平都跟了上去。
    萧月笙和穆霖回到了他们的住处，进门就看到拓拔严正面对着一桌子的菜，在等他们回来吃饭。
    “哎呀呀！我都快饿死了！”萧月笙扑过来抱了拓拔严一下，然后坐下就抓起筷子开始吃。
    “大伯，舅舅，现在什么情况？”拓拔严一边给他们盛汤，一边好奇地问。他不能出门，所以只知道前面的事情，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穆霖跟拓拔严简单地讲了一遍，拓拔严听完之后神色怪怪的：“也就是说，现在大伯和舅舅是帮韦渊的，娘是帮韦争的？”
    “本来是，但很快就不是了。”萧月笙嘿嘿一笑说。
    “为何？大伯打算倒戈？”拓拔严问。
    “韦渊偏偏选了我们俩去纪家求助，真是他运气不好。小弟妹和朗朗你们都在这儿，我们当然不能跑太远了，所以这纪家，我们俩已经决定了，不去。”萧月笙说。
    “萧月儿你没有跟我商量过。”穆霖看着萧月笙说。
    “穆小霖你有意见？”萧月笙问，“你想去纪家，你就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我不想去。”穆霖摇头。
    “那不就得了。”萧月笙说，“咱们俩当着韦渊的面出海去，转个圈儿跑北城去找小弟妹一起玩儿，就让韦渊慢慢等救兵吧！”
    “那我呢？”拓拔严皱眉，“你们什么事情都不带我玩儿……”
    萧月笙看着拓拔严说：“我们也得求着你娘带我们玩儿。现在韦家这种局面，几乎都是你娘一手搞出来的。你先别急，找个合适的时机就让你脱身。”
    “好吧。”拓拔严点头，然后神色认真地对萧月笙和穆霖说，“其实我觉得，大伯和舅舅倒不如去纪家走一趟。”
    “哦？朗朗你接着说。”萧月笙看着拓拔严说。
    “韦家的龙焱花已经得手了，娘都说了，这座城池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了，现在韦家的混乱，一方面是为了给莲雾城解围，另外一方面是给大伯和舅舅制造离开的机会。”拓拔严说。
    “我俩还有一个目的是给你娘报仇，谁让韦渊和韦争都想杀她。”萧月笙说。
    “嗯，我明白。”拓拔严说，“但咱们来这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得到龙焱花吗？从这个角度来说，韦家和连家都没用了，我们接下来应该换个新的家族，找新的龙焱花。我们对其他家族了解有限，现在正好有接近纪家的机会，为何不去？”
    穆霖和萧月笙对视了一眼，穆霖说：“我只是想跟小妹一起做事。”
    萧月笙嘿嘿一笑：“我也是，本来觉得跟小弟妹一起祸害韦家会很有趣。不过朗朗你这么说倒也有道理，这是我们光明正大接近纪家的机会，倒是不必再费心思去找投靠其他家族的机会了。”
    “而且娘也不需要大伯和舅舅帮忙，自己就可以了。”拓拔严说。
    “朗朗你跟你娘真的一样一样的，瞎说什么大实话？我俩就想跟小弟妹一起玩儿，看来小弟妹也用不上我们。”萧月笙故作伤心地说。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纪家走一趟。”穆霖说。
    “不过等我们再回来，小弟妹说不定已经把韦家给灭了，到时候我们正好顺理成章地投靠纪家去！嗯，不错不错！就这么定了！”萧月笙嘿嘿一笑，继续吃了起来。
    一个时辰还没到，韦渊就派人过来催促萧月笙和穆霖，二人告别了拓拔严，再见到韦渊的时候，韦渊给了他们一封信，交代他们务必亲手交给纪城主，拜月城的情况也要如实告知纪家。
    萧月笙和穆霖拿了信，乘坐着韦渊安排的船，带了四个随从，从南城出海了。
    路上并没有遇到拦截，二人用最快的速度，朝着纪家所在的锦芳城而去。
    之所以韦争这边没有派人拦截，并不是没有人想到韦渊会派人去纪家，主要是因为韦争这边也并不平静。
    匆忙造反，很多事情都很仓促。韦逍只是凭借着手中的人质，从城主府安全带走了全家人，还有所有的弟子，以及暗中投靠他们的人，到了北城一座别院安置下来。
    用韦思平把韦争换回来之后，韦争就一直在吐血，因为他被韦家其他所有长老围攻，又被韦渊盛怒之下狠踹了十几脚，全都踹在心口，内伤太重了。
    韦家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但此时都在城主府，并且是韦渊的人，不可能前来给韦争医治。
    韦争服了疗伤的药物之后，一直在调息，都没机会跟韦逍好好谈谈，交代接下来的事情。
    而韦松的夫人，这天夜里就要临盆了。新换了个环境，原本准备好的很多东西匆忙之下都没有带过来，稳婆都是又去新找来的，最终折腾了一夜，平安生下了一个儿子。
    韦争的重孙出生，他在疗伤无暇顾及。每个人心中都不平静，新生的喜悦都淡了很多。
    韦逍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如果不是有人在一旁提点，现在他们全家怕是都没命了。
    最早去给韦逍报信，又提点韦逍的人，是韦逍前些日子新收的一个小弟子，名叫小武。
    真正的小武这会儿被穆妍打晕送回了他在拜月城的家里面，他父母得知韦争和韦逍造反，绝对会把儿子藏的好好的，不会让他被人看到。
    而给韦逍出谋划策的小武，自然就是穆妍假扮的了。
    这会儿穆妍奉韦逍之命，看守抓回来的人质之一，韦渊的夫人纪红苓。
    “韦夫人，韦渊没有第一个救你，你伤心吗？”穆妍看着被绑起来的纪红苓问。
    纪红苓冷冷地看了穆妍一眼，闭上眼睛，并没有回答。
    “不过韦夫人出身纪家，如今这样的情况，韦渊应该会派人去向韦夫人的父兄求助。”穆妍对纪红苓说。
    “小武，你跟她说什么呢？”韦逍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参见师父。”穆妍躬身行礼。
    韦逍看着纪红苓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也不避讳穆妍就在身旁，上前几步，伸手抚摸上了纪红苓的脸庞：“弟妹，三年前春风一度，没有忘了哥哥吧？”
    穆妍连忙低头想要退出去，韦逍却说：“小武，怕什么，为师不会把你杀人灭口的，事到如今，没什么好怕的了！我还在想要不要把我珍藏的弟妹的肚兜，送去给韦渊瞧瞧呢！弟妹你说呢？”
    纪红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韦逍你敢？！”
    “哈哈哈哈！韦渊每次纳个妾，弟妹就给他戴一顶绿帽子，倒是一点儿不吃亏，只是某一次弟妹寂寞的时候被我赶上了这等好事罢了！当初我是不敢让人知道，现在还怕什么？”韦逍冷笑，“弟妹，韦渊派人去纪家找人帮忙，你说等纪家的人来了，你跟他们说说，我也是你男人，让他们帮我，好不好？”
    “你做梦！”纪红苓对着韦逍怒目而视。
    韦逍伸手撕开了纪红苓的衣服，冷笑：“我先前经常梦到弟妹，如今，不用做梦了！”
    “师父……我……我先出去了……”穆妍低着头跑了，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某些大家族表面再光鲜，背地里的腌臜事都绝对多的超乎想象。
    对于韦渊的媳妇儿竟然跟韦逍有一腿，穆妍也很意外。不过听韦逍说的，纪红苓这样做是为了报复韦渊纳妾，但最终报复到了谁，她又能得到什么，恐怕她自己都未必知道吧。
    本来穆妍是打算继续留下指点指点韦逍，省得他太早被韦渊给解决了，不过现在突然觉得没必要，也没什么意思了。
    第一，韦家的龙焱花穆妍已经到手了，韦家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了。第二，韦家的内乱已经开始了，即便接下来韦渊相信龙焱花不是韦争盗走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第三，韦逍手中有人质，接下来韦渊想把韦逍解决掉，也不容易。
    穆妍觉得，都是人渣，就让他们互相残杀吧！而她，该“功成身退”了。
    为了不牵连到无辜的人，穆妍直接“自爆”了她是假的小武，被人发现之后就没影儿了。
    而韦逍和韦争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有人暗中挑拨他们跟韦渊的关系，但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韦渊也不会相信他们没有偷盗龙焱花。
    这天快到正午的时候，拓拔严一个人正在吃饭，觉得很是无聊，就看到窗户无风自动，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飘了进来。
    “娘！”拓拔严眼睛一亮。
    穆妍没有穿女装，依旧做男装打扮，脸上戴了张面具。
    “儿子，怎么样？你大伯和你舅舅呢？”穆妍摘了面具，坐下问拓拔严。
    “他们昨夜已经被韦渊派去纪家了。”拓拔严说。
    穆妍点头：“不错，韦家气数已尽，下一个倒霉鬼，就选纪家吧！”
    “这样莲雾城的危机就能解除了吗？”拓拔严问穆妍。
    穆妍唇角微勾：“韦家内乱，纪家必然会插手，原本可能联合起来对付连家的五个家族有两个已经排除在外了。其他三个家族，接下来一定会密切关注着韦家和纪家，伺机而动，想办法从走向灭亡的韦家分一杯羹，因为现在的韦家比起连家，可好对付多了！至于连家，暂时应该没有人理会了。本来我们是想过让连家把韦家给吞了，但事实上连家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韬光养晦，不要冒头，引起别家的注意，才是最好。这拜月城我们也不要，要了就是个活靶子。”
    “嗯，娘这招祸水东引，用得妙极！等大伯和舅舅回来，就可以带我们去纪家玩儿了！好开心呀！”拓拔严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