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交往

    “就是这里吗？”
    舒杏没想到林雪原会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比赛场在多功能厅，但只允许高一高二去观看，舒杏他们穿着高叁的校服肯定会被学生会拦在外面，幸好多功能厅顶部是一圈宽敞的玻璃窗户，林雪原找到的地方是位于四楼琴房外的走廊，这里人迹罕至，偌大的玻璃窗离防护栏只有叁米的距离，多功能厅的内景一览无余。
    “不错吧。”林雪原盘腿坐下，同时递给舒杏一本书。
    “干嘛？”舒杏拿着林雪原递过来的英语练习册。
    “垫屁股啊，放心全新的，很干净。”林雪原说得理所当然。
    “……”
    舒杏打赌，全年级都找不到一本全新的练习册，尤其还是这种学校发的课本。
    “给你。”
    一个装满零食的塑料袋被放进舒杏的怀里，爬到四楼之前，他们去超市买的，依旧是阔气的林雪原主动付钱。
    多功能厅主持人开始发言:“欢迎大家观看一年一度的校园歌手大赛……前五总决赛……”
    他们看了比赛安排表，舒杏的女神第叁个出场。
    舒杏撕开一包青柠味的薯片，递给林雪原，林雪原立刻抓了一大把，舒杏又给了他一瓶青柠味的汽水，舒杏和林雪原有许多的共同爱好，比如喜欢青柠味的东西。
    吃着零食，他们惬意地看着楼下的比赛，不得不说能进前五的人，唱歌都很好听，舒杏作为一个音痴，羡慕不已。
    前两位表现都很好，到了第叁位，是来自高叁的韩玉，漂亮高挑的女生站在舞台上，面前放着一把电子琴，穿着最普通的校服却比谁都要出众。
    舒缓的钢琴声奏起，韩玉脚尖打着节拍，她闭着眼睛，站着弹琴。
    “It's   a   little   cold   in   paradise   tonight……”
    今夜透着些许微凉。
    轻柔的旋律与少女清新的声音倾泻而出，惊艳了所有人，舒杏撑着脸颊听得入神，不禁跟着旋律轻轻摇着。
    “看来我弟弟得冠军有点难。”林雪原忽然说。
    “你弟弟?”
    林雪原指给她看:“第一排最左边那个，就是第五个比赛的，高一届的林雪海，我弟弟。”
    “你弟弟在我们学校读高一?”舒杏惊奇得不行，她很少听林雪原讲他弟弟，还以为只是一个读幼儿园的小孩儿。
    “对啊。”林雪原点点头，“学习成绩有点好，挺讨人厌的。”
    舒杏瘪瘪嘴，她才不相信林雪原翘课来看自己弟弟的比赛是因为讨厌他，这个嘴硬的哥哥……因为林雪原，她也开始有点好奇林雪海唱的会怎么样。
    比赛很快进行到最后，第五位来自高一的林雪海背着一把吉他站上了舞台，从上面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头发剪的很短穿着校服的男生，这和林雪原可不一样，林雪原不喜欢剪头发，也不喜欢穿校服。
    林雪海深吸一口气，拨弦。
    熟悉的前奏响起，舒杏瞪大眼睛去看旁边的林雪原，他正看着自己笑。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Re   So   So   Si   Do   Si   LaSo   La   Si……”
    是《晴天》，林雪海的开口的瞬间，观众席都沸腾了，好多人跟着唱，舒杏也在心里跟着唱。
    “你喜欢周杰伦吗？”舒杏问林雪原。
    林雪原笑着看着她，学着她听歌摇头晃脑的样子跟着唱了几句:“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间，我怎么看不见……”
    拜托，周杰伦谁不喜欢呢。
    舒杏只想捶人:“我听歌没那么傻好吧!”
    “没有没有，明明很可爱。”这句话林雪原想都没想就说出来。
    舒杏一愣，反应过来的林雪原的脸颊瞬间红了个头，就连藏在头发里的耳朵也露出一个粉红的尖尖。
    林雪原的心思，舒杏忽然就猜到了。
    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楼下的人唱歌，而林雪原还保持着原状，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杏，你薯片吃到脸上了。”林雪原突然说。
    舒杏伸手摸摸嘴巴，果然嘴角粘了一小块。
    “你头发上也有。”他说。
    头发上？舒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到头发上的，没有镜子，只能胡乱摸摸头顶，刘海，可惜什么都没摸到。
    “在哪呢，怎么没有啊？”
    “在你鬓角……我帮你吧。”
    “好。”
    舒杏把脸凑过去，想让林雪原帮她弄干净头发，林雪原也倾身过来，抬起手，小心翼翼去碰她的鬓角。
    没有什么薯片需要清理，温热的嘴唇贴过来的时候舒杏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没想到，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居然骗到了自己。
    几岁的舒杏，就是用这个方法，骗走了舒诗榅的初吻。
    不过舒杏明显比林雪原聪明一点，舒杏当时会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接吻，林雪原则是像个木头，全是僵硬，呆呆地贴着她的嘴唇，他可能不知道接吻该花多长时间，直到他羞涩得无法再继续时，只花了是十五秒钟。
    舒杏下意识舔舔嘴唇，林雪原的嘴唇，有青柠汽水的味道。
    “我……我……”林雪原的脸更红了，颜色闪烁，不敢直视舒杏眼睛，耳朵也快要滴血，人生第一次不太擅长说话。
    舒杏抱着腿，看着林雪原紧张要命的林雪原，她有很多耐心等他，她猜他一定会说——
    “舒杏，我……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了。”舒杏认真点点头。
    “我……”
    然后呢，林雪原微微张开嘴巴，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没有人教过他告白之后该怎么做。
    林雪原长着一张削尖的脸，细长的单眼皮，窄尖的鼻，笑起来能咧的很开的嘴，他爱把剪得稀碎的头发留到脖子，不穿校服，一看就是一个坏学生的样子，舒杏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单纯，完全就是一张白纸。
    “你是不是该问我‘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之类的’了?”舒杏起了逗林雪原的心思。
    “那你愿不愿意……”林雪原心跳越来越快。
    “舒杏!”
    是莫巍的声音。
    舒转过身去，看见莫巍站在离她们五米远的楼梯口站，他似乎很累，扶着楼梯扶手有些喘气，走廊灯光昏暗，舒杏眯着眼睛也看不清他。
    现在明明还是上课时间。
    只见莫巍大步走来，走到坐在栏杆旁的两个人面前，俯视他们，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舒杏，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我和舒杏一起去!”
    林雪原慌忙站起来，这个时候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没有好事，他被怎么骂都无所谓，舒杏不行。
    莫巍沉着脸，他并不赞同林雪原这种天真的行为:“一起去办公室，你想让老师知道你们早恋吗？”
    林雪原一愣，莫巍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他担心地看着身旁的舒杏，舒杏只对他摇摇头，她说:“没事，我一个人去。”
    最后林雪原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舒杏和莫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舒杏跟着莫巍下楼，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舒杏第一次被叫去办公室，双腿因紧张发麻，她低头数着楼梯的台阶，希望这样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琴房不在教学楼，相隔较远，他们得下楼又上楼，用时很长，高一高二都放学了，教学楼远远望去，只有叁楼这一层的灯还是亮的，到达那里的路，昏暗又安静。
    舒杏希望这段路永远也走不完，她低头盯着脚尖，不过是鸵鸟心态。
    “舒杏，你在和林雪海交往吗？”
    舒杏猛地抬头，只看见莫巍挺拔的背影，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到她耳边拂过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的事。”
    舒杏心中酸涩难堪，语气里也透着难以隐藏低落的心绪，这种语气到了旁人的耳朵里，也许会被误解成不耐烦的掩饰。
    “你喜欢林雪原……”
    即将踏上楼梯，莫巍左脚踏上一阶，停住，背对着舒杏，他可能想说一个疑问句，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短暂的停顿后让它变得不伦不类。
    “……是吗？”
    好像有人捧着一盆冰水猛地从舒杏头顶浇下，让她在二十七摄氏度的夜晚冷的发抖，嘴唇苍白。
    头疼的要爆炸，紧接着从来没有过的恼恨情绪瓦解了舒杏的理智，她冲着莫巍的背影大喊:“你胡说!”
    她看见莫巍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她，视线在一瞬间变得模糊，她伸手去擦，眼泪止不住的流，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明明知道我从初中就喜欢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为什么要说我喜欢别人……”
    舒杏倏地被人抱住肩膀，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猛地后退，直到背猛地抵到一面硬冷的墙，发出一声钝响，光线消失了。
    舒杏的嘴唇刹那附上一片温热，她不得动弹，只能睁大眼睛在昏暗不明的楼梯间捕捉莫巍的身影，瞳孔散开，她终于看见微弱的光勾勒出他脸颊的轮廓时，一只宽大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鲁莽的吻撞得舒杏的唇齿钝痛，不懂技巧，在她的口腔横冲直撞，她难受的想推开莫巍，却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捉住她两只手腕，这是一场让人猝不及防的暴风雨，他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
    十分钟后，唇齿分开，一条银色丝在他们之间断掉，舒杏以为应该结尾，没想到那个温热的地方又覆盖上她的脸颊，莫巍在舔她的眼泪。
    从没经历过这么野蛮的接吻，舒杏抵在墙上轻轻喘气，不会换气的莫巍比她更糟糕，把她搂在怀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心跳在她耳朵碰碰作响。
    “……我还要去办公室。”舒杏的声线很软，没有情绪的时候也是乖巧的。
    “你不用去办公室。”
    “你……”
    “对不起……”
    莫巍承认，他说了谎。
    舒感觉莫巍的怀抱越来越紧，他下巴底在她的头顶，她什么都看不见，听见他从胸膛嗡嗡作响，他问她:“舒杏，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这是舒杏这辈子最熟悉的语气了，带着羞怯与不确定，原来只能让人仰望的莫巍，也会……不自信吗？
    所以一个人撕开到底有几张皮？
    像是一针肾上腺素直接扎进舒杏的心房，僵硬的心脏复活过来，不健康跳动愈演愈烈，有一种久违的兴奋传递到舒杏的神经。
    “我喜欢你。”舒杏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陈述。
    她喜欢莫巍，要命的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舒杏的手冰的吓人，像是两条有毒的蛇钻进莫巍的校服，这次他没有躲开，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任由她的手指掐弄着衬衫下滚烫的皮肤，而他只得隐忍喘息。
    不拒绝，即是肯定的回答。
    “莫巍，我们交往好不好？”
    舒杏等待了许久，莫巍沉默了两分钟，终于听见他像是做了什么极其困难的决定，从喉咙里低低发出一个音。
    “好。”
    “叮咚——”下课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