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幼稚

    放学时教室总是乱糟糟的，学生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这应该是大概一天中最吵闹的时候。
    没人注意到舒杏和莫巍一前一后回到教室，舒杏故意拉远两人间的距离，看起来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不久，林雪原也从后门进来，看到舒杏在收拾书包他松了一口气，直接往舒杏的位置上走。
    “舒杏，老师怎么说?”林雪原蹲在舒杏桌子旁，眼巴巴地望着她。
    舒杏拿着书的手一顿，与林雪原对视叁秒钟，她就编好了一个故事:“是班主任，她问我的腿是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这样啊……”
    真是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林雪原很聪明的，平时的他一定不会相信这句话，可今晚他却傻傻点头，多舒杏露出一个充满庆幸的笑。
    “舒杏你没事就好。”林雪原说，“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吧。”
    舒杏立刻摇头，坚定拒绝他:“不行，我今天有事，你先走吧。”
    “好吧……”
    林雪原很知趣，他不会追问舒杏到底有什么事，因为有可能涉及到隐私。
    舒杏看着林雪原黯然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隐隐感觉到莫巍今天冲动做出的事和林雪原有关，如果不果断拒绝林雪原，舒杏难以想象莫巍又会做出什么，毕竟他们已经交往了，也没有说过过公不公开。
    当莫巍收拾好东西，转过来对舒杏微笑的时候，舒杏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千万不要被人看见，然后才是微不可察的点头。
    舒杏的动作很慢，她在故意浪费时间，故意等到其他人都走光了才收拾完自己的东西，莫巍只是安静看着她。
    寂静的夜空下走着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并排走着，相隔一步之遥又似隔着一片无尽深海。
    气氛诡异沉默，舒杏想不出任何的话题，她并不了解莫巍的爱好，往难听讲，他们并不熟。
    很少被不熟的人送回家，舒杏不适应极了。
    “舒杏，你的腿还疼吗？”莫巍打破了沉默。
    “不疼了，皮外伤而已。”舒杏实话实说。
    “对不起。”
    “不要道歉啊，又不是你的错。”
    “是我。”
    话题戛然而止。
    或许……她该主动一点，舒杏想。
    在做了五分钟思想斗争后，舒杏终于试探性地拉住了莫巍垂着的手，开始他的手僵了一下，很快收紧手指，把舒杏娇小的手掌包紧紧裹住。
    莫巍的手和舒诗榅的一样宽大，手指匀称修长不同舒诗榅的纤细精致，莫巍的更像一个少年的手，上面有两块薄薄的茧，应该是打篮球留下的。
    “莫巍，我们在交往对吧？”
    握住她的手突然停住，将舒杏困在原地。
    莫巍刚好站在一棵树斑驳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舒杏能看见他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与她对视，那个眼神认真且坚定，听见他说:“舒杏，我是认真的。”
    并且，我希望你也是认真的。
    “嗯，我知道。”舒杏说，“我想我们可以互相多了解一下对吧。”
    “你什么都可以问我。”他说。
    “那你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
    莫巍笑着摇摇头，关于她的，他都知道的，他说:“我知道的你，可能比你想象的多一点。”
    他记得舒杏的生日、社交账号、电话号码，还知道她喜欢炸鸡和可乐，喜欢动漫胜过电影，以及喜欢狗比猫多一点……这些都是他从别人那里，或者自己偷来。
    舒杏弯了弯嘴角，轻轻反问:“你怎么不认为，我知道的你比你想象中多一点呢？”
    “谢谢。”
    舒杏的话瞬间让莫巍的眉眼舒展到极致，他捏紧了舒杏的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是莫巍真正来自内心的笑容，像一只飞燕在舒杏心中划开涟漪，温柔到足以融化一月里河流的冰。
    “但是……我认为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公开吧，现在学习太紧张了，被老师发现就造了，我不想你的档案上因为我记一次过。”舒杏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她思考了一整晚的话。
    “好，记过处分都没关系。”
    “莫巍……”
    “怎么了？”
    “那你还剩多少天送我回家？”舒杏仰头望着他，委屈巴巴。
    莫巍忍不住揉了揉舒杏的发顶，笑道:“对不起，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回家。”
    “叮——”放在床头的手机弹出一条短信。
    提示音似乎比闹钟更有效，舒杏醒了，伸手拿来手机，拔掉充电线，她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果然收到一条短信，只有短短两个字。
    『早安』
    发件人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是莫巍。
    他们没有相互存电话，是舒杏的主意，毕竟没人会猜到两个陌生的号码热恋中，每天的早安晚安舒杏一定会清理，就像蜉蝣，朝生暮死。
    舒杏也回了一个“早安”。
    何母把买好的早点放到餐桌上就去上班了，舒杏洗漱完就看见圆滚滚的麻芋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麻芋外表炸得酥脆，里面的豆沙又软又糯，完全是不爱吃早餐的舒杏的克星。
    舒杏咬了一口麻芋，拍了一张照片用短信发出去。
    『开心的一天从麻芋开始』
    对方很快回了一条消息，里面有一张十分精致早餐的照片，还有一句话:
    『希望每一天都像吃麻芋一样开心』
    吃完早餐，舒杏步行上学，她脚步轻快，她从来没有如此期望去学校，因为在学校有一个人在等她。
    因为等她早早来到学校，希望能望见她从最远的地方向他走来，这时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等她靠近时可以与她相视而笑。
    “这道题我不会。”舒杏翻开自己的练习册递给前面的莫巍。
    莫巍正在做英语阅读，没有犹豫，在刚刚排除两个选项时停笔，接过舒杏的练习册:“哪一道题?”
    舒杏指给他看。
    “等一下，这道题我没做过，我先看看。”莫巍说着，就拿走了舒杏的草稿本，很快就把这一道题解出来。
    莫巍认认真真给舒杏把题讲了一遍，舒杏没懂，他又讲了一遍……知道第叁遍舒杏才懂了，莫巍的耐心好得惊人，还怕舒杏容易忘，在题的旁边用红笔工工整整写下了关于这道题所需要的公式。
    偶尔有别的同学会问莫巍题，他也会耐心讲解，其他人不管听没听懂，只敢让莫巍讲一遍，而舒杏不会，一道极其简单的问题，她可以面不改色问五遍，莫巍给予她的耐心与细致已经远远超越的给予他人的上限。
    为了掩人耳目，舒杏尽可能在其它地方表现得与莫巍毫无交集。
    “舒杏，你想不想去超市买薯片？”林雪原扒在舒杏的桌子上，睁着无辜大眼追着舒杏的视线。
    “不要，我只要学习。”这是自从那天林雪原告白后，第十次拒绝他的邀请。
    “你最近好爱学习，都不理我了。”林雪原的语气就像是被辜负了，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的确，舒杏已经几天不和林雪原一起吃饭了，理由是为了节约午休时间她打算去食堂吃饭，还好林雪原平时聪明，却在恋爱上是个天然呆，舒杏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隔天就忘。
    “要上课了，回自己位置。”莫巍说。
    林雪原看着莫巍严肃的脸，觉得莫名其妙，直接怼回去:“什么，你说你是班主任？”
    “你听不见吗？”
    莫巍与他平视，莫巍眼神漠然，看林雪原就像看一块掉到地上的纸屑，林雪原则是满脸挑衅，少年的脾气有时易燃易爆。
    舒杏看着他们两个僵持着，明明平时没有什么交集，忽然间就开始拔刀相向，果然，朋友的朋友并非我的朋友。
    “叮咚——”上课铃响了。
    林雪原这才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座位，冲舒杏灿烂一笑，紧接着又对莫巍比了一个中指。
    舒杏猜，莫巍的心情肯定不会好，她只觉得林雪原很好笑，用口型对他说: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