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奶。”宋红春的脸燥得通红，恨不得有条地缝能够钻进去。
    “还用得着问吗？”陈二毛媳妇撇了撇嘴，“这大晚上的翻墙，不是做贼还能是干什么？”
    “这里有你什么事！”林秀红气恼地冲陈二毛媳妇嚷嚷道。
    “我们看不过去不行啊。”陈二毛媳妇也不是吃素的，“这旁边住着个贼，这事要是不处理好，咱们以后出门都不敢放心了。是不是啊，大家伙。”
    “没错。”众人纷纷附和。
    宋贝心里恼怒归恼怒，但却很冷静，她冷漠地看了眼低着头的宋红春：“爷，奶，今晚这事不是我们要搞大，是宋红春做事本就不地道，都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今晚她能偷香料，明天她 就能偷钱。我们大家伙辛辛苦苦赚钱，可不是让人偷得。”
    她这句话更加引起共鸣了。
    现在刚好是年初，大家手里头都捏着钱，打算过阵子去买种子买鸡鸭。
    这要是被偷了……
    众人不敢多想，纷纷表示：“陈大伯，陈大娘，今天这事你一定要给我们个交代。”
    “你们放屁！”宋红春气得眼睛都红了，她颤抖着手道：“我什么时候会偷钱！宋贝，你是记恨我才故意这么说的，你这人烂心肠烂肺！”
    “闭嘴！”
    陈植林他奶的拐杖在地上猛地一敲，吓得宋红春打了个哆嗦，噤若寒蝉地闭上嘴巴。
    陈植林她奶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她瞧见了陈家业他们的有恃无恐，瞧见了陈国成他们的愤怒，她的心酸酸麻麻的，像是泡在醋里头。
    沉默片刻后，陈植林她奶说道：“陈二毛，去把大队长请来。”
    陈家业夫妻原本还在等着二老维护他们，骤然听见这话，两人都如遭雷劈一样愣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二老。
    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奇特的寂静当中。
    大家张大了嘴巴看着陈植林她奶。
    陈二毛伸出手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地问道：“陈大娘，您刚才说什么？”
    “叫你去把大队长请来，怎么？你大娘使唤不动你了？”陈大娘瞪眼看向陈二毛。
    陈二毛连忙点头道：“我这就去。”
    他揣着满腹疑惑跑了出去，他陈大娘不是一直都护着老大的吗？让他去喊大队长来是做什么？
    岂止陈二毛不解，连陈家业他们都搞不清楚陈大娘的心思。
    “妈，你喊陈伦文来做什么？”陈家业皱紧眉头，“喊他来，这事岂不是要闹大了？”
    “我要做什么，你等会儿看便知道了."
    陈大娘拄着拐杖，语气硬邦邦，仿佛和她说话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仇人一样。
    陈家业几时听到他妈对他这么冷漠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宋红春的心直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手掌心里更是满是冷汗。
    陈伦文早就睡下，他住在大队另一边，因此并没有被吵醒。原本陈二毛喊醒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恼怒，心想这陈二毛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一定要把他打一顿。
    可等听到陈二毛说明来意后，他的睡意一下子灰飞烟灭了。
    陈伦文穿了件外套，就趿拉上绿色解放鞋，跟着陈二毛朝陈家业家去。
    他到达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突地一跳。
    宋红春更是脸色发白，一副要昏倒的模样。
    陈伦文是大队的队长，生产大队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管，他做事也是最大公无私的，今晚他来，对宋红春绝没有好处。
    “婶子，是你喊我来？”
    陈伦文看了眼宋红春，眼神里掠过一丝鄙夷后，收回视线看向陈大娘。
    陈大娘点点头，她手指指向宋红春：“今晚我这孙媳妇做贼，跑去偷东西，这事你身为大队队长，该由你来处置。另外，我打算要分家，也想请你来做个公证。”
    陈大娘说出的这两句话都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旁炸响。
    没等陈伦文给出回答，林秀红第一个跳起来，摇头道：“不行，不能分家！”
    “怎么不能？！”陈大娘的眼神如刀子般看向林秀红，“林秀红，现在你婆婆和公公我们都还没死呢，难道我们还不能做这个家的主了！”
    “就是，哪有儿媳妇违背婆婆的话的。”
    陈二毛赞同地说道。
    宋贝和陈建林脸上都露出惊诧神色，宋贝本以为今晚顶天不过能够教训宋红春一顿，没想到竟然还有分家这种意外之喜！
    别看现在陈建林和陈植林两家有一堵墙，可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分家，这不分家就意味着要给二老家用，还意味着房屋田地这些东西也是公共的。
    林秀红之所以第一个反对，就是因为分家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不分家，他们就能够继续吸二房的血，而且还能够干丁点儿活却不愁吃不愁穿！
    陈国成给二老家用，二老那些钱最后都是落到了林秀红他们口袋里去。
    这样划得来的买卖，林秀红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妈，你胡说什么，好好的怎么要分家？”
    陈家业也急了，他连烟杆都不抽，走到陈大娘跟前，“红春做错了事，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哪里有爹妈还活着就分家的道理，说出去要叫人笑死了。”
    “家业。”陈大娘一双眼睛朝陈家业看去，她眼睛虽然浑浊，但却好像什么都看穿了，“这些年你们也拿到了足够多好处了，总不能继续委屈老二他们家了。今晚上，这家我说分就一定分！”
    第三十一章 第二更
    陈大娘这么多年难得说了句公道话, 可陈二毛等人却还不敢相信, 疑心自己是幻听了。
    直到陈伦文问起要怎么分家，分田地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这竟然是真的！
    “今儿个的月亮怕是打东边升起来的。”
    陈二毛媳妇抬头看了看乌漆嘛黑的天空，咋舌说道。
    她这句话把愣住的林秀红和陈家业都惊回神了。
    “妈，你是老糊涂了吧, 这家不能分。”陈家业连忙拉住陈大娘的手，又转过头对陈大伯说道：“爹，你倒是劝劝妈啊。”
    “你妈说得对。”陈八两咳嗽一声, 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
    见爹妈都执意要分家了，林秀红只能是认了，不过, 她很快就理直气壮地说道：“既然要分家，那怎么分可得好好说清楚。这房子是我们的，还有西边四块地也是我们的。我们是长子，也该分多些。”
    陈大娘看都不看她一眼，对陈伦文说道：“今晚请你做个见证, 打从今儿个起，这房子一分为二，我们跟着老大，一共八块地, 一房四块地，怎么分就靠抓阄。另外，我们还攒了五十元, 这五十元里有八成是老二这些年给的，我们也还给他。”
    陈伦文点了下头，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纸笔来，用手当垫子飞快地在上头把陈大娘的话给写了下来。
    众人对陈大娘的分配都无二话，也不知是惊到了还是服气了。
    陈大娘这回分配的实在是太公平了，以至于让众人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陈二毛媳妇还嘀咕道：“这陈大娘一向偏心，怎么分家倒是分挺公正的？”
    陈伦文写完之后，就抬眼看向陈大娘，“大娘，这怎么个抓阄法？”
    “你拿两张纸，一张写东，一张写西。”陈大娘说道：“抓到了就是谁的。诸位也做个见证，要是有人反悔，那四块地也别想要了。”
    这话显然是在敲打陈家业家的。
    屋里陈植林都快急坏了。
    他喊他爷奶出去帮忙，怎么却反倒分起家来了？
    陈植林虽然在家里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可他不傻啊，他哪里不清楚分家对他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屋头 外，陈伦文写了两张纸放在掌心里，“你们自己抓吧，抓了就认，别瞎搞事。”
    陈家业撞了下林秀红的胳膊肘，这意思显然是要林秀红去。
    林秀红皱皱眉头，“你去。”
    “你去！”陈家业嘴巴努了努，别过身去，很显然他不愿意去抓阄。他们陈家有八块地，四块在西边，是难得的良田，四块在东边，年年收成都不好。这要是抓到东边的人，回头还不得被人念叨死。
    林秀红撇了撇嘴，才勉为其难地走出来。
    另一边，宋贝拉住陈建林的手，“让我去抓阄吧，我运气好。”
    “那你去吧。”陈建林想也不想就说道，就算宋贝抓到了东边的，他也不介意，这田再差，只要用心花个一两年也能养起来。何况他也没打算种田，这些天他心里有了其他的打算。
    宋贝笑盈盈地上前，林秀红见状，忙抢在前头，从陈伦文手里抢了一粒纸出来，生怕好的被抢了。
    宋贝笑了笑，“那我就拿剩下这张吧。”
    这一争一让落在众人眼里，陈伦文等人都对林秀红家观感更差了。
    这做长辈的还这么小心眼，未免也太不上台面了。
    林秀红不认字，打开一瞧，眉头紧皱，她亮出纸张对陈伦文问道：“这是什么字？是不是西？”
    “这是东。”陈伦文无语，大队里开扫盲班，这林秀红天天不去，现在倒好，连个东西南北都不分了。
    啥？她拿的是东？
    林秀红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纸，可奈何那字认得她，她不认得那字，“你再看清楚点儿，会不会是你认错字了？”
    “大嫂，你可真是会说笑。”
    陈伦文语气带着些不耐烦，“这东西我还能不认得啊。你们家抽到了东边，以后东边地就是你们的了。”
    “这、这……”林秀红急得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好。
    宋贝听着他们的话，笑着打开手里的纸球，“这么看来，西边的地就是我们的。”
    “小贝的运气就是好。”
    白秀英笑容满面，跟吃了蜜似的。
    陈建林也是满脸笑容，他拉着宋贝的手，在她手上蹭了蹭。
    “干什么？”宋贝斜着眼睛看他。
    陈建林一脸正经：“我沾沾我媳妇的好运气。 ”
    当着这么多人，宋贝没好意思挑明他这个吃豆腐的臭流氓，只好用手指悄悄掐了他腰间的软肉。
    “啊！”
    陈建林疼得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