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方玉瓷问道，“原本的邵灵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刚才那三个男人揍了你？他们是谁？”
    邵灵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娘娘可否让其他人退下……”
    看来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私了，还不等方玉瓷说话，其他人迅速从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中退了出去，而且没有站着走廊，直接下楼去等方玉瓷。
    屋里只剩下方玉瓷一个人，邵灵却依旧犹豫半天才开了口，“之前的那个邵灵，应该是被刚才那三个人失手打死的。”
    “那个邵灵应该做下过很多诱骗少女的事，借着算命之辞，摸少女的手，甚至摸骨……”
    “今天来铺子里揍邵灵的人，应该是一个被诱骗的少女的兄长，还有兄长的两个朋友。被诱骗的少女回家之后，发觉事情不对，然后告知父母兄长，兄长气愤不已，叫了两个朋友痛揍了邵灵一顿。”
    方玉瓷看到邵监正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说道，“这是前一个邵灵做下的事，与你无关。”
    邵监正轻叹一口气，“但是我往后要用邵灵的身体在世上活下去，在众人眼中，我就是之前的邵灵、之前的邵灵就是我。我自然也要背负上他的名声。”
    呃……其实方玉瓷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个小混混、小流氓的名声，算不上罪大恶极。
    不过对于一辈子清廉耿直的邵监正来说，大概确实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
    邵监正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手腕和脚踝处的纹身，“这个邵灵，以前还犯过什么罪？或者他是罪人之子？”
    方玉瓷连忙解释道，“邵灵身上的这两处是纹身，不是黥刑。”
    “不是因为犯罪后被纹上的，而是自己主动去纹身的，为了装饰、为了美。呃……当然他这个不太美。”
    邵监正盯着手腕处纹得像是一条蚯蚓的龙，和脚踝处仔细盯着看，才能看出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汉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对于灵魂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讲，这样的刺激着实大了一些。
    方玉瓷连忙说道，“别激动、别激动！你肋骨还断着呢！现在纹身可以洗掉的，或者可以覆盖，修改成其他的好看的图案！”
    第47章
    方玉瓷赶在春节之前拿到了驾照。
    工作室里三个人几乎同时去驾校报名, 方玉瓷是最后一个拿到驾照的。
    ……她作为现代人的尊严何在？
    算了，她曾经在古代生活过十几年，程运他们也来到现代多半年了, 究竟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倒也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不过大家对待春节的态度，都比方玉瓷要郑重得多。往年方玉瓷家过年准备的年货, 都是直接采购的，但是今年方玉瓷早早向妈妈俞静娴打了招呼, 让妈妈不必买太多东西，因为她会一样一样地从工作室拿回家。
    外面卖的食物，鲍师傅自然全都看不上，于是在春节前很久，鲍师傅就自己动手，一样样的准备。卤鸡翅、卤猪脚……甚至鲍师傅还买了一整个猪头, 收拾清洗地干干净净之后, 自己亲手卤猪头。反正工作室里的人多, 大家一起分一分, 拿回家后都能吃完。
    这样的大场面, 在现代已经十分难以见到了。一来卤汁难做, 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手艺, 调出来的卤汁味道不好，白白糟蹋各种食材，还不如直接去买。二来卤鸡翅卤猪脚都要花很长时间, 现代人工作忙，多半没有这个功夫。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辛辛苦苦弄一锅卤汁, 只卤五六个鸡翅三四只猪脚，完全没有必要。但如果卤一大锅的话, 一般家中不过三到五口人，根本吃不完。
    但是大家不爱动手做，不代表大家不爱看！正是因为大家自己不能做，所以大家非常爱看鲍师傅的卤肉的过程！
    砧板上堆着满满的肉，鲍师傅抬起斩骨刀，然后手起刀落，切成规规整整的大小。丢进咕嘟咕嘟冒泡的浓稠卤汁里，小火慢炖一整夜，再从锅里捞出来的时候，无论是鸡翅、猪脚还是大块的五花肉，都染上了极其诱人的色泽。
    用筷子一戳，皮酥肉烂，外面的肉皮在筷子的拨弄下弹了又弹，里面的肉嫩到仿佛要流汁……
    鲍师傅在春节前准备食物的视频，虽然比以往的视频都平实许多，没有秀刀工、没有秀颠勺、没有秀任何御厨的高超技术……但是每一期视频的播放量却比之前的视频都要高！
    “啊啊啊太有过年的感觉了！重新感受到了正在不断变淡的年味！”
    “小时候在老家过年，老家有很大一口灶，还有很大一口锅，过年的时候就用土灶大锅煮肉。虽然调料没有鲍师傅的那么考究，无论颜值还是味道都远远比不上鲍师傅的，但那真的是童年最美味的记忆。”
    “零零后没什么类似的回忆，也没感受到年味在变淡，从记事以来过年就都差不多……我只想吃鲍师傅卤的肉！不但过年的时候想吃，平时也想吃！跪求鲍师傅研究一下新品，真空包装的卤味我觉得很可以！”
    “跪求新品加一！只给看不给吃也太残忍了吧？既然糖蒸酥酪、杏仁豆腐都能卖，卤味无论是包装、运输还是储存，都要更简单一些，肯定也能卖啊！”
    “虽然市面上的卤味有很多，但是自从吃过鲍师傅的点心之后，我就吃不下其他点心了。想必鲍师傅的卤味也一定比市面上的其他卤味更加惊艳！想吃！”
    “为什么大家都买到了鲍家御厨的点心……我每次想起这回事的时候，打开手机都售空了，下次上新要等到年后了，希望年后的我能够吃到……”
    “肯定要定闹钟准时去抢的啊！不定闹钟怎么可能买得到？别说错过几个小时了，就是几分钟都可能卖没了。跑题了，我也是来情愿鲍师傅卖卤味的！”
    鲍师傅花了几天时间，做好卤味之后，又起了油锅，开始炸各种炸货――炸丸子、炸藕合、炸排叉、炸麻花……
    白色的面食放进油锅里，再捞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观众们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诱人的焦香。
    金黄酥透的炸糕从锅里捞出来，放在厨房纸上吸油――鲍师傅每天要赞美八百遍厨房纸！
    “这个用着可太方便了！随手撕下一段来，擦手、擦盘子、擦桌子，方便又卫生！”
    在鲍师傅心中，“卫生”这个词已经是顶顶时髦的词汇，故意用这个词来展示自己的现代文化还是十分有进步的。
    方玉瓷看到鲍师傅脸上的自豪神色，顿时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她不想打击鲍师傅，但鲍师傅确实是目前穿越到现代的古代人中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个。鲍师傅每天在厨房里就能得到足够的幸福感和成就感，不需要管外面的春夏秋冬。
    炸糕上面的油被厨房纸洗干净之后，也晾凉了一点，小心咬开后里面冒着热气，但是不至于烫伤嘴巴。
    一口咬开后，炸糕黄白黑三色分明，黄的是炸焦黄的外皮，白的是糯米的皮料，有嚼头又不粘牙，黑的就是豆沙馅。合在一起嚼，松软酥脆、细沙香甜。
    还有一种看似简单但是做起来十分麻烦的炸三角，炸三角的面皮要擀得特别薄。鲍师傅在拍摄视频的时候，特地找了一张报纸，将炸三角的皮放在报纸上，透过面皮可以清楚地看清报纸上的小字。
    炸三角的馅里，最主要的一味是“焖子”，主要由淀粉做成，用肉末和肉汤调味。再加上胡萝卜丝、水芥丝等新鲜蔬菜，包成三角形状之后，下油锅炸透，自外向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馅心。吃起来不但鲜酥，而且有一种特殊的清香。
    纯素的炸三角还用来上供，即使是皇家，祭天祭祖的时候也会有炸三角的身影，所以御膳房的厨子人人都会做。
    这一期视频剪辑播出之后，不少天南地北的观众们纷纷表示从来没有见过鲍师傅做的炸货中的几样，尤其是炸三角，但是也有不少b市被勾起了回忆。
    “鲍师傅是b市人？有点意外啊！我记得新宫工作室不是开在h市吗？还以为鲍师傅是南方人呢。”
    “鲍师傅倒也未必是b市人吧，但是从鲍师傅做过的菜看来，鲍师傅应该是北方一带的……”
    “学菜都是要讲究菜系的，和自己是哪里人没太大关系，以鲍师傅的手艺，估计肯定是有师徒传承的，只能说明鲍师傅跟着自己的师父学的就是这些菜……”
    “这么多炸货，怎么没有炸带鱼呢？”
    “对啊！炸带鱼不能缺啊！炸带鱼最有年味了！没有炸带鱼的春节是不完整的春节！”
    鲍师傅看着粉丝们的评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炸带鱼？”
    鲍师傅穿越到现代之后，花了不少功夫辨认和品尝各种海鲜，尤其是鱼类。古代是很难捕捞到深海鱼的，因此鱼类品种远不如现代繁多。鲍师傅刚看到现代种类繁多的鱼类时，简直被迷花了眼，兴奋不已地一样样买回来，一样样烹饪，仔细记住每一种鱼的样子，品尝每一种鱼的肉质和味道……
    带鱼作为其中长得非常有特点，同时肉质和味道都很好吃的鱼类，鲍师傅早就记住了。
    但是鲍师傅并不知道炸带鱼这种食品和春节之间有什么联系，急匆匆地向方玉瓷求教，“难道现在春节炸带鱼，就像端午节吃粽子、中秋节吃月饼一样？”
    方玉瓷顿时笑了，“不至于！”
    “h市过年就没有炸带鱼的习惯，不过不少北方地区都有。只是你上期视频里炸了那么多京味小吃，于是大家就觉得炸带鱼这个重要角色不能缺席。”
    炸货的视频，新宫工作室原本就准备录两期，鲍师傅立刻将炸带鱼添到第二期的视频内容中。
    鲍师傅在古代的时候没有炸带鱼的经验，拍摄视频前认真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终于确定下来一种将炸出来的带鱼颜色金黄、外酥里嫩的做法。
    鲍师傅尝了一口刚出锅的炸带鱼后，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怪不得过年要吃这一口呢！是真好吃啊！”
    鲍师傅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儿，一曲哼完，由衷感慨道，“这可是古代皇上都吃不到的东西！”
    “我吃炸带鱼的时候，只要想到这一点，嘴里的带鱼立刻再添三分美味！”
    方玉瓷：哈哈哈哈哈！
    .
    因为春节前方玉瓷作为美食的搬运工，频频往家里搬运美食，妈妈俞静娴和爸爸方初霁都吃胖了好几斤。
    家里唯一体重没有变化的成员就是元宝，方玉瓷按照谭鹊交给她的办法，每天保证着元宝懒猫的运动量，将元宝的体重始终控制在健康范围内。
    方玉瓷自己尽管每天练舞，没有一天松懈，但还是长了一点点肉，只能等春节结束之后再适当节食减肥。
    在古代的时候，明明方玉瓷每天吃的也多是鲍师傅的手艺，然而方玉瓷并没有觉得鲍师傅的手艺这么好吃。
    大概是因为在古代的日子不像现代这样舒心自在，每天神经都紧绷着，顾不上仔细品味美食，仿佛味蕾都迟钝了一些。
    不过鲍师傅并不认同方玉瓷的话，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厨艺在来到现代，拥有了更丰富的食材、拥有了更先进的厨具，还不停地博采世界各国美食之长之后，更上了一个台阶！
    方玉瓷只能点头，“您说的对。”
    春节结束之后，《民间绝活》纪录片的拍摄也接近了尾声。
    林学姐手中举着相机，听到八哥口齿清晰、声音清脆的念诗、唱歌，看到鹦鹉跟在谭鹊的摩托车旁边伴飞，谭鹊加速鹦鹉也加速、谭鹊减速鹦鹉也减速、谭鹊转弯鹦鹉也转弯……林学姐都跟着激动不已。
    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付出，终于看到了回报。
    钦天监监正邵灵也出院了，他的骨折虽然还没好，但是也没必要一直住在医院里，可以回家养伤。
    而邵灵的“家”，就是他在几所中学附近的老街上开的店的二楼，一楼作为店铺卖东西，二楼作为日常居住。
    钦天监监正虽然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官，放在朝廷上来看是小官，但是作为士农工商中的最高一级，还是京官，还是钦天监的一把手！邵灵在古代的生活条件自然是不错的。
    方玉瓷提出帮邵灵租一套房子，但是邵灵拒绝了，“既来之则安之，二楼收拾一下也可以住。”
    方玉瓷在古代的时候和邵灵并没有交集，如今一时间摸不准邵灵的意思，让白露帮她做参考，“你觉得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觉得和我不熟？不好意思让我垫钱？”
    “我是应该再坚持一下，或者索性帮邵灵直接把房子租好，还是尊重邵灵现在的意见，让他住到店铺二楼去？”
    白露在古代当然更不可能和邵灵有所接触，但是白露看人很有一套，对方玉瓷说道，“依我看，邵监正是一个有几分傲气的人，对自己的一身本事十分自信。”
    “即使换了一个时代，邵监正也想靠自己在这个时代立足，并且相信凭自己的本事很快就能在这个时代立足。所以邵监正不愿意接受您的帮助。”
    方玉瓷沉吟片刻，“那我就暂时不帮助邵监正了。”
    方玉瓷也相信凭借邵监正的一身本事，很快就能在现代社会立足，如果自己现在硬要帮邵监正，或许会成为邵监正日后的遗憾。
    不过邵监正现在是病人，方玉瓷还是带着钱俊和谭鹊去帮忙收拾了一下二楼的房间。方玉瓷原本也想一起上二楼收拾，然而看到邵监正尴尬又抗拒的表情，方玉瓷立刻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还刻在邵监正的骨子里，于是主动留在了一楼。
    一楼店里的东西很杂，有各种转运水晶、祈福福袋、招桃花符、锦鲤钥匙扣……还有手链、项链、耳钉，可爱的手套和围巾，可爱的本子和笔……
    看起来之前三个年轻男人没有撒谎，邵灵的店一看就是做女生的生意的，也很有可能做出借着算命的借口摸女生的手这类事情。
    除此之外，店里竟然还有打耳洞、纹眉、纹身这样的业务，看得方玉瓷心惊胆战。这样的环境，再加上原本的邵灵的人品，打耳洞、纹眉、纹身真的能做到卫生安全吗？不会有人这么傻，到这种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店里打耳洞纹身吧？
    方玉瓷祈祷之前的邵灵没有这方面的客人，就算有的话也千万不要因此患上什么传染病……否则都要现在的邵监正收拾烂摊子。
    等到钱俊和谭鹊将二楼的房间收拾好之后，邵监正十分感激地送大家出门，同时说了自己的打算――
    邵监正打算在店铺里继续自己的老本行，占星测字。
    反正原本的邵灵就在为人“算命”，虽然用的是星座算命，虽然邵监正并不知道白羊座、金牛座、双子座……这些都是什么，不过反正都是看天上的星星，星座和占星的区别应该也不大？
    方玉瓷听了之后也觉得很可行，算命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很有需求，凭借邵监正的本事，肯定很快就能声名远播、买房买车。
    邵监正对方玉瓷说了一大通谦虚的话，但是方玉瓷从邵监正的神色中，能看出来邵监正心中对此也是十分自信的。果然白露没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