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

推荐阅读:我替师兄招魂的那些年思君甜心,宠你没商量八卦心声被秦始皇君臣听见了师傅叫我白素素光之国:神级副本,开局逼疯赛罗穿越之男配也能横行仙途小胖啾错撩邪帝后虫族之非典型宠爱战神 (踏雪真人)

    “你莫怪边某心狠,要怪,得怪那王明允,不给大伙留活路!”边令诚一边伸手去脱小吏的官服,一边咬牙切齿。其他几名前来寻求帮助的管库小吏见状,惨叫一声,登时作鸟兽散。边令诚见了,也不命人去追。
    须臾间,他已经将小吏的官服套在了自己身上。冲着呆立在门口的亲兵一点手,大声吩咐,“还楞着干什么,快去备马。顺便在粮仓里驮粮袋米。咱们趁着混乱赶紧走,保管谁也顾不上追!”
    “诺!”亲兵对老太监的急智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刻分头去做准备。片刻后,战马牵来,路上吃的粮草也已经带足。边令诚把心一横,抓起烛台将窗纱和门帘都点燃了,然后又带领嫡系爪牙,以最快速度冲到院子中,点燃了几个粮仓。眼睁睁地看着浓烟从粮仓顶上冒了出来,才哈哈大笑几声,纵马而去。
    正如他事先所料,长安城内,此刻已经乱做了一锅粥。发觉上当受骗的李归仁、张通儒两个调兵遣将,试图重新夺回西门。安西军则沿着长安城中那一条条宽阔笔直的长街,一步步往里推。双方借助城内豪宅民居的掩护,你来我往,杀得惨烈无比。几乎每一个路口都在争夺,几乎每一块青石板上都染满了血迹。
    更有原本隶属于孙孝哲麾下的叛匪,一年多来被安西军早把士气打没了,知道前途肯定无望,干脆自暴自弃,在城内干起了强盗勾当。见到好一点儿宅院就往里冲,见到值钱一点的东西就舍命抢,见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往地下按。万一遇到有人阻止,无论对方是穿的是安西军铠甲,还是大燕国战袍,全都拿出刀来,直接拼个你死我活。
    边令诚当年跟在高仙芝、封常清两个身后,破城无数。即便换了个位置,处置混乱的本领也非常高。他带着自家几名亲信,见到厮杀就躲,见到火把就绕,居然没受到任何攻击。三绕两绕,就避开了攻守双方争夺最激烈的地段,来到了长安城的中央偏北位置,昔日的皇宫之前。
    经历了乱民和孙孝哲部的轮番掠夺,皇宫中的奇珍异宝早已经被洗劫一空。但所有建筑都基本保持完好,虽然因为长期无人维护而略显破败,但稍做修葺,便可迅速恢复往日辉煌。
    “本来还想带着你们几个,再回到这里头!”边令诚一边带领领心腹卫士往宫墙的阴影里边躲,一边念念叨叨。“谁料李亨那废物如此无能,居然连手下的将领都约束不住。若是换在李隆基当年在位之时,像王明允这样的,早就下旨斩了。哪管他曾经立下多大的功劳!”
    提到李隆基,他就想起自己当年奉旨诛杀封常清、高仙芝两个的事情。突然间,心里涌起一阵凄凉。无论是高仙芝和是后来的封常清,其实都对他礼敬有加。虽然不甚亲密,可每次分战利品时决不会少了他那一份。无论获得多大功劳,也都忘不了他这个监军。虽然很多时候,他其实躲在后边什么正经事儿都没干。
    “我为什么非要杀了二人不可?边某跟高、封两个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怨仇?!如果不杀他们,姓王的小子怎会对边某紧追不舍,边某又何必像条狗一般仓皇逃命…..”失魂落魄般,他对着皇宫自言自语,压根儿不管有没有人听。
    亲兵们唯恐边令诚的啰嗦招来追兵,谁也不肯接他的话茬,低着头,尽量加快战马速度。边令诚却毫不自觉,歪着头恋恋不舍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皇宫,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当日杀封常清,其实不是边某的主意。高力士那厮做了亏心事,怕王明允崛起之后报复他,所以就想斩草除根。封常清不肯给他帮忙,他就稍带着把封常清给恨上了。而李亨那厮,之所以选择袖手旁观,也是因为封常清持身太正,迟迟不肯接受他的拉拢。那件事上,从始至终,边某其实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小卒罢了。姓王的不敢找李亨报仇,又奈何不了高力士,却偏偏追着边某不放。这不公平,不公平!”
    “既然不是您老的主意,您老怎么不跟王明允解释一番!您老要是早解释清楚了,咱们这会儿又何必东躲西藏呢?!”被他啰嗦得实在受不了,一名亲兵皱着眉头反驳。
    “咱家倒是想解释呢,可也得有人肯听啊!”边令诚立刻翻了脸,冲着亲兵低声怒吼,“咱家先是被李隆基留在长安城送死,然后又被孙孝哲当做阶下囚监视,好不容易熬到孙孝哲滚蛋了,咱家跟昔日的同僚又重新联络上了,李亨小儿却约束不住手下…..不对,他不是约束不住手下。他是故意不约束。边某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想要边某死,他早就想要边某死。当日让边某留守长安…….”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边令诚带住坐骑,满脸惊恐。杀高仙芝和封常清的事情,李亨在其中也有份儿。他们后来想利用安西军对付孙孝哲,当然要找个人出来顶罪。所以当你李隆基父子两个出奔,那么多文臣武将不留,偏偏把自己一个太监留下来阻挡叛军。而现在,为了向王洵示好,又表面答应自己戴罪立功,实际上却对安西军的行动听之任之。
    无论李隆基、李亨父子是否真的这么想,至少在此时此刻,边令诚相信自己已经猜到了所有真相。他一辈子用阴谋诡计对付别人,当用怀疑的眼光检视自己的境遇时,便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惊天陷阱。偏偏这个陷阱他看穿了,也无法破解。偏偏他现在往哪里躲,都脱离不了陷阱的覆盖范围。
    莫非天下之大,真的已经无边某容身之地了?!越想越绝望,越想越绝望,边令诚居然不愿再逃,只想痛痛快快给自己来个了断。几个亲信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以待毙,又拉又劝,好不容易才让其放弃了死志。前方路口,却又被一群溃兵跟堵了个结实!
    “李铁枪死了,李铁枪死了!铁锤王一招就打死了他,连人带马都劈成了两半儿!”有人一边跑,一边发出绝望的哀号。
    “陌刀兵,陌刀兵。铁锤王自己带着陌刀兵冲进城里了。安五爷被他砍死了,徐将军也被他砍死了。刘老将军带人去顶,连半柱香时间都没能挺住,被亲兵抬了下来!”溃兵们七嘴八舌,将安西军的战斗力无限夸大。
    李铁枪、安守荣。徐节和刘进忠都死了?!念叨着几个熟悉的名字,边令诚浑身开始打冷战。这四人都是燕军中有名的猛将,号称能空手搏杀虎豹的主儿,今天居然全都死在了王洵之手。那王明允,天下谁人还能挡得住?!
    “留守大人有令,所有人向朱雀门附近集结,不惜一切将敌军堵在皇城以西。大伙不要乱,咱们的人是敌军的三倍,只要站稳脚跟…..”另外二十几名衣甲鲜明的将士策马而至,手举令箭,冲着溃兵大喊。
    “狗屁站稳脚跟。他张通儒怎么不自己站到前头去?!让我等去陌刀下头送死,他自己好收拾行李跑路,当我等是傻子么?!”
    “对,要去你们自己去,爷爷不伺候了!”
    “爷爷要回家,爷爷要回家!”
    乱兵七嘴八舌,谁也不肯回头继续跟安西军拼命。传令的武将大怒,拔出横刀,凌空虚劈,“违抗军令者,斩首。聚众作乱者,族诛。莫非你等想被……”
    “去你奶奶的!”一句威胁的话没等说完,溃兵已经捡起砖头砸了过来。当即将武将的头盔砸了个大坑,血水顺着头发边缘向外直冒。
    武将的亲信怎肯吃这个亏?策动坐骑冲过去,挥刀朝着溃兵乱剁。这下,可彻底捅了马蜂窝,众溃兵一拥而上,扯马缰绳的扯马缰绳,抱大腿的抱大腿。将传令武将和他的亲信们从战马上推下来,须臾间,用乱刀砍成了肉酱。
    “大伙不干了,出东门,自个儿回家!”有人一不做,二不休,举着染血的横刀大声提议。
    “不干了,不干了。反正皇上也轮不到咱们来做!”立刻有人大声响应,扒了武将身上的铠甲往腋下一夹,掉头向东。
    这个动作,提醒了所有人。登时,众溃兵举起刀,径直杀进了距离子最近的一个坊子。随着一阵凄厉的哭喊,几间屋子上冒出了火光,几名衣衫华贵的女人,哀号着被溃兵拖了出来。
    “抢钱抢女人了!”有溃兵兴奋地大喊,露出满口通红的牙齿。
    “别忙着上女人,先找牲口。有了牲口,路上才能走得轻松些!”有的溃兵经验丰富,大声指点同行什么此刻什么才是最佳选择。
    一匹匹骏马被从宅院中拉了出来,无论其原主人是大唐的百姓,还是大燕国的官员。一包包金银细软被丢上了马背,无论其原主人用何等手段得来,在上面花费了多少心机。边令诚见到势头不妙,立刻掉头绕路走。只可惜四下里全是溃兵在杀人放火,他根本无路可逃。
    接连绕了几个坊子,也没能找到一条安全通道。安西军的战鼓声,却越来越近。边令诚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朝一处溃兵相对稀少的路口闯。一边闯,一边将头埋起来,以免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那个老家伙,别跑。你的马是哪来的?爷爷这正缺几匹脚力!”已经抢红了眼的溃兵们,岂肯放过这条眼前肥鱼。立刻举着火把堵住去路,要求“征用”边令诚的战马。
    见双方众寡悬殊,边令诚只好认命。示意亲兵们不要抵抗,跳下坐骑,主动交出了缰绳。
    “算你老小子识相!”溃兵们得到了好马,就不想再为难马的主人。挥挥手,示意边令诚等人赶紧滚蛋。
    边令诚低头耷拉脑袋,忍气吞声往人群外走。堪堪就要脱离险境,忽然间,有名溃兵大叫一声,提着刀追上前,重新挡住了去路,“别让他跑了!这厮是铁锤王的仇家边令诚。抓住他跟咱们一起走,万一走不脱时就把他交出去,肯定能保住性命!”
    第六章 大唐 (八 下)
    第六章 大唐 (八 下)
    边令诚好歹也是做过几任监军的人,岂肯坐以待毙?飞起一脚,将挡路者踢翻在地,夺路飞奔。
    他所带的亲兵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见到自家主人拼命,也拔出兵器,且战且走。奈何寡不敌众,很快,前方和后方便都被乱军堵死,上百名叛匪高举着横刀与火把,四下围拢上来。
    众亲兵将边令诚团团护在中央,拼死抵抗。宁可被溃兵碎尸万段,也不肯让对方伤害自家主人。眼睁睁地看着亲兵们在自己身前一个接一个倒地,边令诚知道今晚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叹了口气,大声喊道:“都住手,且听边某一言!”
    一干乱兵哪里肯听,只管挥着刀乱劈。顷刻间,又有两名亲兵惨叫着被切成了碎片,边令诚看得双目欲裂,把心一横,猛地向前窜出数步,将自家脖颈直接送到敌军刀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想拿边某的脑袋当投名状,尽管拿去好了,不要再伤害无辜!”
    谁也没想到,这个没卵蛋的太监还有如此勇敢的时候。周围的乱兵被边令诚突然爆发出来的胆气镇住了,纷纷收起了兵刃。最后两名亲卫也不甘心地回转头,满脸是泪,“大人!”。
    “事已至此,你们两个不要再为我白白送命了!”边令诚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然后慢慢推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冲着周围的乱兵抱拳施礼:“这里由哪位将军说得算,请听边某一言!”
    “我!”
    “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
    几名军官打扮的人同时跳了出来,乱纷纷地回应。边令诚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迅速扫过,挑了其中级别最高的一名武将,大声道:“将军大人,边某这条命就交给你了。请放我的两名亲兵离开,他们两个,脑袋不值什么钱!”
    被他称作将军的家伙,实际上只是一名校尉。见老太监如此彬彬有礼,也不好表现得过于粗鲁,拱手回了个礼,大声承诺:“那是自然。我等抓了你只为了自保,没必要牵连无关的人。”
    “边公…..”两名亲兵闻听此言,丢下兵器,嚎啕大哭。边令诚冲着他们两个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继续说道:“王明允乃是封常清的关门弟子,他们两个最恨有人趁火打劫。你等若是想活命,最好不要留在此地。先找个僻静的地方藏起来,或者及早冲出城去,都比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强。”
    “多谢边大人指点!”那名叛军校尉感激地拱了拱手,旋即回头招呼自家弟兄:“走了,走了。想活命就赶紧跟我走!不想走的,待会儿撞在了铁锤王的刀口上,就别怪自家命苦!”
    众溃兵虽然舍不得院子里的财物和女人,但是更畏惧安西军的刀锋。听完了校尉的话,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将刚刚抢来的东西卷了背在肩膀上,簇拥着边令诚,迅速离开作案现场。
    钦佩老太监刚才的表现,众乱兵没有过分难为他。只是在他腰间拴了条绳子,以免他寻机逃走。边令诚好像也认了命,规规矩矩地走在一众溃兵中间,遇到其他趁火打劫的队伍,还懂得将头低下去,以免被人认出,给大伙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识趣的举动,令一众叛军们更是不想对他过分苛待。走过来几条街,堪堪来到一处还没被溃兵洗劫的坊子口,带队的校尉扭过头来,非常客气地请教:“依您老之见,咱们先藏在这里如何?!”
    “不好!”边令诚轻轻摇头,“这里距离东市太近,即便你们不动手去抢,一会儿也得被别人看上。再向南走走,找个更僻静地方再说!”
    带队的校尉对长安城也很熟悉,稍微一想,便知道边令诚的话很有道理。立刻挥了挥手,率领弟兄们继续前进。又向南穿过几条巷子,来到几处颇为简陋的宅院后,停住脚步,继续征询边令诚的意见,“这里呢,这里估计没人看得上眼了吧!”
    “恐怕也不行,这里当年是蜀国公主的府邸,被孙孝哲抄了家,才突然衰落的了下去。但周围的街坊邻居皆得到过蜀国公主的好处,你们如今落了势,万一有人趁机发难……”
    “也对!”叛军校尉点点头,带领属下弟兄继续向前走。穿街过巷,专拣人少的地方钻。又走了几步,眼看这就快到东城墙根儿下了,停住脚步,用目光向边令诚咨询。
    “边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边令诚装作有些犹豫的模样,向俘虏自己的人轻轻拱手。
    “说罢!”带队校尉用力挥动胳膊,“有话就说,我们只求自保,没打算难为你!”
    “与其把边某交给安西军,不如把边某带出城去,交给郭子仪。那王洵不过是一个没了自家地盘的节度使,郭子仪却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你们只要把边某交给他,非但可以平安脱险,日后论功行赏,少不得有一场大富贵!”
    “这…..”带队的校尉两眼放光,脸上的表情很是犹豫。
    边令诚在叛军这边虽然没什么实权,官爵级别却非常高。而按照大唐皇帝颁发的圣旨,任何人抓到一名大燕国的官员,只要将他交上去,非但过去犯下的“从贼”罪行就可以一笔勾销,还会根据此人在叛军这边地位,折算成功劳另行奖赏。
    可这样一来,与先前的计划就有些不符了。并且难免要承担在路上被其他弟兄黑吃黑的风险。正犹豫间,忽然听人大声喊道:“周大哥别上老贼的当。将他交给郭子仪,咱们未必能领得到赏赐,却把安西军给得罪了。万一大唐皇帝不想杀他,这笔帐,难免被铁锤王算到咱们头上。到那时,咱们被铁锤王一刀劈了,谁又肯为几个降卒,得罪一方诸侯?!”
    “啊!”带队的周姓校尉被吓了一跳,豁然从美梦中惊醒。再看边令诚,最后的一丝希望你也彻底破灭,脸色灰白,刹那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你这老贼,也忒恶毒!老子差一点儿,就着了你的道!”明白过味道来的周姓校尉又怕又怒,一把抓过边令诚,拳打脚踢。待发泄够了,才将其掼在地上,大声命令,“把他的手脚都捆上,嘴巴堵起来。谁也别再听他说话,这死太监就是条毒蛇,只要张开嘴巴,就要谋人性命!”
    众溃兵心有余悸,一拥而上,将边令诚捆了个结结实实。到了此刻,老太监知道自己没救了,低下脑袋,闭目等死。
    没有他在旁边指手画脚,众溃兵又失去了主心骨。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如何做?那名周姓校尉官职最大,自然也就成了众人最后的寄托。受不了大伙的目光,咬着牙想了想,硬着头皮做出决定,“既然大伙都信得过周某,周某怎么着也得给大伙寻条活路。周某听说,那铁锤王凶归凶,却一向很讲道理。咱们既没跟他作对,又没趁火打劫……”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众人背在肩膀后的大包小裹,将声音压低了道,“我记得这不远有寺庙,闯进去,将你们的包裹埋了。谁也不准再背在肩膀上,然后咱们就把庙门闩好,谁也别放进来。待安西军控制了全城,咱们就出去向他们投降!”
    众溃兵四下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座高塔。纷纷答应着,抬起边令诚,向寺庙位置冲去。庙里的和尚正躲在佛龛后边哆哆嗦嗦地念经,听到外边的砸门声,死活不肯露头。众溃兵大怒,立刻从院墙翻进去,从里边拉开了门闩。然后又乱哄哄地挪动香炉、石凳,将寺庙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在里边忙碌完了,外边的喊杀声也就近了。一众溃兵心惊胆战,躲在寺庙里边,从门缝外偷偷观望。只看见十几名曳落河,折胳膊断腿,哭喊着从寺庙前跑过。紧跟着,就是一群部族武士,背着刚刚抢来的金银细软,狼狈地逃向曲江池。再接着,则是一群身穿唐军服色的士卒,也不知道隶属于谁的麾下,追着部族武士们挥刀乱砍。再接着,又是一伙溃兵,不敢与唐军交战,只管在周围的宅院里杀人放火。
    第五波从寺院门口经过的兵马,则又是一伙唐军。身上的铠甲非常齐整,做出的事情却令人目瞪口呆。只见他们将正在趁火打劫的溃军堵在宅院里,挥刀砍死,割下脑袋挂于腰间。然后将溃兵们洗劫的财货收拢起来,全部瓜分。看看数量不够,又转身冲进附近几个没受到兵火波及的院子内,杀死院子的主人,掠走院子里的所有细软,然后举起火把,将尸体和院子付之一炬。
    “别抢了,别抢了。有条大鱼跑过来了!截住他,拿了他的脑袋去邀功!”街道入口,又有几名唐军打扮的小校策马跑来,大声提醒。
    正在杀人放火的唐军将士立刻收拢队伍,在街道中央匆匆列阵。转眼间,便将寺院附近堵了个水泄不通。
    第六章 大唐 (九 上)
    第六章 大唐 (九 上)
    ‘莫非这些人是铁锤王的部下?!’见门缝外的唐军反应迅速,周姓校尉心中暗自嘀咕。‘可老太监刚才说铁锤王最恨人趁火打劫,他们的军纪却不比我这边好多少……’唯恐耽误了自己‘投诚’的大事,他回转身,将捆成粽子一般的边令诚拖过来,强按在门缝上,以极低的声音喝问:“外边是不是安西军,你给老子说实话!如果再敢蒙骗老子,老子就直接剁了你的胳膊和大腿,让你活活痛死!”
    “呜,呜呜,呜呜”边令诚嘴巴被堵着,发出痛苦的哀鸣。周姓校尉迅速将其从门缝边扯开,用刀尖挑出堵在嘴里的破布,“不准大声,否则,直接剐了你!”
    边令诚相信这种亡命徒肯定能说到做到,不敢再玩什么花样,拼命喘了几大口气,低声回应:“别,别再堵我的嘴。我不喊,我保证不喊。门外边的肯定不是安西军,衣服号坎都跟安西军的不一样……”
    “那他们是谁的手下…….”周姓校尉又从门缝向外看了看,继续刨根究底。
    “没,没看清楚……”边令诚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回答。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对,再多吃一些苦头。
    “该死!”周姓校尉怒骂,揪起边令诚,再度将其脑袋按向了门缝。边令诚微微挣扎了几下,找了个比较舒服姿势,仔细辨认。
    大战在即,外边的唐军根本没注意到寺院中还藏着人。而唐军手中的火把,又将他们自己身上装束照得清清楚楚。边令诚眯缝着眼睛仔细观察,越看,心里越吃惊:“好像是,好像是皇上的亲卫?皇上怎么把他的亲兵派到这里来了?!救命……”
    还没等他把呼救声发出来,嘴巴就被周姓校尉重新用破布封死。紧跟着,有把横刀迅速扫过,直接卸掉了他半条胳膊。
    “呜……”边令诚闷哼一声,昏死过去。周姓校尉挥舞着带血的横刀,低声断喝,“堵住大门,别让任何人进来!外边的不是安西军,落到他们手里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不用他动员,众溃兵也知道不能落到外边那支唐军手里。先前那支唐军的表现,已经把残暴二字深深地印到了大伙骨髓深处。外边结阵备战的唐军也听到了寺院里头的异常动静,想要破门而入,却是已经来不及。迎面的街道上,数百匹骏马疾驰而至,将躲避不及的任何活物都踏成齑粉。
    “结阵,结阵。放平长枪,放平长枪。弓箭手,漫射!”大敌当家,唐军将士只好先顾正面。在一名将领的指挥下,结成防御阵列。长枪手突前,弓箭手拖后,准备给敌军当头一击。
    对面的敌军也是情急拼命,根本不在乎明晃晃的长枪。一边挥舞着横刀遮挡从天而将的羽箭,一边拼命磕打马背。个别人中了羽箭,在途中落马,随即被自家队伍踩成了肉酱。整个队伍却像一头发了疯的猛兽般,继续向前,向前,即便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羽箭,亦毫无停顿。
    面对越来越近的枪尖,许多战马都眼里都出现了深深的恐惧。但是它们无法主动停下来,来自背后的威胁,远胜于前。它们亦无法向两侧闪避,长安城的街道即便再宽,也有限度。街道两侧青砖垒就的高墙,令密集的马队只能直线前进。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名骑手,胸甲被射得像刺猬般,摇摇欲坠。然而他们却强撑着自己不从马鞍上掉下来,双腿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磕打,磕打。可怜的坐骑被马刺扎得痛不欲生,大声咆哮着冲向了对面的长枪,连同自家主人,当场被捅成了筛子。人和马的尸体借着惯性继续先前冲,深入唐军队伍半丈,将拦路者撞得筋断骨折。
    冲在最前方的骑兵无一幸免,全部死亡。长枪组成的丛林也在重压下,瞬间开裂。后面的骑兵趁着枪林来不及合拢的刹那,冲了进去。横刀挥舞,马蹄四下乱踏,在唐军方阵深处,犁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挡我者死!”大燕国的骑兵们,挥舞着横刀,厉声呼喝。面目狰狞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大唐国的步卒,挥舞着长矛短刃,高声怒吼。身形敏捷得如森罗殿里的鬼魅。
    双方都使出了全身解数,双方都欲以最快速度致对方于死地。上千人在两百余步长的街道上对面厮杀,其惨烈程度,令人不忍细看。一名骑兵被拉下战马,乱刃分尸。紧跟着,两匹战马并络而至,将躲避不及的唐军步卒撞翻在地。下一个瞬间,数杆长枪四面八方捅来,将战马和战马的主人捅成筛子。再然后是一阵箭雨,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将寺庙正门前交战中的敌我双方,兜头射程刺猬。
    周姓校尉将身体缩进门洞子中,以免遭受鱼池之殃。前后不过半柱香时间,寺院内靠近街道的一侧的地面上,已经插满了流矢。他麾下的溃卒们,也把身体紧紧的贴在了墙壁上,借此阻挡流矢的误伤。然而有时候墙脚下也不是绝对安全所在,几根失去主人的兵器从天而降,将躲在墙根儿下的人砸得头破血流。

本文网址:https://www.fuwenh.com/book/31959/7178222.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fuwenh.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