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边明对着墓碑絮絮叨叨，每回都是如此。
    季钦善于言辞，对离世的父母反倒寡言，往往一站几个小时。
    他不会说，边明就替他说。
    这时候季钦会认真的倾听，时不时补充几句，说到矛盾的地方，两人还能就地“掐”起来。
    天色渐晚，从墓地离开，季钦将边明送到家，“今天谢谢你。”
    边明不在意，“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谢的。”
    季钦嘴角噙笑，“谢谢你每年都陪我去看他们。”
    “行了，少肉麻，我回去了。”
    他正要下车，手臂被回拽，季钦的眸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边明，你……”
    边明总觉得季钦想说的话，不是他想听到的。
    “哔——”刺耳的喇叭声响起。
    车子正前方，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电动滑板车上，面色不虞，“挡路了。”
    明摆着就是找茬。
    季钦的车是靠边停，空出那么一大块地儿，不知道还当肖耿和开的是坦克。
    隔着挡风玻璃，季钦同肖耿和对视。
    有什么看不懂的东西在流通。
    边明下了车：“有事回头再聊，我先回家了。”
    季钦：“嗯，再见。”
    没走几步，肖耿和开着他的小电滑跟上来了。
    边明问：“你跟着我干嘛？”
    “回家就这一条路。”肖耿和默默提速，荡到了边明前头，“或者我可以让我被你跟。”
    边明呆住：“你就没想过对你朋友好点，把小电滑贡献给他？”
    肖耿和问：“附近有记者吗？”
    边明：“没有。”
    小区的安保很绝，连外卖员进出都要登记。
    肖耿和头也不回：“既然没有记者，我干嘛要跟你耍好友游戏？”
    边明：“……”成，你厉害。
    用卡刷开单元大门，正要进去，瞥见肖耿和愣在隔壁楼大门外，边明恍然明白了什么，眯眼笑的贼幸灾乐祸。
    肖耿和：“……”
    边明扬声道：“诶，那位大兄dei，是不是忘带门卡和钥匙了？”
    肖耿和绷着脸，没理他。
    边明：“你要不要——”
    肖耿和动了动眼皮，等他发出邀请。
    做好推拉一下再答应邀约的准备。
    边明：“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外卖，蹲门口慢慢等裴浩来给你送钥匙？”
    肖耿和：“……”
    边明：“别跟我客气啊，反正我这个月的外卖券用不掉。”
    肖耿和面无表情的侧头，用眼角瞥他。
    别说，边明真有点怂了，肖耿和现在的样子有点像他演过的坏蛋。
    “是你说不耍好友游戏的。”
    丢下这句话，边明钻进大楼。
    肖耿和盯了半响，确定边明是真的把自己丢下，一个人回家了。
    这个攻略者到底怎么回事，新手上路吗？
    有对遇难的攻略目标视而不见的？
    肖耿和还不信邪了，当他第七次晃到隔壁单元楼门口，边明从电梯里出来了。
    肖耿和赶忙溜回自己的单元楼，装出一直在原地蹲守的模样。
    “我的外卖券被老井同志花光了，家里还有点曲奇的存货，将就着吃点，再慢慢等。”
    边明将东西塞给他，踩着凉拖，唱着小白菜回家了。
    肖耿和沉默，他绝对是个菜鸟攻略者没错了！
    而边明今天心情倍儿棒，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反正让肖耿和吃瘪他就觉得开心。
    敲开喻妮家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曲奇香。
    喻妮问：“你刚刚送曲奇给谁了？”
    边明带上门：“一只有家不能回的狗狗。”
    喻妮稀奇了：“狗还吃曲奇？”
    边明：“别的狗我不知道，我遇到的那只什么都吃。”
    喻妮也就顺口一问，自从姜青蓝给边明做过点心，她便燃起了烘培的热情。
    献宝的把刚出炉的曲奇端出来，“尝尝。”
    边明连吃几个，“好吃的，妮姐，给我打包一份当零食吧。”
    喻妮喜笑颜开，“喜欢就都带走，不过不能多吃，会发胖。”
    再想宠自家弟弟，也得为他的职业发展着想。
    吃完曲奇，边明开始试衣服，穿一件，喻妮夸一件。
    “边明你就是个衣服架子，什么风格都穿的起来。”
    “好看的，这件也好看，哇这身真的绝了！”
    “今天感觉是我的设计巅峰了，边明你就是我的灵感之源。”
    饶是边明这般的厚脸皮都遭不住。
    喻妮仔细记下衣服不妥帖的细节，亲自上手给他理着装。
    这幅景象经常在影视剧中看到过。
    边明忍不住道：“妮姐，你以后有孩子，一定是个好妈妈。”
    喻妮手一顿，要是被她妈听见，准要吃醋。
    她没忍住问道：“边明，你真的没考虑过寻找亲人吗？”
    边明没有回答。
    喻妮有点后悔，问的太直接了，“我不是说一定要找，我的意思是，我妈我弟都挺喜欢你的，我也……”
    “妮姐。”边明出声打断她，“我骗了你，我不是走丢去孤儿院的，是被母亲抛弃的。”
    喻妮瞪着眼，“抛、抛弃？”
    边明点头，“说起来可能难以置信，我记事早，虽然她对我多有打骂，但勉强尽到了责任。直到那个绵雨天，我清楚的记得她松开了我的手，命令我站在原地，哪里都不许去。”
    时隔多年，再多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独独手掌间失去的温度，令他记忆犹新。
    “我不愿承认自己被抛弃了，所以对警察说了谎。”
    边明声称自己是走丢了，可他明白，不管再怎么找，都不会有人去警察局接他。
    “或许她根本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话脱口而出，喻妮的心脏像是被人勒住了，“哪有母亲对十月怀胎的孩子这么狠心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
    边明当她是在安慰自己，“谢谢你，妮姐，这件事除了你，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喻妮勉强的笑了笑，难过的眼眶酸涩。
    气氛被话题带的沉重万分，两人都有心事，边明又试了几件衣服便离开了。
    喻妮安静的站了很久，没忍住哭了，等情绪平定后，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在喻家群里交代了。
    微信群聊很安静，直到姜青蓝点了名：“喻湃！我就说那个女人抱走小芒果肯定不会善待他！”
    喻爸爸嘶哑道：“她已经死了。”
    姜青蓝极端愤怒：“人死了，账就能一笔勾销？就因为她，小芒果跟我们分别二十年！二十年！”
    喻妮幽幽补充：“关键是，他现在还患了亲人恐惧症。”
    喻原烦躁的很：“喻妮，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喻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姜青蓝却不会放过他，“当时我就说了，那个女人喜欢你，让你把她从秘书调换到其他岗位，你不信，还说我小题大做，现在呢？！”
    这个时候，没人会替喻爸爸说话。
    毕竟谁也没想到，那个女人会因爱生恨，从喻家偷走了边明。
    群聊频道没有一个人说话，姜青蓝只觉得悲哀，“也怪我，我嫁给你后忙于工作，疏忽了孩子。”
    姜青蓝出身于小康之家，跟家世斐然的喻湃结婚后，为了证明自己，她的生活只有工作，每天早出晚归。
    喻原懊恼：“我也有错，是我玩心重，把小芒果交给那个女人照顾。”
    喻妮哑声道：“那我呢，我是亲眼看着她将小芒果带走。”
    要说起来，喻家的每个人都愧对于边明。
    那份沉重的情感，让他们只敢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边明的神经。
    “先这样吧。”喻湃很是疲惫，“他愿意把事情告诉妮妮，是个好迹象，还有季钦帮衬着，总有一天会愿意接纳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