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乐的运气

    微草获胜的那一刻其实很稀疏平常，明眼人在百花缭乱倒地那一刻就知道百花夺冠无望，甚至百花整个战队在张佳乐倒下那一刻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微草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波收割，成功拿下团队赛的胜利。
    总分核算结束，最终荣耀职业联赛第七赛季总冠军属于微草战队！
    全体掌声雷动，所有人控制不住站起身欢呼雀跃。
    他们赢了！冠军！
    时隔一年，王杰希再次带领微草战队获得荣耀总冠军。
    粉丝们尖叫，抛帽，疯狂的拥抱庆祝。
    王杰希，这个男人，永远以无畏不放弃的精神一次又一次带着微草坚定踏实走在这条光明大道，为这个夏天涂抹属于微草的绿色。
    “赢了！！”叶粟站在台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激动。
    甚至比过去任何时候得冠军的心情还有激动万分。
    “赢了。”摄像师用力地点了点头，表情耐不住地兴奋。
    叶粟扬起头盯着台上那个挺拔笔直的身影，他一如既往地面带淡笑，平静镇定，可叶粟能感受到隐藏在他从容不迫外表下的热血沸腾，队友站在他身边，台下观众喧嚣欢闹，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一刻来得愉悦，满足。
    王杰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看向远方聚焦而落的灯光。
    “冠军属于我们微草。挺好。”
    客场失利，再次与冠军擦肩而过，对于百花，对于张佳乐来说都无疑是致命打击。
    张佳乐甚至没有出场，默默从后台离开，只有队友邹远几人前来与微草队员握手致敬。
    台前赢家欢呼雀跃，台下输者苦涩凄凉。
    叶粟急急忙忙跑去后台卸妆换衣服，刘小别发来短信说新闻发布会后要去庆祝，她还有点后续没处理完，只能让他们先去，等办完事再过去。
    “好，我知道。”叶粟边打电话边关门，她已经换上常服，和荣耀官方交接完工作内容，准备前往酒店去庆祝。
    “一会儿就过去，你们不用等我。”
    b市工人体育馆被荣耀联盟征用作为比赛场地，后台走廊弯弯绕绕，叶粟收拾完毕已经离颁奖结束过去一个小时，此时整个场馆冷冷清清，就剩下些工作人员在装载设备。
    路过b区露台时，叶粟眼尖地瞥见一个人影，她走近一看，居然是张佳乐。
    他背对着门口，右手夹着烟，站在场馆的露台处遥遥相望几个小时前他正在战斗的地方。幸好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保安全部聚集在出口疏散观众，否则在这里抽烟分分钟被人前来强制掐灭。
    他没走？
    叶粟想了想，脚下转了方向。
    “佳乐叔？”
    张佳乐背影一顿，没有回头。
    “你不去和他们庆祝吗？”他声音带着点沙哑，低低地，艰涩音很重。
    “一会儿去。”叶粟没有刻意掩饰，她走近他，更能感受到笼罩在张佳乐周身那巨大的阴霾与颓丧，她知道张佳乐对这个冠军有多看重，可每个打职业的选手又何尝不是呢？
    “呵呵，想起之前还说如果我要赢了，就让你做我女朋友，想想真是可笑。”
    叶粟：“……”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叶粟说：“我刚刚看到你的队员在等你。”在走廊上，叶粟看到有穿百花队服的队员在拉着人问见没见着他们队长。
    “……”张佳乐沉默。
    半晌，他说：“我不配做他们的队长。”
    叶粟：“没有人说你不配。”
    “我觉得我不配。”张佳乐双手垂在栏杆处，烟灰飘飘散散在空中飞舞，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三次了……每次都在离冠军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无论如何老天也不曾给我一个机会。大概我没得冠军那个运气吧。”
    叶粟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别那么想，运气这种玩意儿都是无能之人安慰自己的借口，如果你实力够强，还怕什么运气不运气呢。”
    “呵。的确，我水平也就这样了……”
    “呃。”叶粟有点无语，她好像越安慰效果越差。
    几盏探照灯将整个场馆照得半亮，张佳乐和叶粟隐藏于黑暗区，安静，空旷。
    “佳乐叔，你听过西西弗斯的故事吗？”
    “那是什么？”
    “希腊神话里的一位足智多谋的神。这是老爸小时候告诉我的一个故事，说西西弗斯太厉害惹怒了神仙界高层，他们惩罚他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每次到山顶之前就会滚下山去，前功尽弃。西西弗斯不得一次一次重复这种举动，永无止境至到自己嗝屁。”
    张佳乐没说话。
    叶粟自顾自地说：“刚开始听这个故事时，我觉得真无聊，为什么西西弗斯非得乖乖听话去推石头，为什么不能花钱请挖掘机把那座山给它推平或者给它炸了，为什么不能找其他人一起把石头推上去……结果老爸忘说了故事前提，这是命，命里注定你要推石头你就得推，推到山顶石头就得滚下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人生就是像西西弗斯这种荒谬又徒劳无功的一场悲剧，你又能怎么办？佳乐叔，你又能怎么办？”
    张佳乐低垂眉眼，抿着嘴，摇摇头。
    “没办法，那就接受呗。”叶粟挠挠脸颊，觉得自己现在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荒唐的旅行，可她又能怎么办：“悲剧喜剧都是自己给自己贴的标签，西西弗斯真的会永无止境到死吗？结局必须是悲剧吗——我在这里，活着，战斗着，存在着，巨石一步步前进着，就够了。”
    在空旷广阔的场馆里，叶粟望着远处的灯光。
    “就够了真的，佳乐叔，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然后再继续走，你怎么会知道结果一定是悲剧呢？”
    张佳乐：“……”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声，叶粟取出来一看，王杰希打来电话，想来是催她去酒店。
    张佳乐看看她，“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就走。”
    “好。”叶粟握着手机犹豫几番，再看张佳乐，他已经转过脸，高挺的鼻梁在微光下仿佛上了一层釉光。
    “如果我退役，他们会不会骂我。”
    临出门前，张佳乐忽然出声道。
    叶粟回过头，笑着说：“管他们去死——”
    “哈哈。”张佳乐摆摆手，“赶紧走吧沧海妹子，今天谢谢你。”
    “我叫叶粟。”叶粟无语道。
    “叶粟？果然是叶家人。”张佳乐心情好了些，语气带着些轻快，“你讲的那些故事我没听过，不过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不用担心我。歇够了我会回来。”
    “好。”
    叶粟这才放心，她就怕，就怕张佳乐从此一蹶不振真的放弃荣耀。别人穿越过去还能有点金手指，她呢？一问三不知，就晓得后来叶修用君莫笑拿下荣耀史上最牛逼的一个冠军，除此之外她对父辈历史了解几乎为零。
    要不然还可以预测预测下届冠军是谁，亦或是张佳乐有没有得过冠军等等……
    告别张佳乐后叶粟急急忙忙赶完酒店，微草已经开席，吃得不亦乐乎。叶粟来时高英杰连忙招手让她过去，他和乔一帆帮她留了一个位置——职业选手一桌，他们训练营的学员一桌。微草高层也到场，正拉着王杰希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你怎么才过来？王队问好几次了。”高英杰悄悄地和叶粟咬耳朵。
    叶粟笑了笑：“路上有点事，耽误几分钟。”她不想告诉太多人她见到张佳乐的事情。
    乔一帆：“今天你看起来很辛苦，采访大神们压力很大吧。”
    叶粟：“是啊，一个个都不认真配合。韩队还凶我——”
    “哈哈，韩队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乔一帆安慰她，“等你下个赛季出道后，大家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希望如此。”叶粟用力拍拍乔一帆的肩膀，“我们一起加油。”
    “嗯，一起加油。”
    酒席之间未成年人喝饮料，成年人有人选择喝酒有人选择喝茶水，王杰希作为队长不得不陪着某些投资人喝上几杯，他酒量一般，不一会儿脸颊便晕上两坨红，有点微醺。
    “叶粟呢？”他捏着鼻梁问方士谦。
    “她在呢。”方士谦无奈地给王杰希指方位，“你家小公主身体健全，正吃好喝好和伙伴们聊得热火朝天，不用担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酒量巨差，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王杰希翻他一眼，迷迷糊糊朝叶粟那边望去。
    “喂。”方士谦忍不住凑近王杰希，“问你个事情，老王。”
    王杰希看他。
    “你是不是喜欢叶粟妹子？”
    王杰希眯着眼，没说话。
    “这么多年没见过你对谁有像对叶粟妹子那样千依百顺，你和我说个实话，如果喜欢我们支持啊，都是年轻人，谈个恋爱没什么。”
    “你少操点心吧。”王杰希忍不住出声道，表情还是那副寡淡冷清的样子，他揉揉太阳穴让自己能清醒些，说话有点不连续，“她是个天才，对微草下个赛季，很有用。”
    “所以呢？很厉害，所以你就捧着。”
    “不然呢？”王杰希看他。
    方士谦脸一僵：“叶粟妹子——”
    王杰希背忍不住直起来，竟有点惊慌。
    “啊？你们在聊什么呢？”叶粟脸上挂着笑，慢慢走过来，“队长，副队，祝贺你们。”她端着一杯橙汁来敬王杰希。
    也不知道叶粟怎么回事，她身上总有种若有若无的香气，王杰希全身僵硬，闻着这股味道愈加头昏脑涨。
    “没聊什么呢，就是高兴。”方士谦将话题岔过去，笑着应承下来。“小叶，我得退了，以后你可得好好陪着王队，微草下个冠军靠你们了。”
    “好啊。我一定会努力的。”叶粟点点头。
    方士谦这个赛季后就要退役是之前便决定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太悲伤，用一个冠军为职业生涯画上句号，无疑是最佳的结局。
    王杰希紧抿嘴角，没有说话，叶粟好奇地盯着他，眨眨眼。
    “叶粟。”
    “嗯？”叶粟凑上前。
    王杰希揉揉她发顶，眯着眼说：“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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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叶粟听到了。
    方士谦看得明白。
    王杰希口是心非啦。
    谁在说我感情戏尬，我要重振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