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

    “我……”叶粟嚅嗫着不知该怎么解释，半晌，她忽然一笑，仰头望着王杰希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王杰希一愣，忙向后退了一步。
    “没有。”
    “我不信。”叶粟咄咄逼人，又凑近了点，王杰希被她逼得退无可退，脚后跟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显得有些弱势。
    “别闹了。”王杰希蹙眉道。
    “我可没闹，如果不是吃醋，你干嘛那么在意我要不要转会去帮大伯？”叶粟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玩意儿一般，用手指戳戳王杰希胸口，笑得略显狡猾：“伤你的心？队长，我才舍不得伤你的心，舍……不……得……”
    王杰希实在忍受不了叶粟这发神经一般的调笑，错过她逼近的身子直接站起来向外走，步伐匆忙。
    “你别多想，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回b市。”
    留下一句叮嘱的话，王杰希果断开门离开。
    就剩孤单一人的房间里，叶粟缓缓站直身子，眼底一片冷意未曾散去。
    三日后微草客场作战嘉世，行程确定下来后，王杰希提前一天召开团队会议，针对换血过后的嘉世做出新一轮部署。
    “孙翔初入嘉世必定和团队会脱节，我们只需要在他落单时逐一击败，保持队形包抄走位，苏沐橙由叶粟你负责，所有人看时机围攻一叶之秋，其余人保持好队形辅助叶粟，这场比赛，必须赢！”
    “必须赢。”叶粟狠声道。
    比赛当天，萧山体育场人山人海，孙翔作为一叶之秋首战对阵微草受到万众瞩目，王者更替必定引发各方注意，今天到场的媒体都比平日里多了一倍。大屏幕里顺势播放着曾经一叶之秋的精彩瞬间，新老交替，更新迭代，怀念过去，迎接新生，台下粉丝们纷纷喊着一叶之秋的名字，现场气氛倒不像比赛战场，更像是对叶秋退役的告别会。
    叶粟听着头疼，停在后台走廊处等苏沐橙，她刚刚给苏沐橙打去电话，说希望比赛前能见一面。
    苏沐橙也爽快，当即应约。
    没过一会儿，苏沐橙从走廊尽头走来，她穿着嘉世队服，脸上稍稍打了点粉，似乎在遮掩自己的无精打采。
    “怎么忽然要见我？”她明知故问。
    叶粟一把拉过苏沐橙的手，迫不及待问道：“沐橙姐，叶修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苏沐橙眸光一闪：“……不知道。”
    “……”叶粟直觉的心口发闷，说不出来的酸楚。
    苏沐橙见她表情不好，连忙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临走前带上了你给他的那张卡，卡里有十几万，可够他生活了。”
    “那怎么能够？”叶粟说，“早知道应该给他买套房子，否则也不至于现在没地方住。”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以，她准备一会儿比赛完后去给老爸打电话先预支点钱出来。
    “别别别——”苏沐橙满头黑线，“你们叶家钱多我知道就行，别吓着叶修那家伙。”
    叶粟：“那我联系不上他，真的很担心呀。”
    “放心，他说过，休息一年，然后回来。”苏沐橙拍拍叶粟的肩膀，笑得温柔：“这家伙从不轻易许诺，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等着瞧吧。”
    大概心里也知晓未来还会有君莫笑登顶的那一天，叶粟稍稍放下心来。刚准备和苏沐橙再扯点温言话语时，就看见嘉世那一拨队员也说说笑笑走过来，脸上全然不似刚刚失去一起并肩作战许久的队长那般悲伤，反而气氛活跃，轻松自在。
    “哟，苏沐橙，比赛前和对手聊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别一不小心把我们战术透露给对手，可就说不过去。”
    说话的人是嘉世副队长刘皓，长得普普通通，瘦高个子，他一见苏沐橙和叶粟站在一起，语气立刻变得连讽带刺。
    “我只是来问问她叶秋的情况。”叶粟解释道。
    刘皓嗤笑一声：“叶秋能有什么情况？新旧交替不是很正常嘛？他不行了难不成还不让更有能力的人上？叶粟妹子，理解你和叶秋的感情，但这是竞技圈再正常不过的更新换代，别想太多。没人抢一叶之秋的账号，孙翔也是叶秋主动选择的继承人。”
    叶粟沉默不语，苏沐橙对刘皓没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懒得搭理。
    “一会儿比赛见。”她拍拍叶粟的肩，先行离开。
    刘皓瞧着苏沐橙的背影，目光发冷。旋即他转头看向叶粟，面色如常。
    叶粟斜着眼望向刘皓，笑着问：“你就是嘉世副队长？”
    “是。”刘皓回望她，伸出手，算有礼貌地点点头致意：“同是副队长，以后请多多指教。”
    叶粟淡淡看一眼他的手，继而抬头：“我嫌脏。”
    刘皓：“你！”
    刘皓破口大骂，叶粟置若罔闻转身大步离开，她的手插在兜里紧握成拳，那股从未感受过的怒气郁结在胸口，久久得不到纾解。
    这样的队友，这样的环境……
    恶意，嫉妒，虚伪……这就是大伯每日面对的生活，这就是苏沐橙至今还在苦苦坚守的战队。
    临上台前，王杰希似有所察，低头叮嘱叶粟：“你今天一定不要冲动，懂吗？”
    叶粟目视前方，屏幕里的画面还循环播放着一叶之秋曾经的精彩瞬间，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冷静：“懂啊，我绝对，不！冲！动！”
    王杰希蹙蹙眉，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微草vs嘉世，比赛开始。
    首发叶粟与申建，嘉世想利用田忌赛马的原理，免费送给对方一分，反正知晓目前他们战队除了孙翔尚且有余力和叶粟一战，其他人无疑是以卵击石，还不如自认倒霉白送个人情。
    叶粟也没让他们失望，一分钟了事，赢得轻松。
    第二局孙翔上场，他是天才级选手，隐隐已经有些神级玩家的潜质，与一叶之秋刚磨合就能发挥出其五成水平已属不易，邓复升败于他手，也不亏。
    王杰希：“孙翔还是有点能力。”
    叶粟心情复杂，一边是未来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孙翔叔叔，一边是刚刚抢去大伯账号的夺号仇人，于情于理她都无法袖手旁观，拧巴片刻，她还是打定主意此时仇此时报，日后见到孙翔叔叔再赔礼道歉也不迟。
    擂台赛开始，孙翔第一顺序出场，嘉世以为微草会派叶粟，不料居然派出高英杰对战，这倒出乎意料。孙翔主强攻，高英杰精通变换，两人一来一往却是不相上下，屏幕里孙翔明显按耐不住急躁，早早抛出却邪开启豪龙破军，高英杰的木恩却不急不躁左晃右绕直接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他后退走位的相当精彩，是一个极其高难度的操作，这一招使出，全场叫好。
    “英杰厉害啊！”
    “有点咱队长的风骨，未来可期。”
    ……
    许多人在为高英杰叫好，叶粟却凝眉道：“英杰这招有点早了。”
    “嗯。”王杰希认同，“孙翔操作太快，英杰会跟不上他节奏。”
    “节奏一乱后面就不好挽回，英杰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叶粟感到可惜。
    王杰希倒不在意这点失误：“我本意也没打算让英杰赢孙翔，他比孙翔还是差了点，但只要前期磨掉孙翔大半管血，后面你兜底，这场擂台赛自然也是我们赢。”
    叶粟了然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果不其然，高英杰血条归零时孙翔血条已经过半，王杰希直接上场，你来我往几分钟便将孙翔血条清零，看着孙翔怅然若失下台的模样，叶粟心里隐隐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结果到最后也没轮到叶粟上场，王杰希直接扫平擂台赛，一挑二擂台赛完美拿下。
    团队赛之前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叶粟中途水喝得有点多，此时急匆匆赶完厕所解决生理现象，一通释放后她无比轻松的准备回赛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男厕那边传来声音，她一细听，猛地缩回门后。
    是孙翔和一个男人，两人正从男厕出来，在洗手池边旁若无人的对话。
    “孙翔，我把一叶之秋交给你是抱有很大期望的，你也知道叶秋那家伙不识好歹，你可不能像他懂吗？”
    “嗯。”孙翔态度似乎有点不耐烦，傲然道：“叶秋已经老了，现在我才是一叶之秋。我又不像他一样没用。”
    “很好，我就需要你这样想。”那陌生男人拍拍孙翔的肩，“他那人自傲的很，自傲还难管，你看队伍里有谁听他话，队长当成那样子趁早滚蛋。你呢……现在身为队长不能学那家伙，好好和队员们相处，他们有多讨厌叶秋就有多喜欢你，不要让他们失望，懂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八百遍了。”孙翔甩甩手中的水，转身准备走。
    那男人笑笑，和他一同并肩离开。
    叶粟站在厕所门边，胸口上下起伏，太阳穴有一股怒火鼓鼓直跳。她早就知道嘉世内部队员不和，却不料竟是全员针对，联想苏沐橙被讽的情节，叶粟不难想象出当初叶修在嘉世的艰难处境。
    她回到23年前后，专门百度过叶修的资料，嘉世一路从小作坊成为h市代表战队，叶修无疑是奠基人，他一场一场比赛打回来的荣誉如今沦为他人手中的筹码，自己却被亲手建立起来的战队所驱逐，这份耻辱，他们怎么敢……
    叶粟慢吞吞回到选手席上，面无表情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
    “怎么去了那么久？”王杰希问。
    叶粟：“噢，肚子疼。”
    “以后少吃点凉的。”王杰希叮嘱道。
    叶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再吱声。
    团队赛开始，王杰希招呼众人上台，叶粟站在王杰希身边，低垂颔首，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没有人能看清她眉目下的泠然。
    比赛开始互相握手，她抬头看了一眼孙翔，后者挑衅般挑挑眉，眼神桀骜不驯。
    “你等着。”叶粟低声道。
    孙翔幼稚回应：“我等着。”
    王杰希不满地看了眼叶粟：“别闹。”
    战斗开始，地图加载完毕，全员角色开始集结。
    “叶粟拦截苏沐橙，英杰，邓复升你们辅助她。”王杰希有条不紊开始下达命令。
    叶粟身影早已窜出，移动速度飞快，眨眼间便和迎上前的一叶之秋战做一团。沐雨橙风占领高位一枪射出，王不留行飞快回援，驱魔粉从天而落，嘉世队员避无可避。
    剑光扬起，两位身形相似的战斗法师长矛闪出火光，沧海一粟一手提矛柄，一脚踏出，矛尖射出寒光直刺一叶之秋眉心，一拉一退操作犀利之际，一叶之秋连退数步，身上飚出血花。
    叶粟竟是不管不顾，再次贴身迎上，似乎是要强杀一叶之秋。
    “叶粟，回来！”王杰希叫道。
    他们从一开始排兵布阵便将主线放在苏沐橙身上，叶粟这横出一道强杀一叶之秋，无疑是拖了时间。
    沐雨橙风急速走位，接连三枪炮弹从空中跃下，准确无误砸到了微草队员身上。
    王不留行扫把一挥，回旋转身，眼看要同炮弹撞击，却硬是躲开了那强有力的一击弹药。
    “英杰，帮叶粟。”王杰希抽空看了叶粟一眼，见她手速飚高，完全听不进指挥，只能临时换战术，帮助叶粟强杀一叶之秋。
    木恩辅助，沧海一粟紧追不放，饶是心高气傲的孙翔也略感吃力。苏沐橙被王杰希缠住脱不开身，着急回援却也是有心无力。其余队员与嘉世小打小闹，全场观众目光都集中在孙翔与叶粟这一强强对决中。
    叶粟忽然鼠标一摆，屏幕360度飞速旋转，她手中长矛已经放出‘豪龙破军’，接着她一手拽进长矛尾部，无间形态变化为长剑，又是一记大招。
    ‘怒龙穿心’。
    在全场观众未反应那武器变换形态之前，如此频繁转换的攻击已经将一叶之秋撞上了半空。孙翔暗道糟糕，屏幕中再次闪过一道光，直指胸口，一箭穿心。剑光划过龙头，瞬间将一叶之秋血条清空。
    ——居然是叶秋的成名招式‘龙抬头’！
    整个场馆沸腾了！
    素有‘小叶神’之称的叶粟在正主一叶之秋的面前用‘龙抬头’完成了她对斗神的敬礼，即便孙翔拥有了一叶之秋又怎样，沧海一粟才是一叶之秋的继承者，这记‘龙抬头’是她最好的证明。
    孙翔呆愣在座位处。
    看着苏沐橙被王杰希杀死，看着队友一个个屏幕灰暗下去，看着沧海一粟在屏幕里大杀特杀，最后留下一句：“你们嘉世不配拥有叶秋。”
    战斗结束。
    微草vs嘉世，微草大获全胜。
    王杰希扔掉耳机，异常严肃地走到叶粟身边，沉声道：“叶粟，从今天开始，你停赛三场。”
    叶粟一愣，回道：“凭什么。”
    “不听指挥，私自行动，你以为你是谁？”王杰希冷冰冰道，目光肃穆。
    叶粟却毫不畏惧，心里那憋了很久的火忍不住冒出来：“他们嘉世一盘散沙，逼走叶秋，还想用他的角色一战成名，他们配吗？”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叶秋走不走，轮得着你指手画脚？”王杰希不顾众人还在跟前，丝毫不留情面批评道：“你枉顾团队战术一味意气行事，你是想让我们微草变得和嘉世一样，还是觉得你自己天下无敌，可以不管不顾就为了自己痛快？”
    这话太过诛心，饶是叶粟，也不由心中感到刺痛。
    “叶粟，这场比赛因为你，拖了至少五分钟，全部队员因为你临时更换战术，就为了你的一个不痛快。叶秋看到你这样，他不会高兴，只会觉得幼稚……”
    “——够了。”叶粟眼眶一红，推开王杰希拿起外套就往外冲。
    “队长……”高英杰有些担心，犹犹豫豫道：“你这话太重了！”
    王杰希紧抿唇角，没说话。
    房间里气氛有些压抑，其余队员缄默不语。
    半晌，王杰希才说道：“她连点责任意识都没有，怎么会甘心留在微草？如果她不能融入整个团队，那要不要她又有什么区别。”
    高英杰愕然：“队长，你的意思是……”
    “她从心底就没认同自己是微草的人，她就是她，也只有她。”王杰希心情复杂，他知道叶粟透过他似乎在看某些人，明明就在她面前，她和他们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无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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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粟才十八岁呢。
    王队长很生气，他决定逼迫叶粟一把，让她看清楚他是谁。
    谁要当你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