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 赤龙

    暗红色的熔岩缓慢流淌，最终汇入本该冰冷的极地湖泊中，蒸汽升腾，随风送达，可怕的高温伴着浓烈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山色黝黑，四周围完全看不到像样的植物，只有一种适应环境的紫黑色地衣在野蛮生长。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冰岛，初来乍到的人也许会认为这是宇宙中某个环境恶劣的异星球。
    在一般的观光者眼中，这是一个冰与火构成的魔幻世界。从格物知性的角度去看冰岛这个国家，这里也许称得上是世界上各种暗物质元素最活跃的地区。火山活跃，水量丰富，植被生长茂盛，地球上存在的各类矿物元素在这里都能找到。
    “那些鲛族人还真是挺会选地方的。”李牧野环顾四周，对身旁全副武装，身后还有几名光头彪形大汉随伺保护的狄安娜用汉语说道：“你其实根本没必要带这几个所谓的保镖，真有事情根本指望不上。”
    狄安娜终于还是选择了信任李牧野。她的选择本就不多，除了放弃小安琪这个绝不可接受的选项外，剩下的就只有对抗和配合了。她虽然不知道陈赋书有多可怕，但却知道白无瑕有多强大。
    “若不带着他们，这些东西就全都得由你来背着。”狄安娜指了指大汉们随手携带的巨大包裹，那里装的都是她认为有必要的必需品，对比李牧野的身无长物，着实是显得非常讲究。她仰头看一眼太阳，道：“如果不是你花言巧语，我此刻还在莫斯科享受下午茶呢。”又道：“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吧，我不想走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女儿嘛。”李牧野有点着急，却拿她没什么太好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端出小李麦来继续劝说道：“你以为我喜欢趟这浑水吗？若不是为了小李麦......”
    “是小安琪！”狄安娜纠正道：“我不喜欢白无瑕给孩子起的名字。”
    李牧野道：“甭管叫什么，都是我和你的亲生女儿，为了能把她送回到你身边，让你们母女团聚，老子这次豁出去了。”
    “花言巧语。”狄安娜耿耿于怀道：“你若心中真把我看的这么重要，就不会允许小安琪被白无瑕带走。”
    李牧野解释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凭着良心说，白无瑕那女魔头是讲道理的人吗？”
    “明知道她不是正常人，你还去招惹她。”狄安娜恨恨难平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牧野叹道：“你若不知道白无瑕是什么人，说这话还有道理，你当我愿意搞成今天这样子吗？”
    “反正都是你不对。”狄安娜嗔怪道：“当初你就不该离开我，去跟白云堂的人接触，如果你当初没有......”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李牧野拿出电子地图来看一眼坐标，确认了方位后继续前进，道：“左边的活火山就是这阵势的定风眼，热气从那边涌出，导致两边气压出现差异，气流把蒸汽送到右边，遇冷后凝结汇聚成水流，进入到那边的洞中，这水里含有大量重金属，对于绝大多数生命体而言是剧毒物质。”
    狄安娜还在纠结之前的话题，不满道：“我跟你说你的过错和孩子的事情，你却要跟我谈什么水里的毒素和火山，我瞧出来了，在你心里头，我和孩子根本不重要，你最在乎的只有怎么讨好那个小女人，还说什么她是你亲妈，真荒唐的够可以的，她最多比小安琪大上四五岁，我若是早几年生孩子，都能当她妈妈了。”
    唯女子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这娘们儿居然在吃陈赋书的醋。
    李牧野心中暗自叹息，脸上丝毫不敢露出不耐之色，耐着性子道：“陈赋书的情况我已经大致跟你说清楚了，她是我亲妈的第二人格，我妈生我那会儿她也感同身受，所以才会把小李麦当做亲孙女，这个事情是有些特殊，但是你连人工降雨的本事都学会了，难道还不能理解灵魂出窍夺舍这种事吗？”
    “我不能理解！”狄安娜越说越气，道：“我凭什么一定要理解你？李牧野，你摸摸良心问问自己，就你以往对待我的方式来说，我是应该相信你还是应该怀疑你？”
    “信不信都随你！”李牧野来了脾气，道：“我反正在这件事上是问心无愧的，你要是信我，咱们就继续行程，至少还有机会把孩子要回来，你要是不信我，就算现在回头也没问题，我反正都命不久矣，只是惋惜没能在有生之年把欠你的还给你。”小野哥似不经意的寄出一张苦情牌。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你不把小安琪还给我，我就不把那小丫头还给乌兰珠。”狄安娜先是不为所动，随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道：“你壮的都要跟上帝打架了，怎么就快要死了？”
    李牧野道：“原本我打算办完了你们母女这件事以后，就去找两个大仇人算一笔旧账的，此行有死无生，我没想过能有机会生还。”
    “既然没有把握报仇，那不就等于送死吗？”狄安娜皱眉，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小野哥，道：“你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男人偶尔也会犯蠢的。”李牧野苦笑道：“我已经跟你讲了几天的道理，难道还不够蠢？”
    狄安娜没有计较这句话中的反讽，却关切的问道：“你是要去找施罗德的麻烦吗？”
    李牧野点点头，道：“他和一个叫黄飞虎的人害死了我姐姐一家，这两个老怪物的实力都在我之上，之前我曾分别跟他们交手，每次都几乎送命。”一个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要对付两个。
    “为什么不等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去找他们？”狄安娜道：“这种事情你难道不打算找白无瑕助你一臂之力吗？”
    “她那么对你和小安琪，我怎么可能还把她当做自家人？”李牧野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们从相识相爱至今十五年了，你还是不了解我，在我心中，只有最重要的家人才要故意疏离，我离开你正是为了保护你，如果我把你看得特别重要，白无瑕根本容不得你活到今天。”
    狄安娜面无表情听着，看不出喜怒悲欢情绪变化来，待李牧野说完了，鼻子轻轻哼了一下，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为什么现在又跑来找我们？”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牧野叹了口气，无限哀伤的样子道：“我这一生负你太多，总想着能在最后时刻到来前弥补一下，安娜，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请你一定接受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狄安娜眉头紧锁，头深深的低下，双肩微微抖动，道：“抱歉，我真的挺想相信你的，但是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要说抱歉呢？”李牧野看着她，道：“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你怨你。”
    狄安娜忽然话锋一转，道：“李牧野，你快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李牧野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但并不打算就此放弃，道：“你刚才说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是的。”狄安娜表情有些痛苦犹豫，道：“我不信你是真心要帮我找回安琪，所以我已经把你要来这里的事情跟鲛族上层做了汇报，他们提供的这个坐标其实是个陷阱，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快离开吧。”
    “我离开了，你怎么办？”李牧野丝毫不为所动，深情凝视着狄安娜，道：“傻瓜，我既然是为了你来到这里的，又怎么会因为个人安危，而把你置于险地？那些鲛族人因为喜马拉雅山发生的事情早把我恨上了，既然你已经通知了他们，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岂非要惹下大麻烦？”
    狄安娜皱眉道：“我不用你管，总之你快走吧。”
    “你不必劝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把你置于险地的。”李牧野深情款款盯着她宝石一样的蓝眸，语气温柔而坚定：“我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不会再错。”
    “你根本不知道那些鲛族人有多可怕。”狄安娜用眼神余光瞥了身后几个健硕大汉一眼。
    李牧野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喜欢吃人。”又道：“尤其是那些快要修行成人的形态的，最喜欢用幻术把自己伪装成美人的样子诱骗海上讨生活的船只，用动听的歌声吸引人的注意，一旦得手就会把人连皮带骨的吃掉。”
    狄安娜语气急迫：“这里就是约定见面的地方，现在距离我和他们约定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过来，你若再犹豫就真没机会离开了。”
    李牧野微微一笑，环顾四周，道：“我其实挺喜欢这个地方，很适合作为埋骨之地。”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个事实，这里是鲛族人经营千百年的地方，就算是施罗德那样的强人都不敢登门来挑衅他们。”狄安娜道：“强如白无瑕也不敢在这里跟赤帝交手。”
    “你约的人是赤帝？”李牧野道：“之前不是说要联络的是黑帝吗？”
    狄安娜道：“我根本联络不到黑帝，之前跟我打交道的人一直都是赤帝，她是一位能力强大且足智多谋的女性，我把你找我的事情跟她说了以后，正是她命我把你带到这里的。”她随即话锋一转，又催促道：“不要再说了，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赤帝就快来了，她虽然是女性，但吃起人来只比其他鲛族人更凶残。”
    “来不及了。”李牧野岿然不动，目光投向前方，天光已经暗淡，极地之夜总是来得有点突然，在前方的山阴脚下，一个身材婀娜健美的红发女子悄然出现，漫步走来，随着她步步接近，沿途地面上无数道温泉跟着喷发，水中数不尽的半人半鲛怪物跟着跳动雀跃，似乎在期待着将要入口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