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时光如梦

    世情江湖远，人心海底针。
    人与人交往，什么最难得？
    信任。
    江湖人为什么那么看重信义？实在是因为太难得。
    这个世界有太多诱惑和强迫人们背信弃义的因素。生死关头，厉害诉求，名利诱惑，爱恨纠葛......为了利益，亲人可以反目，兄弟姐妹也能祸起萧墙，貌似情深似海的夫妻也可能在大难临头时成了分飞燕。
    在这世情纷杂的茫茫江湖中，想要坚守本心，持信守义，太难！
    白帝的陷阱最凶险处不在于这座镜像魔宫，也不在于神秘莫测实力惊人的狐尊，而在于人心之险恶难测。
    天魁哈哈大笑，得意的：“李牧野，除了跟白无瑕反目成仇外，你别无选择，你还在考虑什么呢？现在能帮到你找回赤帝殿下的只有我，还不赶快把我放开？”
    “放了你？”李牧野收回茫然远顾的目光，停留在这张貌似彪悍忠勇，其实奸诈多端的脸上，忽然咧嘴一笑，道：“也好，那就成全你。”说着，果然松开手将大惊失色的天魁丢了出去。
    天一弱水，至轻也至毒，因为是至纯之水，有形无灵，所以能吸纳灵魂之力，既所谓精神原力。简而言之，就是用这水洗把脸便能把人洗成傻子。
    李牧野加力把天魁丢出去，他空有一身原力却半点发挥不出来，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落入水中，奋力挣扎出水面，恨声叫道：“李牧野，你会为你的愚蠢决定付出代价的！”
    “嘿嘿。”小野哥笑的残忍：“无论我今后如何，你反正是看不到了。”
    天魁还在竭力挣扎，将一只手奋力递上来，急迫道：“救，快拉我一把，李牧野，镜像魔宫中有时空陷阱，你自己是没办法保证不会错走一步的......”回答他的是一颗琉璃珠。
    李牧野看着因为天魁沉没泛起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的水面，长身站起，叹了口气，自语道：“自古多情空自伤，难将此心比彼心，若得世间两全法，不负天心不负卿。”
    ......
    公元二零三零年，地球人类正式进入原力觉醒时代，向更高文明级别进化的趋势已初露端倪。
    随着共和国，北美，俄罗斯的东西伯利亚集团先后宣布解锁了可控核聚变微型化技术。聚变技术被广泛运用于各个领域，不但解决了能源枯竭的忧患，同时也带来了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
    更强的机动能力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国家和国家之间的距离隔阂迅速消退，世界各国纷纷围绕掌握核心技术的三大强国选边站队，很快就形成了三个巨大的联盟，分别是华夏文明联盟，美洲同盟和北欧神圣轴心协约组织。
    文明程度的提升带来更强大的摧毁能力，而威力越来越大的武器非但没有摧毁世界，反而让战争变成了不可触碰的禁区。三大联盟因此达成共识：为了共同的命运，世界必须至少保持表面上的和平。
    在这个时代里，人们模拟原力大师控制暗物质能量的方式，以此为能量源开发出统称为量子武器的新武器，微型化的单兵量子武器可以让一个普通士兵拥有屠神的力量。
    从火药石油文明到原子文明，人类经历了三百年的进化时光，依然没能达到原子文明的巅峰。而原力觉醒时代以后，随着越来越多的暗物质能量被人类掌握运用之法，人类从原子文明进化到量子文明，只用了十几年的时光。
    与此同时，世界各国与那些拥有许多原力觉醒大师的江湖巨头之间的权力之争则愈演愈烈。
    三大联盟共同建立起的超级网络让整个世界沟通无碍，带来无穷便利的同时，也给江湖巨头们留下了掌控喉舌煽动民意的机会。量子武器的诞生限制了战争规模，却没办法阻挠原力觉醒者们拥有这个时代。
    强者为尊，在任何时代都不会变。
    在这座新时代江湖中，伟大的白凰代表了人类修行文明的巅峰，同时也被三大政府联盟列为头号危险人物，阴谋颠覆人类文明的女魔头。另外在南美，广袤雄伟的安第斯山脉深处，一个几乎完全由人工智能建立的巨大江湖组织同样被联盟政府列为人类公敌。在华夏文明圈联盟的南端，被誉为新文明源头的鲛人族从地下转为地上，一举统一了南海门和逍遥阁两大江湖组织，成立了强大的天舟。
    世界江湖也进入到三足鼎立的新时代。
    一切开始于十五年前，在海洋的最深处，两个相爱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因为这个选择，改变了整个时代的发展轨迹。那一年的春天，鲛人族的首脑白帝与共和国军方结成同盟，共和国在那一年成为第一个拥有可控聚变微型化技术的国家。而后因为莫名的原因，技术泄密后被另外两大联盟掌握。
    也是在那一年，七月的某一天，北美毒凰宣布研发出改变人类进化轨迹的超能药剂，在整个江湖世界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吸引到觉醒原力级别的追随者不计其数。同年九月，一架北美最先进战机在南美安第斯山脉上空执行任务时被量子武器击落。一个强力组织将这里划为禁飞区，并宣称：人工智能取代人类管理世界的新时代必将到来！
    人类也许只是记忆能力最强的生物之一，但绝对是最懂得选择性失忆的生命。
    新的时代背景下，人们逐渐适应当下的生活，那一年海底发生了什么，已经很少人愿意去探究。
    ......
    早春，华夏文明联盟，京城，人口超过五千万的煌煌巨城。
    五环以内寸土寸金，二环内则被称为是寸土丈金，有价无市。
    二环外侧，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数以千万计的各色人口在这片逼仄的区域内聚居，除了大约两千万本国原住民外，其余一千三百万人口都是来自世界各地，崇拜华夏文明的世界移民。他们当中来自东北亚的黄种人居多，亚非拉的黑色人种次之，也有比例大约百分之十五的欧美白色人种。
    他们选择生活在这里，以能说一口地道的汉语普通话，喝得下地道的二锅头，熟记百首以上中华古诗词为荣。在这个新文明时代，人类似乎已经忘掉了种族隔阂，大家共同成为这颗星球的主人。
    在这个每时每刻都在进化的时代里，有些事情却是永恒不变的。
    比如贫穷和富贵的差距，权势人物和升斗小民的距离。
    在这个恨不能将全部标志人类文明史的建筑塞进电脑存储程序的时代里，在这片土地利用率高的恨不得把楼房盖进太空的土地上，却还保留着一座独门独院的四合院，着实是一件奇哉怪哉的事情。在华夏文明联盟，有资格享受如此特权的人物不超过十个，这座院子的主人正是其中之一，军方参谋长联席会总长陈炳辉。
    傍晚时分，华夏文明圈头号餐饮业巨头周氏企业的掌门人周平登门拜访，陈炳辉正在和妻子林静看电影。
    两平方米大的全息影像显示屏上正播着一部多年前被誉为华语科幻电影里程碑的老电影，说的是因为太阳膨胀，人类不得不在地球上安装巨大聚变发动机带地球离开太阳系的故事。多年前，这部被认为是漏洞百出，意识超前的老电影，现在却被认为是科学逻辑合理，意识却大大落伍了。
    制造超大型可控聚变发动机对人类来说已经不成问题，逻辑上站得住脚了。但想法却不免太落伍。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让人类已经有了将其他天体改造成新地球，甚至制造出一个新太阳的野心。
    因为周平的好哥们儿，著名的歌坛大哥大林翔宇是林静的亲侄子，所以论辈分他还要尊陈炳辉夫妇声姑姑和姑丈。
    周平也不是一般人物，除了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几个人之一外，他还豢养着一支实力颇强的量子佣兵，在华夏文明联盟的江湖世界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但在陈炳辉面前，这位华夏文明圈里的江湖大佬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
    陈炳辉已经是花甲之年，但看上去却像是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这个时代里，白云堂出产的驻颜丸已经很普及，但这种压榨生命潜能，并强烈成瘾的药丸是不可能入总长大人之口的。
    “怎么样，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陈炳辉关掉还没播放完的电影，道：“你小子最好给我一个够分量的理由，早就警告过你，如非特殊情况，决不许你到我家来碰面，你知道的，我是最不喜欢跟督察总局的那些狗腿子们打交道的。”
    “别忘了督察总局也是在您的一力推动下建立的，那句著名的：军中贪腐，尤胜猛虎，督察总局，时代武松，也是您说的。”周平态度不咸不淡，语气不慌不忙的拍了一记有色无形的马屁，又道：“北边来的两个女人有动静了，那位姓安的女士在老王府大街那边从东瀛商社手中买下一座物产，好像是要开一家诊所。”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陈炳辉叹了口气，又问道：“除此之外，她们还做了什么？”
    “军情局的人已经对两个主事的女人展开调查。”周平道：“鲁局的态度挺怪的，宗教办那边提供的能力评估报告显示，那位安女士很可能是七级能力者，鲁局却没有按照规定启动相关预案，也没有对她们进行隔离扫描。”
    “嗯，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况。”陈炳辉点头道：“鲁局长那边怎么做你不要管，你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两个女人在民间的一切行动都在我们的控制下，你是对外的身份是商业家，一切超出商业范畴的举动都不要有。”
    “是！”周平以军人的礼仪站的笔挺，又道：“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有点奇怪，宗教办在她入境时的审核结果显示她是原力觉醒者，只是级别太低，没法确定是哪一种能力，但是后面临检复核的时候又发现她不是原力觉醒者，这就有点非同寻常了，您是知道的，原力一旦觉醒就没有消失的可能，我觉得这件事一定有古怪，所以建议您安排鲁局对那个年轻女孩子进行一次超常规的复审。”
    “不必了。”陈炳辉摆手道：“这个叫李麦的姑娘很安全，不会带来任何灾难性的隐患。”
    周平道：“怎么听您的口气好像很了解她似的？”言外之意，既然您这么了解，为什么还安排我暗中审查她们？他这个人向有傲骨，当初是为了毕生仰慕的女人才加入军情局，之后一直披肝沥胆忠于职守。面对多大领导都始终不卑不亢，从来不会搞阿谀奉承那一套。
    陈炳辉对他的质疑既不意外也不计较，笑道：“你级别不够，就不要多问了。”又问道：“那个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周平摇头道：“还是老样子，从一年前我把他招进中华楼总店就一直是那个样子，每天生活极有规律，固定时间起床，固定时间锻炼身体，然后准时到后厨开工，干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准时吃中饭，又准时下班吃晚饭。”他顿了顿，又道：“这个人实在太普通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您亲自交代的任务，我是绝不可能从他身上发现任何问题的。”
    “继续观察吧。”陈炳辉又叹了口气，这位手握重权的总长大人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今天他叹气的时候似乎有点多。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还是按照之前交代你的原则，要当他不存在，还要时刻掌握他的动向。”
    “是！”周平肃然领命，又道：“北边来的两个女人把医馆开在中华楼全球总店对面，倒像是来监视我的，您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猫腻？”
    “做好你的事情，记住了，不要跟这两个女人有商业层面之外的接触。”
    ......
    夜里十一点，王府街七十二号，国府九号公馆地下公寓入口处。
    一个衣着整洁，身形瘦削的男子正提着硕大的购物袋低头走入。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满脑袋小辫子的黑妞从暗影里走出，操着流利的汉语喊道：“哥们儿，等一等。”
    男子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
    黑妞快步跟了上来，在她身后的暗影里，另外几名黑人正蹑足潜踪蠢蠢欲动。
    “嗨，你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吧？”黑妞儿追上男人说道。她的手里多了一柄三寸长的钛合金的弹黄刀。
    在华夏文明联盟，对武器使用有着严格的管控政策。任何出产的超过三寸长的刀具都属于管制品，从出厂到销售每一个环节都会受到安全网络的监控。所以这些小混混儿们只能使用这修脚刀似的玩意。
    小黑妞儿手里的弹黄刀是经过改装的，增加了血槽和麻痹毒剂。这种勾当在这个时代的江湖中是很常见的。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回头看黑妞儿，只是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少废话，钱！”黑妞儿杀气腾腾说道：“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就干掉你！”
    啪的一声，男人把手里的环保购物袋丢在了地上。然后又十分配合的将兜里所剩无几的现金也丢下。
    “没了。”
    “不，还有你的戒指。”
    “这个戒指不值钱，但对我有点特殊意义。”男人抬起手，看了一眼纳米合金制造的小玩意，想起了一些往事，叹了口气，又道：“戴在手上的时间长了，已经摘不下来啦。”
    “我说摘下你的戒指！”
    男人越是这么说，小黑妞儿就越认定这戒指是个值钱的货。她身后藏着几个瘾君子，每一个都是见不得光的恶魔。他们服用的是一种来自联盟的东瀛行省的劣质毒品，据说是大毒王芦屋忠信将来自北美的正宗货稀释出来的次品。成瘾性很强，服用以后会短时间提升体力，副作用是畏惧阳光，因此这种瘾君子又被叫做夜族人。
    男人的手抚摸了一下戒指，摇摇头道：“来吧，拿你的那把小刀子捅死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小黑妞儿往前迫近了一步。
    男人张开了手臂，似乎是在向天主张开怀抱，迎接生命的最后时刻。
    弹黄刀在刺中的瞬间收了回去，小黑妞儿还真下不去手，她在男人身后小声说道：“求你了，把戒指给我，让我尽快凑足了钱，否则你和我今晚都会死的。”
    “哦，原来是这样。”男人有点木讷，无动于衷。
    小黑妞儿真急了，道：“听着傻逼，在我身后有五个夜族人，每一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如果今天晚上我不能给他们搞到那玩意儿，这些混蛋就会把我撕碎了吃掉，我才十九岁，还不想死在这愚蠢的夜晚中，所以，帮帮我好吗？别逼我成为一个杀人犯！”
    男人看一眼时间，再有十分钟巡逻的人工智能警察就会经过这里。难怪这小黑妞儿会这么着急。戒指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那就只好另外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他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就在这时候，夜色深处传来一个奇怪的叫声，像是猫又更低沉连贯些，呼噜噜像那种多年前流行一时的老式低音炮发出的。
    男人的松开了握紧的拳，提起地上的购物袋，道：“走吧，你说的那几个人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说完转身就走。
    暗影深处，蓝光闪烁一瞬，几个夜族瞬间化作齑粉消散的无影无踪。一只黄底黑纹额生王字，走路威风八面，体态却只有寻常小猫大小的异兽踱步而出。在它身后的黑暗更深处，两个女子并肩而立默默看着。清丽秀美者轻声问道：“安妈妈，咱们就这么看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