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同理心

    许多人，终其一生苦苦打拼，遗产，最后都会留给子女。
    留给子女的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自己有多么爱子女——而是本质上认为子女是自己的传承（传宗接代），是自己基因的延续——留给子女，就是留给了自己！
    无论子女多么不肖，绝大部分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极少有人会绕开子女而把遗产留给别人（大富豪的捐赠除外，个案除外），否则，就会觉得自己这一生是白辛苦了。因为，子女固然不肖，但是，为了遗产而伺候你的远亲近戚也不见得就真的靠谱——再不肖的子女至少是自己的血脉，可亲戚，不是！
    肖老头一直耿耿于怀，听得富小明这么一说，忽然就释然了，觉得蛮有道理的，“是啊，也不怪他们，是我把他们惯坏了，现在想要纠正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富小明笑嘻嘻的：“所以，就别费力气了，直接不理他们就行了，懒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肖老头：“要不是有蛮蛮，我连不理睬他们都不敢。你懂的，这个社会，你要是没有子女后代，你去养老院人家都不收你（收了也欺负你）。我有个老朋友，无儿无女，他们两口子住在养老院，只要和别的老头吵架，别的老头就说，你等着，我叫我儿子孙子来打你……所以，每一次我给他打电话，他都让我忍一忍，忍一忍，没有子女后代更可怕……”
    富小明这才彻底明白，为啥这老头儿忍了那么久了。
    也真是可怜。
    “其实，我早就把他们看白了（看穿了），但那时候，我不敢得罪他们，后来，蛮蛮照顾我们，我们才有了一点底气……”
    富小明肃然：“这一点，老人家你放心，以后，谁个老头欺负你，你马上说一声，我帮你出头。”
    肖老头：“你挺能打吗？”
    “至少打几个壮汉不成问题。”
    肖老头看看他健壮高大的身子，哈哈大笑：“富小明，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今天中午，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顿。”
    富小明爽快答应。
    一瓶茅台，四个酒杯，满桌子的大鱼大肉。
    为了招待第一次上门的“新孙女婿”，肖老太拿出了看家本家，和孙女一起做出了八菜一汤。
    富小明看着一大盆水煮肉片，红油汤鲜，香菜翠绿，不由得大赞：“这个很不错……”
    肖老太：“这是蛮蛮做的。”
    肖老头立即看着富小明，眼神很微妙：“小伙子，你会做饭吗？”
    富小明：“……”
    “在你们家里，经常都是蛮蛮做饭？你不做的吗？”
    富小明悠悠然地：“不，经常是我做饭。因为我的厨艺比蛮蛮略略好一点点。”
    肖蛮蛮：“是的，富小明做的三明治和牛排都特别好吃。下次让他做牛排给你们吃。”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肖老头才放心了，点点头，语重心长：“我们本地的男人，都擅长做饭，也经常做饭。一个男人要是啥都不做，光等着吃，就跟二流子差不多，要不得……比如我，以前我们家里经常都是我做饭，只是后来我得了脑梗，才没怎么做饭了……”
    肖老太笑道：“那是。老头子做饭比我做得好吃。不过，他自从得了脑梗之后，做饭就经常忘记了放盐（放了一次又一次），咸得不敢开口，根本吃不得，所以，不敢让他做了……”
    富小明笑嘻嘻地和肖蛮蛮交换了一下眼色，无声道：你看这下马威，这摆明了以后做饭都是我的事情，对不对？
    肖蛮蛮也眨眨眼：是的是的，若是男女颠倒一下，爷爷肯定又要说：女的最好学会做饭，做好吃点，男人嘛，天天在外奔波，没必要围着灶台转。
    富小明：嗯嗯嗯，江湖规矩就是这样，不意外。
    肖老头：“还有喃，我们本地的规矩是男人都是耙耳朵，一般不和女的打架过孽的……”
    肖蛮蛮：“他脾气还算好，从来不会动手的。”
    肖老头不以为然：“以前我们以为那些高级知识分子都文质彬彬，从来不会动手，后来看了电视，才知道，那些高级知识分子也暗地里经常打老婆，甚至杀人分尸，而且智商高手段残忍，破案都很难……”
    富小明：“……”
    肖蛮蛮低低的：“他们天天看法制栏目，现在比法医还厉害，对于那些大案要案奇案了如指掌……”
    富小明哈哈大笑。
    肖老太急忙道：“大家吃菜吃菜……”
    大家开始大吃大喝。
    肖老头很难得喝一点酒，又是茅台，一小杯下去，有点飘飘然地，然后，又坚持还要一小杯。肖老太坚决不许，他很生气，捏着酒杯子做脸色。
    富小明笑道：“没事，一两白酒不碍事，老爷子那么小的杯子，没有一两酒的，可以再喝两杯……”
    肖老太这才又给他倒了一杯：“你记住哈，只能再喝两杯哈，多了坚决不得行。”
    肖老太端着那个杯子，气呼呼的：“这种拇指大的杯子，真不晓得是哪个发明的，喝来喝去，牙缝都填不上……”
    肖蛮蛮哑然失笑，说真的，她也暗忖：到底什么奇葩发明了用这么小的杯子喝酒？拇指那么大，看着就急人。
    富小明悠悠然地：“只要你们想想茅台的价格就明白了。请客的人，要是直接大杯子满上，或者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大碗喝酒，那几大瓶都不够。再是运气不好遇到几个酒鬼的话，请客的主人得哭了。可是，这种小杯子慢慢喝，就好多了，一点一点慢慢打发时间（就是不让你猛喝），又体面又省钱……”
    肖老太接了一句：“那是，啤酒不值钱，我看人家那些喝啤酒的就全是用的大杯子……”
    肖老头：“有道理！一定是舍不得钱，才发明了这种小杯子。”
    富小明哈哈大笑，觉得这二老唱双簧一样的。
    吃饱喝足，肖蛮蛮帮着奶奶收拾厨房，打扫。
    富小明以为肖老头要和自己喝茶吹牛，不料，肖老头神神秘秘的：“小明，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储藏室……”
    富小明很是好奇：“好呀。”
    十来平米的书房，一本书都没有放。
    但富小明一进去，就震撼了。
    只见墙壁一溜儿整整齐齐码着一摞一摞的真空包装大米，各种档次各种牌子都有；旁边，是一溜儿真空包装的白面、自发粉，什么高筋、中筋、低筋应有尽有；米面之后，当然就是油。近20桶油，花生油、菜籽油，玉米油、甚至菜籽油都有。
    然后，是一箱一箱地罐头，根本就没拆封，从包装箱来看，全是猪肉、午餐肉以及各种牛肉罐头；
    罐头旁边是一箱一箱地压缩饼干，压缩蔬菜、豆类……
    肖老头顺手打开一个大大的瓦罐，富小明一看，好家伙，里面全是红豆腐（麻辣腐乳）；红豆腐旁边，则是一大罐大头菜、豆瓣以及酸菜……
    每一个罐子都是30斤左右的大号罐子，每个罐子都是满满的，用了保鲜膜和大盖子双重密封。
    最边上还有两个超级大的罐子，一个罐子里是白糖，一个罐子里全是红糖。
    富小明惊叹：“你们的库存居然这么丰富？”
    肖老头洋洋自得：“米面油罐头饼干红白糖全是买的，但是，这些红豆腐、大头菜、豆瓣和酸菜，就全是蛮蛮的奶奶自己做的。味道很不错，你们可以拿一些回去吃……”
    富小明道谢。
    老头儿喜滋滋的打量这些“家底”，声音有扑面而来的“土豪”气息：“不是我吹牛，我这些东西，万一有什么意外，吃一两年都没问题……”
    富小明叹为观止。
    “我看着几乎不差什么了，不过，还差点蜂蜜。我有个老表（远亲）在青城山养蜂子，说他的蜜特别好，所以，我找他预定了100斤，今年秋天，我就会给我送来。钱我都已经付给他了……”
    富小明很是好奇：“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蜂蜜？”
    “我看一个专家说，蜂蜜是没有保质期的，十几年，几十年都能吃。万一有啥意外，我吃蜂蜜也可以活着啊……”
    富小明：“……”
    肖老头神秘一笑，又语重心长：“小伙子，你虽然是几个博士（头衔），但是喃，轮到生活经验，我还是比你多一点。”
    富小明：“……”
    老头儿顿了顿：“其实，那时候，我母亲偷偷藏了一筐红苕，但是，她怕饿死我，所以没有告诉我父亲。每天，她都等我父亲外出的时候，悄悄拿一根给我吃，结果，我父亲死了，我活了……”
    富小明默然。
    “那时候大家饿得什么样子呢？举例，我从来不想娶老婆，是真的想都不想，一心只想吃饱饭，你明白吗？当你饥肠辘辘的时候，压根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
    那是，饱暖才思那啥——不过，富小明没这么说，只是默默听着。
    “后来，要不是我小叔叔把他的宅基地和房子给了我，我可能根本就娶不到老婆……那时候起，我就想，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买足够的食物，几十年吃不完那种……”
    老头儿拄着拐杖：“后来，我给肖威兄弟讲这些，他们总是不耐烦，听几句就跑了，说我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听着就烦。等我终于有闲钱了，我也想多囤点东西，可是，我发现我根本没法囤……”
    富小明意外：“为什么？”
    “因为只要我买好了，我的小儿子一家每次来看到，马上就说，这么多东西，你们两个老的怎么吃得完？我们不拿去吃，你们放着也是烂了，于是，全都给我们拿走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多买了，肖嘉河一家人很自然地就拿走了。你囤的速度，跟不上人家拿的速度。
    老头儿只好作罢。
    直到现在，直到搬到这里，终于有了自由的感觉（这也是他彻底要搬走的重要原因之一）——至少，你买什么，买多少，再也没人拿你的了——而且，肖蛮蛮也从不阻止他们囤积。毕竟，二人年龄这么大了，多点东西在家，也更方便。
    “我们蛮蛮有一点特别善良，你知道吗？”
    富小明：“？？？”
    “有一次老太婆骂我，说买这么多有啥意思？蛮蛮说，‘没关系，有些人一件大衣一个包包就一两万，如果说浪费，那衣服包包这些价值又有多大呢？爷爷这是买的正当的东西，也算是有备无患，你就随他高兴吧’……这一点，我们蛮蛮就比肖威兄弟强多了，肖威兄弟没这个眼光（和体谅他人的同理心），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了这些东西，我晚上都睡得踏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