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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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抱着柴犬肥肥的肚子,俞晨抬起它的右前蹄开始抽血化验,小柴一阵高低起伏的呜咽,还带转弯的。
    俞晨抽完血,不屑地看了看它,“一看就是主人牛肉喂多了,叫得这么有层次”
    其实宠物诊治和人的诊治很相似,比如把一管子狗血放入机器就会自动出化验结果,这台机器也包含在王晞的五百万投资内,价格不菲,不比化验人血的机器便宜。
    柴犬主人每半年要给小柴作一次全身检查,看看有没有高血压高血脂什么的,生怕平日的宠爱会让它短命。
    俞晨欣赏这份爱心,同时又感觉到自己身为人类的悲哀,“人不比狗”的境遇让她一个当兽医的同样接受不了。
    为小柴做完检查,她端着一杯咖啡走进韦硕办公室,照例把咖啡推到老板面前,不过这次说话有底气了许多。
    “我想要休假。”
    韦硕从诊所的一对运营数据里抬起贼溜溜的小眼睛,不悦地说道“你不知道诊所下个星期就搬家吗!?这时候请什么假!?”
    俞晨很少见韦硕发着力说话,却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开始责问领导:“搬诊所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提前通知大家?我住在东五环那边,每天冲到西二环上班得有多远,这不得赶紧找房子搬住处呀…找房子需要花时间…”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被曹兰平刺激惨了,亦或是被王晞每天念叨成了深度抑郁,反正胆子就这样自然而然壮了起来,不怕天、不怕地。
    可能连死也不怕了吧……
    “小晞租的那个铺面是打包的,两个门面虽然不在一处,相隔也不远,店主说一起租的话能打折,这边的房子一直在涨价,涨得我心烦,小晞说那就把这边的诊所跟着咖啡馆一起搬过去,这样她能降低总成本。她是老板,我也没办法...你啊,要怪就怪小晞去,是她应该跟你提前说。”
    俞晨这才发现韦硕原来“欺软怕硬”,见到她不管不顾,反而开始耐心对她解释。
    她也明白王晞肯定是一心忙着自己开店的事情忘记告诉她诊所搬家,叹息她这种富家千金哪里能体会到自己平民百姓的不易。
    “不准请假哈!我这平时能让着你的都尽量让了,你可不能在诊所搬家的时候给我撂挑子,大家对我的怨言已经够多了…别再因为对你的袒护失去民心。”
    “你早就失去了。”俞晨腹诽,离开韦硕的办公室。
    俞晨一直为一只“重量级“大白熊”剪毛剪到晚上七点,急匆匆搭地铁到西城区的租房中介,到达店面时,中介已经下班。
    店里只剩下一个脱了工作装准备离开的小伙子接待她,看着年纪很小,像是刚来北京打工的,一口一个姐地招呼俞晨,让俞晨不由想起自己刚大学毕业当“北漂”的那些岁月。
    虽然现在也仍然是个“北漂”,不过岁月毕竟算是善待她了,现在自我感觉强了不少,对这小伙一股保护欲望从心底滋生,犹如对小动物的感觉。
    小伙给她倒了茶,根据她的要求查了电脑里的房源,说要联系一下房东问对方能不能接受她养的宠物,还抖着机灵说自己会尽量跟房东少说具体的事,只说有猫有狗就行。
    俞晨看这小伙不错,小伙起眼动眉毛地和俞晨热络起来,“要不现在我就帮您跟房东打个电话,他要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房。”
    她立刻点点头。
    小伙当即开始打电话,同意养宠物的有两三家,都同意去看房,于是俞晨骑上小伙儿的电瓶车后座,去了北营房西里附近的一处小区。
    一个二十平米不到的通间竟然要三千多块钱,里面除了空调什么都没有,家具得自己添。
    虽然宠物医疗这个行当挣钱不少,算是朝阳产业,问题是俞晨每个月工资除了养着家里的“五朵金花”和金毛顺顺,还要接济城郊的一处动物救济站,为这个事,石英没少抱怨她,在老家和邻居搓麻输钱的时候甚至会怀疑俞晨这么一个把宠物看得比人重要的二愣子货就是观音菩萨派到她身边要账的,白养了二十几年,还送出去留过学,现在居然每个月一个子儿不往家里拿。
    “姐,这儿真的是附近最便宜的房了,说是三环其实是二环边上,这个价格真的,您在其他地儿是找不到了。明天又有四五伙人看房,您可得抓紧。”一起看完三处房子,小伙目光炯炯且真诚无比地对俞晨说道。
    “行吧,我考虑考虑…”俞晨心里打鼓,平时还嘲笑王晞有“选择困难症”,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大哥笑二哥,和她半斤八两。
    小伙贴心地骑着电瓶车把俞晨送回地铁站赶末班地铁,临走笑容可掬,“您慢走,姐。”
    这样周到的服务态度,让俞晨在这初春感觉心里暖烘烘的。
    刚回到住处,俞晨就收到了小伙子发的微信,“姐,我刚跟那家房东又沟通了一下,他特别欣赏您这份爱宠物的心,只要注意卫生,时常打扫,您养那些猫猫狗狗是没有问题的。”
    俞晨咬咬嘴唇,想着每天早上追973的艰辛,再加上现在和曹兰平结婚的事情也已告吹,这下不用存钱了,无牵无挂的自己可以和那些小年轻一样安心当“月光族”,当即回了微信:“好,那我明天早上到你们那儿把定金交了,定金要多少?”
    “按规定,是要一个月的房租。”
    “这么多啊,能不能给少一点?”
    “姐,这是定金,给多给少不都一样嘛?”
    “那你们中介费能不能少一点?一个月房租也太多了。”
    “这样啊,那您先等等,我跟我们财务商量一下。”
    俞晨放下手机,为“五朵金花”换完猫砂,小伙的微信语音传了过来:
    “姐,我跟财务商量,这样,您现在给我三千块钱得了,算是定金也算是中介费,我们不开发票,这样行吗?刚才有个下午看房子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是也对这房子感兴趣,他是和我一个同事联系的,我怕这房子给您留不住….”
    “这样啊…那我现在微信给你转过去好了。”
    她没有多想,当即把三千块钱给这小伙转了过去,小伙马上确认收款,秒回道:“ok,那您明早到店面上签合约吧,我把钥匙给您。”
    第二天一早,俞晨厚着脸皮跟韦硕请假晚到诊所两个小时,去了位于西城区的中介店面。
    二十出头的前台女接待对俞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没有收到您的定金啊。”
    俞晨急忙说出昨天那个小伙的名字,前台冷冷说道:“哎呀,他早辞职了,昨晚他一个人呆在我们店里!?肯定不可能!大姐,您肯定是被骗了!”
    称呼从“姐”变成“大姐”,就是这么快!俞晨瞬间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
    俞晨披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用一根大汤匙狠狠挖了一口“哈根达斯”放进嘴里,不在乎扁桃腺发炎。
    从被曹兰平抛弃,到这次被骗房租,相隔不到一个月,密集的倒霉事终于还是把俞晨本就抑郁的精神摧垮。
    “五朵金花”围在俞晨身边喵喵叫个不停,可能是知道主人的情绪正在崩溃边缘,想要安慰又说不了人话,只有顺顺还挺淡定的,盯着俞晨手里的冰淇淋垂涎三尺。
    王晞走过来,坐在宜家的红木头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屑说道:“不就三千块钱嘛?别这个样子。”
    “三千块钱,可以买到一百包批发的国产猫粮,小五十包进口猫粮,两百包进口小鱼干,一百包国产小鱼干….”
    “停停停,你给我打住,别跟我嘀咕这些…”王晞往日听俞晨说宠物的事情说得太多,已经感到生理抗拒。
    “你这意思是要为了这事儿去报警吗?恐怕警察还没见过你这么奇葩的案子。”
    “怎么报啊…那小伙微信把我删除了,我除了有他的微信…什么都没有…”俞晨越想越委屈,又挖了一大口冰淇淋放进嘴里。
    “俞晨,我是真不明白,你不是那种刚到北京的小年轻了,怎么还能被租房这种事情蒙骗!?你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什么也想不到,打个电话给我总可以吧,打不了电话给我发条微信也可以啊,我一定会阻止你,让你第二天再付钱。”
    是啊,为什么如此急切在阜成门附近找房子呢?….
    在知道诊所要搬到阜成门的时候,其实内心的感觉不仅仅是对韦硕的埋怨吧?…
    因为,阜成门离同远医院很近很近….
    自从在医院亲眼看到那个人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心里有些角落好像被照亮了,鼻间不时会有栀子花开的柔暖香味在缠绕…
    是这个原因吗?是吗?…
    那天她拿着别人从峨眉山求来的护身符去了同远医院,在约定的心外科住院区外没有看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于是擅自沿着走廊想要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寻找,却无意间在转弯处的心外科专家介绍栏里瞄见了那个人的照片。
    “心外六区主治医生,许临。协和医科大学临床八年制博士毕业,曾被派至德国海德堡大学附属医学院心脏中心进修……”后面是关于许临发表的论文、参加的协会以及主推的手术技术介绍。
    那天阳光很暖,却也刺眼,专家介绍栏旁边就是窗户,光打照进来,俞晨觉得眼睛酸酸的,不断警告自己,对于他,不要再有任何妄想。
    因为,自己已经在他面前完全碎掉了,那些碎片,也早已在岁月给予自己的自知之明里融化得一干二净。
    可是就算已经如此清醒,她的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下,朝着住院区里面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看见被小女孩妈妈跪地乞求的他。
    依然是那样冷淡、疏离,一如自己碎掉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
    这次如此迫切想要搬到阜成门附近,其实,是想要离他再近一点吧,就算他已经结婚成家,就算他依然对自己不屑一顾,也想要对他证明,在这十几年的漫长岁月里,经历过阳光与风雨,就算曾被他从骨子里嫌弃,也还是在竭尽全力地……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
    王晞执意在俞晨的住处留宿。
    俞晨把整桶哈根达斯全部吃完,王晞心想冰淇淋是甜的,好歹对她的情绪能起到一点缓解的作用,直到睡在她身边,才发现她发烧了。
    这段时间入春了,暖气已停,夜晚却还是很冷,俞晨这个“抠货”死活不肯买电暖,一是觉得舍不得付电费,二是搬家麻烦。
    王晞从柜子里翻出两床崭新还没开封过的被子铺在她身上。
    俞晨睡得昏昏沉沉,王晞喂她吃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她迷迷糊糊说道:“还有抗抑郁的药没吃…那药每天都得吃一颗…医生说的。”
    “你发烧了,药混着吃不好,就暂时停了吧。”王晞轻轻把沾了冷水的毛巾扭干,放在她额头上。
    “不行,我必须吃…这样第二天才有力气上班…”俞晨闭着眼睛就像念咒语一般。
    王晞坐在床边,抚摸俞晨汗淋淋的头发,一阵心疼,轻声劝道:“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找医生,看看能不能停药…你不要总想着吃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可以让你有力气活下去的事情….”
    “曹兰平不要我了,爸爸妈妈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当初许临对我说的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女孩,以后还会变成最差劲的女人,我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
    王晞握住俞晨的胳膊,问道:“许临是谁?”
    俞晨在这个时候睡死过去。
    “快说啊,许临是谁?”
    俞晨纹丝不动,轻微的鼾声响起。
    梦里出现的,是陌生而熟悉的协和医科大学,灰屋建翎,绿瓦红墙,那个地方离天安门也就不到两公里,周围的地价寸土寸金,因此没有校园,教学楼之间相隔也不远,看起来和古时亲王的宅院差不多大。
    俞晨第一次去那里,门卫不能随便让学生进校门,那时候她刚参加完高考,拿着六百多分的成绩却只收到了老家一个二流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俞达忠和石英气得怒火中烧,因为俞晨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毫不犹豫把自己的第一志愿填上了协和。
    协和临床医学在非北京地区招考的人数十分有限,入学要求苛刻,那一年高考数学题目又难,而且竞争激烈,清华预科仅仅录取两人,分数最低的俞晨理所当然被刷了下来,只能被调剂到本地二本。
    俞达忠不想俞晨把前途当儿戏,更不想让她学医,于是把她送出国,那时候的俞晨感到很绝望,一方面父母逼着自己出国,另一方面,自己报考医学院的初衷也已消失———她想要追赶的那个人已经不再理睬她,删除了她的qq、msn、电邮等所有联系方式。
    她站在协和门外等那个人等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看见他揽着一个女孩的纤腰从校门里走出来,她根本不敢靠近,那个人却一眼看到她,揽着女孩毫无顾忌地走到她面前,冷淡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俞晨看了一眼那个女孩,长发披肩、眉目清秀、眼睛是内双,里面有柔和的光,就像猫咪一样顺服,皮肤是标准的“牛奶肌”,白皙滑嫩,她身材纤瘦,个子却比俞晨高半个头,腿很长,运动服拉链没有拉到顶,露出天鹅般的脖颈和若隐若现对称的肋骨。
    “许临,我喜欢你。”
    俞晨平生第一次对那个人告白,是忍住眼泪说出的。
    “你知道,我们不合适。”那个人扬起嘴角,阳光照耀着他柔和的眸子,语气很平淡。
    “你留给我的笔记我真的有很认真很认真地看,这次高考我考了616分…这是我从小到大考试能考到的最高分数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要接近你了,真的…”说着说着,俞晨不争气地哭了。
    “可是你还是没能拿到协和的通知书,不是吗?”那个人望向俞晨,眼里闪烁若隐若现的光,既凌厉也柔和。
    “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不要对我失望…你说过,命运是要通过自己改变的,不要去怪责父母,不要去怪责基因,不要去怪责家史….这些话我都听进去了…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那样鼓励我…为什么…”
    她哭得越来越痛,想到为了高考付出的所有艰辛,所剩不多的自尊与期待瞬间全部瓦解。
    “那些都是你的错觉,我从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你好自为之吧,虽然这样鼓励你,可是我看待女孩的标准就是外表、家世、学识,这些都是父母、基因和家史所决定,我身边的这个女孩,三个方面都比你强,我们在不同的世界,你就不要执迷不悟纠缠我了。”
    那天的阳光冰冷,十多年过去,俞晨在梦里仍然能感受到寒意。
    …….
    下半夜,窗外下起初春的第一场雨,带着草泥的清新。
    俞晨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王晞在一旁打开笔记本电脑,往上面敲打着要给父亲王朝阳过目的“商业策划书”。
    她在金融行业工作的男友投资“赌亏”掉了她近期所有的零用钱,这次开咖啡馆只能想办法跟父亲“在商言商”,不然又要被哥哥们指责交了个“赔钱”的男友。
    打字打累了,王晞走到床边掖了掖俞晨的被角,又想了想她说的那个许临到底是谁,因为从这位“孤僻老少女”的嘴里能听到的男人名字屈指可数,于是她越发好奇。
    应该是个男人的名字没错吧……
    此时在俞晨的梦里,却是另一幅画面。
    空旷的阶梯教室,她坐在最后一排,冷冷望着那个人和女孩坐在前面第二排的位置,女孩上课并不认真,不时会用手挑一下那个人鬓边的头发,拣去上面的灰尘,就像是要昭告周围所有人,身边这个相貌英俊的天才少年就是自己的男友,温柔的动作看起来人畜无害就像一只白色的小奶猫。
    她每拨弄一下他的头发,俞晨的指甲就死抠手心,想把这个如同“奶猫”般软萌的女孩狠狠捏碎。
    回想小时候看的小说漫画里所有爱而不得的女配角,俞晨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实里的“女配”,偏激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在脑袋里冒泡。
    这一次,她在协和门口苦苦蹲守多时,终于在中午趁保安不注意时溜进校门,协和学生人数并不多,许临曾经告诉过她自己在哪一个班。
    她进入教学楼的一处阶梯教室假装自习,教室门口写着每日的课程安排以及班级,她知道许临会在这里出现。
    许临刚进教室,目光就透过前三排一眼看见了坐在最后的俞晨。
    他掏出那时刚刚流行的小灵通,打了个电话,然后坐到正数第三排,背对俞晨,伏案看书。
    不到五分钟,那个“奶猫”般的女孩走进教室,坐到许临身边,上课铃响,许临忽然搂住那个女孩的脖颈,在她左脸颊上亲了一口。
    俞晨的脑袋“嗡”的一声,将周围的一切屏蔽,教室里仿若只剩下她自己。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玻璃瓶里装着透明的液体,盖子是喷雾的。
    并不修长的手指将瓶身摸了又摸…
    这是一条不归路,年仅十八岁的俞晨却并不害怕,只想赌上自己的一切。
    下课铃响,坐在座位上等待前面对老师提问的学生走光。
    眼见许临和那个女孩一直坐在座位上,许临伏案看书,女孩无聊地玩着手机。
    讲台前终于没人了,教室里留下五六个还在自习的学生。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玻璃瓶,一步步下阶梯,朝着许临走过去。
    “既然你认为我如此失败,那我就把自己毁得彻底,你看怎么样?”走到他的桌边,她努力学着他平淡的语气,轻声说道。
    许临抬起头,脸上表情没有丝毫起伏。
    俞晨握着那个玻璃瓶,大拇指按在喷雾的位置,直指许临身边那个“奶猫”一样的女孩,威胁道:“这里面是浓硫酸。”
    “奶猫”瞬间缩回身体,朝着椅子旁边移动一两米,紧张大叫:“你要干什么!”
    俞晨拿着玻璃瓶的手跟着“奶猫”的身体移动,继续强装淡定地询问许临:“告诉我,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一点也不喜欢吗?”
    他的表情依然冷若冰霜,“给你自己留点自尊。”
    “我要毁掉她!”
    许临的目光回到手里的“心脏外科基础图解”,又翻过一页,淡淡说道:“随便你,你的行为我无权,也没有能力干涉。”
    这般的冷淡,彻底激怒俞晨,她将手中的喷雾指向自己,哭吼道:“你信不信我会按!信不信!”
    他稍稍皱眉,不耐地合上书,站起身,目光直视俞晨,吐字无比清晰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在我眼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女孩,以后还会变成最差劲的女人,我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你如果要因为我说出这样的话就毁掉你自己,那也是你自己的命运,与我无关。”
    俞晨脑袋里的弦,在那一瞬间断掉,她按下手里的喷雾,喷了自己满脸的水。
    瓶子里装的当然不是浓硫酸,刚参加完高考的自己,从哪里去弄浓硫酸…….
    许临拿上书本离开课桌,朝着教室门口走去,“奶猫”紧跟在他后面,临走瞪了俞晨一眼,狠狠骂道:“女疯子!一点自尊也不要!真是不要脸….”
    在班上自习的一名学生领着保安从教室后门朝俞晨奔过来,保安反绑住她的双手….
    …….
    “许…许临…”俞晨在梦里再次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皱眉头,因为她的烧已经退了。
    低声呼唤伴着凌晨连绵的春雨,这不是对挚爱的思念,又是什么呢?
    王晞收起笔记本,郁闷地望向她。
    俞晨的睫毛动了动,悠悠转醒,王晞粘过来,凑近问道:“说!许临到底是谁?”
    浅黄色的灯光、在书桌和柜子上趴着打瞌睡的猫咪们,以及王晞那一张充满好奇的脸….
    她这才意识到现实世界,已经没有许临。
    “许临…”却再一次,无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
    “快点说!”王晞逼问道。
    “我这是…退烧了吗?”她意识到自己的恍惚,慌忙转换话题,“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你这是给我吃了什么特效药?”
    “快点说!”王晞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胳膊。
    “金花们也担心我了吧,不好意思,让大家都担心我了。”她从床上坐起,打呵呵逃避回答。
    “你在梦里,喊他的名字喊了十几次。”王晞极为严肃地望着她。
    “那还是没有至尊宝喊紫霞仙子喊得多,哈哈哈哈”
    王晞认真说道:“你流眼泪了。”
    俞晨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我怎么没觉出来?” 然后伸出手指,“看,只有眼屎。”
    王晞直瞪瞪盯着她,“你哭了笑,笑了哭,我不想叫醒你,怕扰了你梦里的好戏。”
    俞晨用手搓了搓自己睡得有些僵硬的脸,“梦里哪有什么好戏,梦到什么我都记不清了。”
    王晞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许—临—到—底—是—谁!?”
    “一个…我怎么也追不上的人。”俞晨眨了眨眼睛,眼眶又开始酸痛,连忙起身离开床,穿上拖鞋随意问道:“肚子饿了,你给我熬了粥对吧?”
    “在灶台上,你自己去热。”王晞只能作罢,任由她往食物的方向飘去。
    是啊,王晞说得对,三千块钱算什么,自己必须努力生活下去,这些年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要去依赖抗抑郁的药物,不是也活到了现在….
    俞晨一边把砂锅里的粥舀到碗里,一边在心里鼓励自己。
    王晞煮的白果小米粥香味扑鼻,俞晨感恩岁月的善待。
    四月中旬,诊所搬家了,因为还没有找到能接受养宠物的房东,俞晨一直没能搬家,上班只能从东到西一路冲刺。
    有时候她站在地铁边会突然有跳下去的冲动,有时候挤在拥挤的人流中她会想着自己下一刻会不会被挤到安全门和车门之间,就像报纸上报道的那个外地单身女青年一样在车缝间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些想法每一天都会在她脑袋里冒泡,泡泡不大却总在冒,可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我虽然做得不够好,可是我也不是最差劲的女孩,以后也不会是最差劲的女人,你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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