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没事，有事我也不敢瞒着爹你，是真没事。”
    “真没事就好。你回屋忙去吧，我再散散。”周定生知道老二这会也不方便和他说事，便点了点头，拄着拐杖走开了。
    “爹您慢走，小心些。”看着老父亲慢慢离开，周连富这才回屋。
    第19章 ：学费自个挣
    屋里罗雪梅拉长了脸，小声的抱怨。
    “说得好听，有事找他。怎么找他？周家的钱能用到罗家孩子身上？想都不用想。”
    婆婆罗小兰一门心思的补贴小儿子，恨不得把老大和老二都挖空了。老头子也是贼精贼精的，平日里说的比唱的好听，要拿真格的，屁都没有。
    自家丈夫是个心善面软的，听几句好话就当宝，不知吃了多少亏。老大家两口子都是铁公鸡，两口子在城里单过，天高皇帝远，平常挖不到。过年过节回来了，也就老爷子跟前舍得给点，别的一毛不拔。
    她和周连富就在眼跟前，可吃了不少亏。要不是她脾气泼辣，这家都能让那老婆子给搬空咯。
    这会子她就骂了女儿几句，周家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来插手，什么意思？女儿是她生的她养的，要周家人多嘴多舌？有本事，把这闺女拎周家养活去，供她上高中考大学去。真金白银不出来，光嘴巴好听有屁用。
    周连富也晓得妻子心里不痛快，可那是他的爹娘兄弟，他也不好说什么。看着小女儿还委委屈屈站在一边，赶紧挥挥手让她回自个屋里去。
    “去吧，上屋里歇着去。回头我跟你娘再合计合计。”
    罗芙馨点点头，转身上楼。
    “合计个屁，再合计家里也没这个闲钱供她上高中。就算有钱，那也得留着翻屋，将来好给福彬娶媳妇使。”
    “福彬还小呢，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现在瞧着是不大，可转眼就大了。再说了，翻屋是大事，早点合计起来也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钱不凑手。我可把话撂在这儿，这屋我铁了心的要翻。这钱我是不会拿出来的，谁来说都不好使。”
    罗雪梅在楼下嚷嚷，楼上罗芙馨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早已经明白母亲重男轻女，可每每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还是让人很难过。
    说来说去，还是家里太穷。就这么点钱，要吃要穿要翻屋，哪里还能给她上高中。幸好她也不准备用家里的钱，学费和生活费她都想好了，自己挣。
    八九十年代，到处都是机遇，遍地都是黄金。只要能抓住机遇，赚钱根本不难。难得重生一回，她可不想白白浪费这天赐的良机。怎么着也得赶上这波致富的快车，开创属于自己的新篇章。
    躺在床上休息，她满脑子都在思索致富的途径。虽然机遇随处可得，但对于她这样一个身无分文的半大孩子而言，想要抓住那些致富的商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手握着几乎为零的资本，她又该如何去创业致富呢？
    周连富迈步上楼，看到女儿闭眼躺着，还以为她睡着了，正要转身下楼。
    罗芙馨翻身坐起。
    “爸，你别为难。我上高中不用家里的钱！”
    “啥？不用家里的钱？那你用谁的钱？这事你跟你姐商量过了？她给你出钱？”周连富一听，脸色凝重起来。
    这怎么扯到大姐了？她愣一下。
    周连富赶紧上前，语重心长道。
    “星星，听爸的话，不能跟你姐要钱。你姐也不容易，她有自己的小家庭要照顾，又刚生了娃，养个孩子开销大着呢。你姐夫……这是咋们罗家的事，咋们自己解决。爸想好了，等把粮食卖了，就给你交学费。爸去镇里的瓦窑厂干活，耽误不了家里过日子。爸知道你心气高，有志向，你要好好念书，给你爸和你妈争口气。”
    瓦窑厂？那里的活又重又苦，而且还有粉尘污染，可不能让爸爸去。
    罗芙馨赶紧拦住父亲的话头。
    “爸，你别去瓦窑厂。我没跟姐说过上高中的事，也不打算要她的钱。家里的钱，我也不用。我自个有钱缴学费！”
    “啥？你自个有钱？你哪来的钱？”
    “镇里不是要开表彰大会，奖励考了前十的学生么。听说不光有奖状奖品，还有奖金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吴老师都跟我们说了，听说第一名要发一百块奖金呢。我是第六名，怎么着也能发个五十块吧。有了这钱，就够交一年的学费了。”
    一听这话，周连富喜上心头，可随即又发起愁来。
    “有这钱好是好，可高中要上三年，这往后的学费怎么办？还有你不是已经填了自愿去中专，还怎么上高中？”
    “往后的学费我自己打工挣。高中也有寒暑假，我去工厂里打短工做活挣钱，我有手有脚就不信挣不来自己的学费。上高中的事我跟吴老师说了，老师答应帮我联系学校。吴老师还说了，市里的高中都有奖学金和助学金。只要我学习成绩好，能减免不少费用呢。”
    “哎呀，吴老师可是帮了大忙了，咋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这城里的学校就是不一样，咋还有这么多花样！”如此一来，让这老实汉子大松了一口气。
    看到父亲舒展了愁眉，罗芙馨心里也松快不少。
    “爸，您就放心吧。我想上高中不是随便胡闹，是仔细考虑才决定的。国家和政府都是鼓励我们年轻人求学向上，有很多的助学政策。”
    刚瞧着还是个孩子的闺女，转眼就成了有志向有打算的大姑娘，周连富是即欣慰又心酸。说来说去，还是做父母的没用。他要是能挣钱，哪里用得着小闺女自个操心自个的前程。
    “好，好。你有志气，爸心里高兴。”
    解决了小女儿读书的问题，周连富顿觉一身轻松，迈步下楼。想了想，转身出门，到隔壁去找父亲周定生。
    老爷子既然开了口，这事显然是挂了心。当儿子的也得跟他透口气，免得让老人家挂心担忧。
    周定生没想到二儿子这么快就过来找自己，就让他到屋里坐。
    眼瞅着老二家的进了老头子的屋，罗招娣就急的团团转，生怕老头子有什么私房要偷摸着给老二，赶紧一把拧住丈夫的耳朵，催他去给婆婆罗小兰报信。
    第20章 ：周家父子
    进了屋，周定生让周连富坐，又指了指柜子上摆着的半桶月饼，叫他吃。
    周连富赶忙摆手。
    “爹，我不吃这个，留着给芙秀和福全吃。我这趟来就是跟爹您交代一声，福星上高中的事，她自个已经都打算好了。爹您就放了这个心，已经没事了。”
    芙秀和福全是老三周连喜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念书的料。
    儿子谦让知礼，令人欣慰。可当儿子的跟老子客气，多少就显得生疏了。说来说去还是老婆子的偏心，终归是伤了儿子的心。
    周定生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自个有了打算？什么打算？”
    周连富就把罗芙馨的打算一五一十都跟老爹说了。
    周定生一边听一边点头，心中的欣慰和遗憾都越发重了。
    要知道周定生可不是罗家岙土生土长的泥腿子，当年他可是江城市周记布行的大少爷。年幼的时候读过私塾，稍大些就到沪城去上中学，差一点就要考大学。结果，时代巨变，旧社会换成了新社会。店铺被没收共有，家里的房子也成了国有财产。他是资本家的少爷，成分差，被下放到农村改造，跟店铺伙计成了邻居。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罗家屋里吵起来，他在路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听到小福星想上高中考大学，心中不由一动。他早就看出，老周家第三代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恐怕就要数老二家的福星了。
    这小囡女打小的聪明机灵，又是个读书种子，好好栽培，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这是个女娃，又姓罗，终归是再有好处也落不到周家手里。
    他也曾怨恨老二，偏偏看中罗家的闺女，铁了心要入赘。把这一颗好好的读书种子，给落在了别人家里。
    可如今眼看着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都没指望，这心思只好又落在老二家这里。
    小福星人小志气大，小小年纪又这么有打算，可谓是既聪明又能干。这样的娃娃，只要能有人抬一把，就能出人头地，争光露脸。
    福星虽然不姓周，可说破天去也是他周定生的孙女。如今是新社会，政府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女娃子教养好了，出息大了，家里人也能受惠。
    趁着福星还没发达，他这个当爷爷的得表示表示，把亲情培养起来。不然等这孩子出息了，再去烧热灶，就来不及了。
    如此想着，周定生就起身，从柜子里摸出一只铁皮月饼盒子，搁在桌上。
    这只铁皮月饼盒子在周家可不同凡响，这是周老太爷的钱匣子。把这铁皮盒子拿出来，就等于是老太爷要出钱了。
    周连富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
    “爸，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哐啷一声被推开，周连富的老娘罗小兰跟飞似得扑过来，一把搂住桌上的铁皮盒子，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做啥？做啥？老头子你疯了，平白无故的，你拿这东西出来做啥？”
    老婆子瞪着眼，跟看贼似得瞪着自己的二儿子。
    周连富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臊的差点站不住。
    跟着一起跑来的罗招娣见婆婆护住了钱匣子，顿时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这钱匣子里装的可是老两口的棺材本，一分一厘都是她男人周连喜和她儿子周福全的。周连富这个嫁出去的儿子，也想来拿周家的钱，做梦去吧！
    “你来做啥？把匣子给我放下。”周定生怒喝，竖着眉瞪眼。
    罗小兰心里打个突，有点怕丈夫生气，可更心疼他往外扔钱。
    “你问我来做啥，我还要问你来做啥？好端端的，拿这个铁皮盒子出来做啥？”
    “老二家的福星读书读得好，我这个做爷爷要给她一点奖励。”周定生道。
    罗小兰呲一声。
    “丫头片子读书好有屁用？读的再好她还能当文曲星做状元去？老头子你发昏了，你姓周，她姓罗，你是她假冒爷爷！”
    这话一出等于直接打脸，周家父子两个脸色都不好看了。尤其是周连富，臊的再也站不住脚，赶紧把头一低，对着周老爷子一点头。
    “爹，您的钱我不能要。福星上学，我和雪梅会给她出钱，不劳烦您老人家操心。雪梅和孩子还等着我回去，我走了。”
    说完拔腿就要走。
    周定生喊他。
    “别忙走，把月饼带上，给娃吃。”
    话音刚落，罗小兰又一把将桌上的半筒月饼抄怀里抱住。
    “这是福全最爱吃的，我早就答应给他留着。”
    门口一直东张西望的罗招娣也帮腔喊道。
    “妈说得对，爹你最疼福全了，这月饼是福全要吃的。二哥啊，我知道的，你家福星不爱吃点心的。”
    小孩子哪有不爱吃点心的？这真是睁眼说瞎话。
    周连富晓得自家老娘偏心，但偏心偏到咯吱窝，还是太伤人了。他也是要脸的，别说半筒月饼，就是一盒仙丹，他也不稀罕。
    二话没说，低着头出门而去。
    眼睁睁看着老二被老婆子和小媳妇给生生气走，周定生气的胡须直抖，伸手重重一拍桌子，怒吼。
    “败家娘们，头发长见识短，你们懂个屁。”
    老爷子发火，罗招娣吓得脖子一缩，转身就溜。留下老太婆罗小兰，一脸不服气的跟周老爷子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