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不离婚难道还跟那畜生过一辈子去？大姐还那么年轻，被那人渣套牢一辈子，太不值得了。”
    “过日子哪能没有沟沟坎坎的。你看村里打老婆的多多少，还有吃酒吃醉了，把老婆推河里差点淹死的呢。他们分了吗？还不是照样过日子。现在两口同进同出，不是也蛮好。男人么，都是差不多的。你让你姐离了，再找一个也不会比华国伟好的。”
    “什么男人都差不多，我爸可是好男人。你就不指望我姐找个像我爸这样的，疼老婆疼孩子？”
    说起自家男人，罗雪梅脸一红，心中得意。随即又板着脸训小女儿。
    “你老头好那是我阳光好，手把好。你姐那个软性子，哪里把得住男人。现在华国伟有把柄在我们手里，要求着我们。我们提她把人收拾了，让他和他娘在我们跟前硬不起来，大妞这日子不就好过了。换一个，你怎么拿住他？还不是害了你姐。”
    “就不能换个真心真意对我大姐好的？好男人不需要别人拿他什么把柄，他自家就会对老婆孩子好。”
    “那这个好男人在哪里呢？你给我拿出来。我看他好，就马上叫大妞离婚，嫁给他去！”
    这叫她哪里拿的出来！
    “拿不出来？那你说个屁！好男人没处找，这个歪瓜烂枣就不能放。总不能叫我大妞当二婚头去。”罗雪梅翻一个白眼。
    罗芙馨气得无语。
    此后当天在家，老娘就跟防贼似得防着她。只要她靠近大姐，就立马跟在旁边，就怕她给大姐“灌米汤”，教唆离婚。晚上睡觉都把老爹赶去跟弟弟福彬挤，把她拽自个床上一起睡。还美其名曰要“母女亲近”。
    亲近个鬼哦，一晚上打呼打的震天，愣是叫她一宿没睡好。
    第二天浑浑噩噩起床，老娘就已经把东西都给她整理好，吃过早饭就亲自押着她去村口坐拖拉机，把她扫地出门，赶回学校去。
    罗芙馨拎着山里摘的柿子栗子还有一瓶干菜肉，气鼓鼓的回学校。
    不说她在学校如何，但说被她臭骂暴打一顿的华国伟灰溜溜跟着母亲黄菊花回到黄村的家里，又气又羞，又恼又恨。
    这个罗芙馨，真是太难缠，太可恶了。好个罗芙蓉，他都这么伏低做小，委曲求全，她竟然连面都不漏。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可是囡囡的亲爹，她都这么狠心，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还有罗家岙那帮臭泥腿子，取笑他，他们也配！
    气死他了，绝饶不了这些人。
    可想想老娘身上背的案子，他满肚皮的气就跟戳破了的气球似得，噗一声就憋了。
    城里民警赵同志已经找他好几回了，要他带老娘去投案。他是求爷爷告奶奶，这才给宽限了几日。他也去求过马经理，送了好些东西，请他高抬贵手。
    姓马的东西收下了，可话却不实。说什么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当时警察就说了，还得看当事人受害者罗芙蓉，也就是他老婆的意见。光他这边说算了没用，得他老婆也不计较了，这才能作罢。反正啊，只要他能搞定老婆，他这边立马配合。
    说来说去，还是要他去求罗家人呗。
    可罗家人捏着这个把柄要他死，他可怎么办？
    黄菊花在罗家岙嘴巴挺硬，可回到黄村静下心来想想，也是怕的不得了。她怕坐牢！坐牢多可怕，牢里关得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她一个老婆子可怎么对付得了。
    而且牢里也没吃的，那歌里不是唱的“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哎哟喂，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顶顶要紧是没有自由哇。她是喜欢走街窜巷到处耍的，这要是坐了牢，被关在小笼子里不让出来，那可不得活活憋死。
    越想越害怕，她赶紧扯华国伟的衣袖。
    “儿子哟，你可一定得帮帮你娘，我这辈子为了你可吃了多少苦。你可不能让你娘后半辈子在牢里过。”
    看着自家这个倒灶亲娘，华国伟也是一肚子气。
    “现在知道怕了，找干嘛去了。我说你这老太太，怎么就这么不省心。我让你去抱孩子，你拿人家钱干嘛？难道我少了你吃少了穿少了喝？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第102章 ：曲线救国
    “我，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害她嘛。哪里想到罗家人这么不要脸，都闯到家里来搜东西。都怪那个罗芙馨，她就是个害人精。我的亲儿，你娘我也是一片苦心哇。”她挤着一双绿豆眼，巴巴的掉鳄鱼泪。把自己说的跟白莲花似得，一点不害臊。
    华国伟哪能不知道自己亲娘的脾性，信她的鬼话。她就是见财起意，什么为他好。可再不好，这也是亲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倒是想不认，可外人能让他不认？
    忍着气耐着性想了想，还真叫他想出了主意。罗家人油盐不进，连大门都不让他进，那他不如就来一个曲线求国，找人去说合。
    他就不信，罗家人还能连村干部的话都不听。
    如此想着，他就赶紧把带去的点心包裹都收拾收拾，捡了件便宜的点心拎着，扭头往黄村的一个村老家去。
    到了村老家，他笑着脸把东西送上，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些闲话，然后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他和他娘那点事，黄村的人早就都知道了。罗家岙就在隔壁，哪儿出了什么热闹，一屁烟的功夫就能传遍黄村。
    他把自己说的跟小白菜似得，都是误会，都是委屈。可谁信呀！
    但不信他也不妨碍收他的礼，他越是没理，就越得求着别人帮忙，别人才好敲他竹杠嘛！他在城里过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也得出出血，让别人吃点肉喝点汤。
    没想到这村里的老头也这么贪得无厌，哪里有半点文学作品里写的善良淳朴，都是坏良心的。华国伟在心里抱怨，却忘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自个不是好东西，结交的自然也是混球。
    现如今是他求着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当下又从家里拎了两瓶好酒两盒点心又并了一块油汪汪的肥猪肉，这才把事说定了。
    村老拿了好处就办事，当下让家里老婆子把肥猪肉切一半，配着自家地里的瓜菜做了一顿好饭菜，叫了罗家岙的村老过来喝酒闲谈。
    这一番推杯换盏，就把华国伟的事说了。
    罗家岙的村老也是个痛快人，当下表态，要他帮着说事没问题，但他华国伟得一条好烟四瓶好酒外加一个猪头。
    这可要的比黄村的村老多的多，可人家说了，这事可难了，光他一个人可说不动，还得请人村干部一起去。请别人帮忙，不给好烟好酒能行？他这不是白要的，要派用场呢！
    呵，一条烟呢，这是要请多少人抽哟。剩下的还不都落自个兜里！
    得，反正不是他掏腰包。黄村的村老应承下，转头跟华国伟说。
    华国伟在心里直骂娘，这帮黑心肠的老东西，那他当冤大头坑了。可他能还价吗？他不能，只得乖乖受了。还得陪笑脸，求他们多费心，多说好话，把事情谈妥。办妥了，他还另外有谢。
    人村老又说了，事情他们一定用心办，好话也一定不要钱的往外说。可罗家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那得他华国伟自己掂量。
    华国伟连连点头，只要罗家人肯原谅他，让他把老婆孩子接回去，他什么条件都答应。
    姿态摆的格外低，俨然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架势。
    他以为自己这样就是深情款款，可人家村老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哪能看不穿这小子的鬼肚肠。这么折腾他都应承，姿态低到不能再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是真把罗家的闺女给欺负惨了，不是个东西。
    在农村，两口子吵架拌嘴，打打闹闹就不是事。也有那抱着孩子回娘家哭的，可姑爷拎着东西上门，娘家人都会劝闺女回去。
    他这闹得，都让人扫地出门还挨一顿打骂。可见那罗家小闺女在村口说的事，都是真的。
    这黑心肠的男人，敲他竹杠都是替天行道！
    他们不止自己要敲，还要撺掇罗家人敲一笔呢。
    华国伟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坑了，拜托好了村老之后，就骑着自行车回城。
    城里还有刘家母女两个等着要跟他讨债呢！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说实话，以前他觉得刘艳艳温柔娇艳，是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神。刘家人是他的财神爷福星老，他都是抬着头仰望的。
    外面有城里千金大小姐，家里有温柔体贴糟糠妻，他享受着齐人之福，别提多得意。
    可现在，一头应付罗家，一头巴结刘家，他是一根蜡烛两头烧，只觉得精疲力竭，快要支撑不下去。
    有时候他也会想，不如就放弃刘艳艳，回家跟罗芙蓉过日子算了。刘艳艳是千金大小姐，刘家人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老太后，他就跟小李子伺候西太后似得，整天弯着脊梁当龟孙子。哪里比得上跟罗芙蓉那会他当少爷多舒坦，什么都不用操心。
    可转念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怎么能贪图安逸就放弃了大好前程。罗芙蓉能给他什么？她连个儿子都给不了。艳艳才能给他荣华富贵，还有宝贝儿子。
    再说了，他要是现在放了手，泄了气，那以前受的苦遭的罪岂不就白白浪费了？这不仅刘家人会看不起他，罗家人也会看不起他。就连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走到底，他才能拨开乌云见青天，从此一飞冲天，飞黄腾达。
    回头路，那是死路！
    刘家的老太婆和老头子也就现在得意得意，等孩子生了，那就该他得意了。
    一想到往后能把肖桂芬和刘德胜踩在脚下，他又觉得浑身有了力气，可以继续折腾。
    当然，眼下他还得继续当孙子，捧着哄着刘家人。
    他这头回了城，那头罗家岙的村老和村干部就进了罗家的门，给他来当说客了。
    周连富和罗雪梅心里本来就没有想要孩子离婚的念头，小女儿把华国伟暴打一顿，又把这对母子的丑事都给宣扬出去，很是给他们家出了一口恶气。如今连村老和村干部都来了，正好有了下坡的台阶。
    只是这对母子做的太恶，没道理便宜了他们。
    第103章 ：罗家人的条件
    村老和村干部长期搞群众建设，言谈中自然能听出罗家两口子的意思。只要两口子同意孩子不离婚，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不能便宜了华家母子两个，罗芙蓉虽然嫁出去了，可她姓罗，是罗家岙的闺女。罗家岙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当下就一起讨论究竟该让华家母子怎么赔礼道歉，赔偿损失。
    楼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十分热烈。楼上罗芙蓉抱着孩子，一声不吭。明明是她的事，可她却没有任何参与的机会，旁人也不想听她的意见。
    女性，尤其是农村妇女，在家庭大事上往往没有实质性的参与权。她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明明活在新社会，可遵守的还是老一套旧规矩，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幸而在不久的将来，南下打工热潮席卷整个中国，让这些从小被圈在农村的年轻女性们有了走出乡村的机会。等她们看到外面的世界，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之后。那些束缚她们，剥削她们，压抑她们的旧枷锁，就再也锁不住她们向往自由自主的心灵和脚步。
    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谁也不能阻挡。任何阻挡历史前进的势力，都将被时代无情的碾碎和抛弃。唯有适应时代潮流的人和事，才能获得生存，获得发展，获得成功。
    当然，此时社会还远不够进步。所以罗芙蓉这样的农村年轻一代，仍然没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罗家谈好了，村老就把这边的意见告诉华国伟。
    罗家并没有要什么东西，要的是华国伟和黄菊花的表现。首先就是华国伟，他得给罗芙蓉写悔过书，把外面找野女人的事情交代清楚，并且一刀两断。还得保证以后不许在重男轻女，不管罗芙蓉将来找不找工作，他的工资都得交给她，一分一毫都不能少。往后家里钱也的罗芙蓉掌管，他要用钱，跟她要就行。这些都得在悔过书里写的明明白白，还得摁手印。这往后他要是哪儿做岔了，就拿这东西到法院告他去。
    还有黄菊花，这个没正行黑心肠的恶婆婆。她得摆桌酒，把黄村和罗家岙有头有脸能说事的都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罗家写保证书。保证往后再不插手小两口的日子，再不重男轻女，把囡囡当孙子一样看待，每年还得给孩子买一身新衣服。她是华国伟的亲妈，罗芙蓉既然嫁给她儿子，不会不给她养老。可现在就说定了，每个月就给十块钱养老费，够她一个老婆子吃喝的了。还有，往后不许她到城里去搅事，想看儿子，让华国伟自己到黄村来，给她看个够。
    还有……
    “啊，还有啊？”华国伟听得满头是汗，目瞪口呆。
    旁边黄菊花也一蹦三尺高，破口就骂。
    “滚他妈的蛋，罗家人这是疯了，把我们母子两当呆大。一个月给我十五块的养老钱，我去他奶奶的。我儿子一个月能挣小一百，她罗芙蓉自个全拿了，就给我十五块，拿我当叫花子打发呀！我是靠儿子养，又不是靠她。让她罗家人见鬼去，休想，没门！”
    村老当即挂了脸。
    “吵什么吵。大老爷们商量事，有你女人家说法的地儿？我说你这老婆子怎么就这么不省事，你就作吧，把自个作牢里去顶好，省的碍人眼。有本事，你别跟我吵吵，也别跟人罗家吵吵，你跟警察同志吵吵去。什么玩意，自个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有理了。”
    一说这茬，黄菊花顿时蔫了半截，委屈巴巴看儿子，指望华国伟给她撑腰。
    华国伟翻着白眼没理她，气的。
    还要他怎么给她撑腰？为了她，他自个的腰都折了多少回。现在人家手里捏着他们母子两的命，有什么本钱跟人讨价还价。不管罗家人开出什么条件，只要还认他做女婿，他就都得答应。
    “谁稀罕做这个倒霉女婿，不要最好，还省了你多少事。”黄菊花还不服气，低声嘀咕。
    华国伟瞪她一样，叫她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