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自打他跑上了运输，林家的经济条件就好了不少。后来当上二司机，老两口吃饭吃药的钱就基本不用愁了。阿根嫂心心念念寻思着要给儿子成家，每次拿了钱都偷偷存一部分，算是老婆本。
    林国富先去考驾本，可没钱，愁的不行。当娘的看在眼里，就把这存下来的老婆本掏出来给他，让他去考本。
    拿着老娘从牙缝里辛辛苦苦存下的一千块钱，林国富依然愁眉不展。想要顺顺当当拿到本，这是远远不够。
    好在他在外面跟车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在朋友的帮助下，凑到了一笔钱，总算在驾校报了名。
    彼时大车司机可是个格外风光的职业，考驾照也远没有现在这么简单便捷。不管是阿狗阿猫，只要你有钱，就能去驾校学开车。能不能考出驾照，各凭本事就行。
    八十年代，私人考驾照才刚刚开放不久。七十年代学驾驶那都得拿着单位介绍信去，当时能去学开车的，那都是国营单位重点培养的对象。既然是单位重点培养的苗子，自然是精挑细选，至少学历肯定是要过关的。毕竟路考之前还有笔试，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手写试卷，文凭不够连考试题目都看不明白。
    林国富虽有几分聪明劲，可他学历低，笔试根本不用想，这一关自然是要走后门托关系，找人代考。代考也不是嘴巴说说，无缘无故的谁肯冒这个风险？这不光代考的人要冒风险，考场上的考官也得冒风险。既然要别人冒风险，自然得有所补偿。所以这个钱，就得额外给。
    笔试要花钱，路考自然也得花钱。驾校老师教你开车，都喊人家师傅了，总得给点孝敬。油钱，烟钱，饭钱，酒钱，都不能少了。师傅要孝敬，路考考官那边也得给孝敬。不然考场上人家眼一斜，手一紧，挑个错给一个不合格，那前面花出去的钱可都打了水漂。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都走了，这最后一步万万不能怠慢。
    花光了凑来的五千块，一路陪尽笑脸说尽好话，过五关斩六将，林国富总算弄到了驾照。
    有了驾照还只是成功了第一步，八十年代普通人买辆自行车都得抠抠缩缩攒半年，就更别提买汽车，想都不敢想！有车的都是单位，他得找个运输公司挂靠上，替人家开车挣钱。
    还是通过朋友介绍，林国富挂靠到了富强运输公司。然而公司里的车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凭空来一个新司机，想要上车没那么容易。
    第125章 ：魏冉出力
    他不甘心拿着辛苦考来的本，还给人当二司机，一门心思要挑大梁，开大车。为此少不得伏低做小，巴结公司经理，好早日安排上。可人家经理也看不上他这个“新手”，而老司机也不是吃素的，想从别人嘴里夺食，谈何容易。
    在江湖上跑多了，林国富早就明白许多灰色道理。说来说去就是觉得他没靠山呗，可他手里也不是没筹码。当下就打了个电话，托了人情。好这一下，立马大变样。往日里爱理不理的经理亲自来找他，当面表态，给他安排上了。这当然是挤掉了一个老司机的名头，谁让对方的来头不够硬呢！
    显示了一把存在感，他这下可扬眉吐气。如愿以偿之后，头等要紧的自然是好好谢谢那帮忙疏通的靠山。他是拍着胸脯跟对方保证，只要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绝无二话。
    自打他正式成了独当一面的大车司机之后，那钱挣得，就别提了，数钱都数到手抽筋。运输公司那点工资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在来回的路上的灰色收入。毕竟车上可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不管是捎带人还是捎带货，那都是钱。这些钱统统都落在司机的口袋里，全是外快。
    他往家里拿钱又拿东西，弄堂里各路邻居都看在眼里，热在心头。跑运输的大车司机，那在婚恋市场上可是抢手货。不赶紧出手，别人可就先下手了。晓得他出息了，那些会来事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就主动跳出来要给他张罗对象。
    阿根嫂也对外许了愿心，谁要是帮忙介绍成功，就给一百块的谢媒礼。乖乖，一百块呐，赶得上正式工人两个月的工资。谁不想挣这彩头！
    哪曾想，这阔气还没捂热呢，警察就找上门来。说林国富开车撞了人了，把老实巴交的林阿根两口子当场吓懵。
    两口子都是一辈子老实人，面对警察根本不敢撒谎隐瞒，可也交代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警察自然是要问林国富逃到哪里去？有什么地方可以躲？可这两口子是一问三不知。
    这个儿子一贯自作主张，从跟人学车到考驾照再到拿了本当大车司机，都是他一个人张罗的，他们以前只管给钱，如今只管拿钱，其他事是一概不知。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好说，反正就是问不出什么。
    民警无功而返，只好又到运输公司去调查。公司那边是积极配合，毕竟他们也是受害方。人丢了先不管，这车丢了可不得了。虽然是快报废的旧车，可那也是花了钱买来的，修修补补还能跑好几年呢！这一下没了，损失可大。警察来问，当下就把公司里的司机都集合起来，接受问询。
    这些司机倒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交代出好几个跟着林国富一起混的哥们姐们，甚至还有一个相好的。
    民警把这些信息都记录了，送到派出所。这边正要安排人，过去挨个查访，就接到临县派出所的电话，说是在一家汽车修理厂找到了肇事车辆。
    这可是个重大发现。葛副所长立刻打电话给魏冉，邀他一同前往查看。
    魏冉接到电话就过来，两人一同坐车去了临县，果然在修理厂看到了那辆肇事大卡车。当下就问是怎么回事？临县派出所的同志汇报，原来是修理厂的工人在路边发现了这辆车一直停着没人看管，一时动了歪念就把车拖到厂里藏着。原本是想拆开了零卖，发一笔横财。可后来被修理厂的领导发现了，立刻就报了警。至于为什么修理厂的领导觉悟这么高，自然是因为领导终归见多识广，看到车轮上的血迹就想到这可能是肇事车辆。
    虽然找到了肇事车，可林国富仍然没有任何踪迹。
    魏冉和葛副所长一起押着车回来，正要商量接下来如何对林国富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可巧罗芙馨就来了。
    案情没有那么快就有结果，罗芙馨心里是有准备的。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魏冉，更没想到他还一直在跟进这个案子。她甚至有理由相信，案情调查的如此迅速有效，魏冉一定起了不小的作用。
    他的这份热情着实有点“吓”着她了。她知道他关心自己，甚至可能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可万万没想到，这份关心和喜欢已经这么深。这可有点太奇怪了！
    不是她不识好歹，嫌弃他的付出。他对她的帮助每一次都是最及时也是她最需要的，她打心眼里感激他。而且她还没来由的相信，这个单纯正直的大男孩心里，根本没想要她的任何回报。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她为难。要知道这世上钱债好偿，人情债难偿。他帮她太多了，她该如何才能偿还？要是不能偿还，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于心有愧？
    这份不可言说的热情让罗芙馨感到为难，但眼下却没工夫去考虑这些。
    父亲还在医院里躺着，后续的医疗费还等着她筹集，案情到此仍然胶着，首要任务是把那个林国富找到。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暗暗握了握拳。
    “葛所长，能不能让我也参与调查，帮忙一起查访林国富的那些社会关系。我知道派出所的人手也有限，也有其他的重要案子等着人去调查。您就让我们家属也出一份力吧。”
    这让葛立军有些为难。且不说查访过程中有可能正好撞上林国富，到时候万一家属情绪激动，做出不理智的行为，那就是妨碍公务了。何况这是个小姑娘，跟着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在外面跑，吃得消吗？
    罗芙馨立刻表示，自己就是个农村娃，下田种地都得，在外面跑跑又算得上什么。另外她只是想要出一份力，绝对不会有任何过激行为。她是学生，读过书，晓得法律的严肃性。
    魏冉也在旁边帮腔，说所里案件多，人手少，破案压力大，现在多一个人帮忙也好是多一分力量。并保证自己会陪着罗芙馨一起，一定保护好她的安全。
    第126章 ：发现重要线索
    既然魏冉这么说了，葛立军也不好不给他一个面子。小姑娘是学生，估摸着明天就得回去上课，也就跟这一下午。料想一下午的功夫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他也就同意了。
    于是兵分两路，葛立军自个一路，着重调查几个跟林国富交往频繁的人物。魏冉和罗芙馨连同所里一个年轻同志一起，去走访林国富周围的人际关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林国富自打当了大车司机之后，人际关系就变得复杂许多。跑运输的常年在外，三教九流都得认识，狐朋狗友更是一大堆。那些泛泛之交自然不可能是他投奔的对象，但保不齐其中有人知道他可能会去找的人，故而还是要挨个查问。
    魏冉和罗芙馨两个跟着派出所的小张同志一起，以林家所在的弄堂为中心，向四周查询。
    在听闻这个林国富曾经是机械厂的职工时，她就有了不好的联想。为什么偏偏就是机械厂呢，华国伟也是机械厂的，这两人认识的可能性实在不容忽视。
    可派出所搜集的相关人员资料里，根本没有华国伟的任何信息。
    在查访过程中，她格外留神倾听那些人说的话，找寻两人可能认识的蛛丝马迹。有时还会装作不经意的提到设计科，看对方的反应。然而没有人能提供直接证据证明林国富和华国伟有交集，这让她感到一丝沮丧。
    难道这桩车祸真的和华国伟没有任何关系？那林国富故意撞大姐的动机是什么呢？林国富连华国伟都不认识，更不可能认识大姐，两人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对方动这样的杀心？
    她的思路陷入僵局。
    走访工作琐碎且枯燥，小张带着魏冉和罗芙馨两个把整个片区包括机械厂宿舍周边都走了个遍，小腿都走肿了。名单上能找到的人他们都问了，收集了许多信息，看天色不早了，便提议回警局。
    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罗芙馨很沮丧。她有心再到别处去查访查访，可又不好拉着魏冉和小张跟自己耗时间。
    魏冉晓得她心里着急，可再急也得休息。为了这件事她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星期，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于是提议送她回学校，免得她路上想事情，三心二意的不好好走路。
    说心里话，她现在有点不愿意和魏冉单独相处，怕引起误会。可要是就这样拒绝他的好意，只怕会更加引起两人之间的尴尬。还不如把别样的情绪都压在心底，以平常心来对待。毕竟，从心理年龄来说她可比魏冉成熟多了，算得上是大姐姐。做姐姐的得大方大气，别跟弟弟斤斤计较。
    于是两人便和小张道别，一起往回走。
    去市高中要做34路车，站点就在机械厂宿舍附近。他们从弄堂走，算是近道，比较便捷。
    魏冉陪着罗芙馨顺着弄堂里的小路往机械厂宿舍走，为了排解两人之间独处的尴尬气氛，他询问起她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罗芙馨中规中矩的回答。得知她因为家里的事影响了学习，成绩有所下降，魏冉安慰她不要有心理包袱，她现在才高一，成绩一时有所起伏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稳住心态，凭着她的聪明好学，必然能迎头赶上。又问她家里经济压力大不大，省城医院花销大，缺钱一定要跟他说，别见外。他既然帮了忙，总要帮到底。
    她赶紧摇头，看病的钱家里有办法，不需要跟他借钱。
    魏冉多少是知道一点她家里的情况，农村都是靠种地吃饭，家家户户手里都没钱。就算她是跟村里人借钱，借一次可以，借两次三次呢？她父亲的治疗费用可不是一笔就能完，将来康复也是需要钱的。
    说来说去，她就是跟他见外，不要他的钱，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可理智告诉他，人人都有自尊心。他满腔热情想要付出，可对方未必不会觉得这人情太重，不敢要。他若是一味硬给，只怕会把她吓得跑更远。
    怀着纠结的情绪，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罗芙馨也沉默，两个人默默的在弄堂里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林国富家楼下。
    顺着眼角余光，罗芙馨瞥到一抹身影从楼下闪过，分外眼熟。那身影也看到了她，吓得扭头就跑。
    她眉头一挑，杏眼一瞪，扭头就追上去。
    “福星？”魏冉吓了一跳，没来得及问她怎么回事，她俏丽娇小的身影就一蹿老远，眼看就要跑出弄堂。
    怕把她丢了，他也赶紧拔腿跟上去。
    魏冉腿长，部队里经常拉练，跑步是他的强项。当下卯足力气去追，很快就追上罗芙馨的身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晓得是他跟上来，罗芙馨伸手指着前面喊。
    “快，上去追住那个人，快！”
    不明白为什么要追那个身影，但魏冉相信她肯定有她的道理。立刻加快脚步，越过她直接追上去。
    前面跑的人也知道后面有人追，跑的更快了。狭小的的弄堂四通八达，那身影左拐右拐，消失不见。
    看不到那人了，罗芙馨急的直跺脚，好在魏冉追上去了，她相信他一定会追上那家伙。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身影就是华国伟！
    正愁找不到这家伙跟林国富的联系，结果他自个出现在林国富家楼下，这下还敢说两人没关系？
    一旦这两人真的联系在了一起，就更说明，这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预谋！那这就不是肇事逃逸，故意伤害这么简单了，这是故意谋杀！
    可林国富为什么要帮华国伟杀人？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看来这些疑问得等魏冉把华国伟抓住才能揭晓！
    华国伟沉迷美色的无用书生，哪里是魏冉这个天天锻炼的人民子弟兵的对手。他拼了老命的跑，还故意东拐西窜，以为能迷惑对手。哪里晓得这样只会降低他自个的速度，而且弄堂四通八达跟个迷宫似的，他到处乱窜反而把自个给弄晕乎了，慌不择路之下，窜进了个死胡同里。
    这下被魏冉堵了个正着！
    第127章 ：雇凶杀人
    魏冉上前，一把将华国伟这个人渣。
    “原来是你！你跑什么？”眉头一皱。
    华国伟一路狂奔，到此已经精疲力竭。喘着粗气被人提溜着脖子，他仰头一看。
    又是这个当兵的，真是冤家路窄。
    “你……你追我我才跑的，我还要问你，干嘛追我？”
    还倒打一耙了！真是好笑，他心里要是没鬼，为什么要跑？弄堂里可不止他一个人，怎么别人不跑，偏偏他就跑了呢？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心虚。
    什么心里有鬼？没有的事。这人渣眼神躲躲闪闪，一看就不是好人。
    罗芙馨追过来，一看华国伟被逮着了，顿时松了口气。停下脚步喘了口气，她气呼呼上前，伸手指着华国伟质问。
    “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看到罗芙馨，华国伟的眼神更加躲闪。
    “不，不干什么。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