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马春芳都吓坏了，哪里还有做试卷的脑子。这一份试卷做的是稀里糊涂，眼泪比写的字还多，能做好才怪。
    老师一看这试卷，就气得不行。这才是她的真实水平，敢情语文考试也作弊了。可终归是没有抓到现形，不能算数。只好表示，她的语文成绩以这张试卷的分数为准。
    那是妥妥的不及格了。
    马春芳心里委屈极了，语文考试她是真没作弊，这是她唯一一门不用靠作弊就能取得不错成绩的学科。
    可老师已经从心里认定她是个不诚实的学生，哪里还会听她辩解。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虽然她还是参加了，可根本没心思答卷。光是坐在教室里，就觉得无数眼睛盯在她身上，跟针扎似的。
    走在路上，也都是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回到寝室，其他室友也都不搭理她。
    这一回，她算是自个也尝到被孤立的滋味。
    这自然还不算完。两场大考作弊，耸人听闻。学校很快就给了处理意见，通报批评。姚金奎还打了电话到她老家乡里，孩子在学校里犯了严重的错误，点名要家长得过来一趟。
    好这丢脸直接丢到老家去了。
    来的是马春芳的爸爸，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大字不识一个，只会干农活。见了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会一句“孩子交给你们，该打打，该骂骂”。
    姚金奎那是肯定要骂的，至于打，就只能孩子家长自己来。
    得知女儿考试作弊，被学校通报批评，马家大叔在办公室里就对马春芳动了手，这全武行是从屋里演到走廊，打的马春芳是上蹿下跳，鬼哭狼嚎。
    高中三个年级的同学都跑出来看热闹，把马春芳臊的，恨不能撞墙去死。
    当时看热闹的就有柏丽娜和罗芙馨，还有郑美丽，三人组形影不离，同进同出。柏丽娜和郑美丽是吃过马春芳亏得，这一遭见她落难，那是别提多解气。一边看一边叫好，乐得不行。
    只有罗芙馨心里叹息，些许替马春芳觉得难过。她并非圣母，马春芳自作自受，纯属活该。可终归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要脸了，被家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打，这要是心里承受能力差的，都能去自杀。
    往后三十年里，这样因为家长粗暴教育而导致轻生的孩子可不少。说来说去，还是人民整体受教育程度不高，素质有待提高。这孩子上学的过程，不仅仅是孩子的学习，也需要家长不断学习，共同进步。
    但其实她是多虑了，马春芳的脸皮不是一般二般的厚。她但凡要脸，也不会贪小便宜，还作弊。她的委屈只有一桩——怎么就被老师发现了呢？要是没发现，她可是绝对不会自觉改正错误，还会继续沾沾自喜下去。
    没等出成绩，马春芳就被马家大叔就押回老家去了。直到第二年开春，学校开了学，她也没再出现。只来了一个刻薄脸的中年农妇，把她留在宿舍里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又过了半年，大家升到高二，才听别班跟她同村的人说，她已经结婚了，而且还坏了孩子，再也不可能回学校来。大家伙唏嘘一阵，也就丢到脑后去，再不谈论。再后来，罗芙馨还在江城市的街上看到过她，当时都没认出来，只觉得眼熟，时候才想起是自己曾经的高中同学马春芳。
    马春芳只比她大半年，明明才刚过三十，可已经老的像个四十多的样子，脸上带着愁苦和疲惫，身边带着三个孩子，大的领着小的，手里抱个更小的。一家人风尘仆仆，穿的也不好，显然生活困顿。她没能靠着高考这条路改变命运，依然重复着父母的生存诡计。令罗芙馨很是感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一中的老师们还是把她当做一个坏典型，给全校学生紧了紧弦。学习没有什么捷径，靠小偷小摸取得好成绩，那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唯有扎扎实实的勤学苦练，取得的成绩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谁也偷不走。能上一中的，都是被家里给予了厚望的，要珍惜学习的机会，珍惜家人的培养。要是自己不上进，不要好，那就趁早离开学校，别耽误大家的功夫。再有发现这样用不正当手段取得成绩的，严惩不怠。
    马春芳的丑事还连累了白雨，毕竟她是班长的跟屁虫，整天跟着同进同出。依着姚金奎的想法，马春芳既然是作弊的惯犯累犯，怎么白雨天天跟她在一起却没有发现呢？更进一步想，白雨会不会是早就知道了，但却不告诉老师，不揭发她。那这就是同伙，共犯。更往深处想，白雨考试有没有也跟着作弊呢？她的优秀成绩里是不是也有水分？
    姚金奎能想到的，白雨自然也想到了，这一想就把她急得不行。她是早就知道马春芳是个靠不住的，所以不管对方怎么倒贴，都跟她保持一定距离。可万万没想到这人是即蠢又坏还胆大包天，被抓了一次还不知道收手，敢来第二次。这得蠢到什么样，才会一个坑里跌两次？她自个跌死了活该，可坑到别人就不应该了。
    她是一无所有，只有成绩。这要是连成绩都不作数了，那她还有什么？
    第207章 ：愁过年
    不等姚金奎来质问，她就主动去跟老师检讨。她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引导马春芳作弊，对这事了如指掌，却故意纵容。而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马春芳头上，总之就是这个人装的太好了，骗了所有人也包括她。另外虽然她和马春芳天天在一起，但同时还有其他人。是马春芳自个要跟着她，而她并没有固定只和她一个。所以才会被蒙蔽了，错信了。
    至于自己的成绩，那是真金不怕火炼。姚老师要是不信，她可以当成做别的卷子证明。
    姚金奎只是心里怀疑，她既然主动检讨了，也就轻轻放过。更何况这次白雨期末发挥很好，考了年纪第一。他也不想让这个第一名蒙上质疑，影响他这个班主任的声誉。
    不过私底下还是好好的敲打了白雨一番，要她往后交友要谨慎，身为班长要更加关注班级里同学们的各种学习态度，及时发现问题，汇报给老师。不然，再出这样的丑事，丢脸的可不只是他这个老师，也是全班所有同学。
    白雨当然是当面虚心接受，诚恳保证，背地里那是坚决不改。
    出了这样的丑，就连考年段第一的高兴也淡了许多。但幸好还有罗芙馨期末考砸了这桩乐事，而且她还被撤销学习委员的职务，撸成了个平民百姓。白雨想起这个，心里还能乐一乐。
    可惜高兴不到两天，学校放假，她又不高兴了。因为这意味着她要回到自个那个一穷二白的家里，面对永远愁苦着一张脸，抠抠缩缩过日子的亲娘。
    对于班里其他学生来说，不管成绩好还坏，过年总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吃大餐，放鞭炮，拿压岁钱，全家人一起收着电视机看春节联欢晚会，好事一箩筐。
    可她家不是这样。白妈妈穷怕了，又因为生了个女儿，将来总是要嫁出去，后半辈子只能靠自己，所以更加克扣自己，克扣女儿，把省下的钱都存起来，用来养老。
    一年到头家里都不进猪肉，青菜萝卜买市场里别人挑剩下的，便宜。还赶着一大早一大晚过去捡烂菜叶，切吧切吧腌成咸菜，搁家里当小菜。
    学校里住校的学生为了省钱，都自个带小菜。白妈妈也给白丽做过，还特地额外买了半斤板油，熬出油来给她炒小菜，好让她带去吃。白雨却嫌弃她这种乡下人做派，直接从网兜里掏出来，扔家里，羞于带去。城里的学生都是吃食堂的，谁家带咸菜？
    女儿不领情，白妈妈也就歇了心思，从此一门心思的克扣自己，省钱存钱。
    抠抠缩缩到年底，她也买肉。城里人都爱吃瘦肉，嫌肥肉腻，所以瘦肉贵，肥肉便宜。白妈妈一年到头没油水，到了年底好容易补一补油水，就尽买肥肉。熬出油来存瓷罐里，逮着什么菜，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加一勺猪油。
    冬天冷，这菜一上桌就没多少工夫的热乎劲。好容易等菜都齐了，一看这桌上，白花花都飘着猪油块，没把白雨给恶心坏。
    新衣服，那是根本不用想。街道有个从外地退休回来的老干部，特别喜欢献爱心。知道社区里有个爱学习成绩好的白雨，家里就一个寡母带孩子，年年都把家里孙女不要了的旧衣服送给白妈妈。虽说都是挑选过干净整齐的衣服，可一想到这是别人穿剩下，白雨就觉得恶心。
    她宁愿自己去批发市场买，反正她有好心人资助的餐费。一个月十五块，她精打细算的用，这一学期下来也攒了一点钱。白妈妈不心疼她，她自个疼惜自个。
    别的同学是恨寒假太短，她却是恨太长。这个家，她是一点也不想回。在外面她是备受瞩目尖子生。在这里，她就是个穷苦小可怜灰姑娘。她只盼着自己早点长大，考上大学，从这个穷窝里飞出去，开始新生活。
    相比之下，罗芙馨和柏丽娜还有郑美丽三个，则欢天喜地的迎接放假的到来。
    罗芙馨是真高兴急了，年底喜事连连！头一桩大喜事自然是大姐和渣男华国伟终于离婚了，而且断的一干二净，没受半点污蔑。叫她放下了心头的大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另外就是创业初步成功，积累下了一笔不小的资产。虽然不能昭告天下，但藏在心里也是一大块蜜糖，甜滋滋的。
    额外的喜事还是华国伟被收监和刘艳艳带着肚子跑到外地去，这两个贱人在这一世里都没有得偿所愿，还自食恶果，真是老天开眼，可喜可贺。
    手里有了钱，自然是要买买买。头一桩就是要给全家买新衣，指望自家老娘罗雪梅出钱给大家买新衣服，想都不用想。
    给大姐，给囡囡，给弟弟，给父母，当然也不能忘了给自己。
    这一年她都在藏拙，挣了钱也不敢声张，穿了半年的旧衣服。如今新年新气象，也该换一个新面貌。
    小福星眼界高，自由市场的看不上，再次也得是百货大楼才行。要是依着她三十年后的眼光，那得直接去沪城或广州才够，挑最潮最新的款。
    柏丽娜和郑美丽都晓得她有钱，自然也不会劝她，反而兴冲冲一起陪着她去挑，充当狗头军师。
    好这三个，进了百货大楼就跟鱼儿入了江海，别提多欢快。
    一楼买副食品，二楼看成衣，三楼买文具，甚至连电器柜台自行车柜台也不放过。买不起，还不许人看看么？何况又不是真买不起。
    这三个兜里都有钱，买起来那是一点也不带心疼的。
    罗芙馨在一楼买了好多副食品，瓜子花生山核桃，饼干糖果巧克力，还有特别用来送礼的南北干货，好烟好酒。
    一则是家里走亲戚用得上，二则大姐如今离了婚，户口还没着落。眼看着小囡囡一天天长大，总不能叫孩子当黑户。她虽然已经准备好了房子，可还没造好，落不了户。大姐和囡囡的户口目前来看，只能退回原籍，落在罗家岙。
    第208章 ：买年货
    这外嫁女想回头落户可不容易，少不得要去村里走动走动。去走动总不能空着手吧，这就得先预备上。
    “哟，罗芙馨你还会送礼走后门呐。”郑美丽取笑她。
    “这叫走人情，咋们这社会就这样。”柏丽娜抢着搭话，老气横秋。
    把郑美丽乐得直笑。
    二楼的成衣柜台里，罗芙馨也是横扫一片。父母两个这辈子还没穿过呢大衣，今年就得给二老开开荤。既然买了就得买好的，直接选军大呢的料子，深蓝色的，挺刮气派。因为父亲腿脚还不便，不好走动，就买短款。等明年腿好利索了，可以四处走动，再买长款。
    周连富当年可是罗家岙出名的美男子，罗芙馨想象着父亲穿呢大衣，西装裤，黑皮鞋的样子，一定很帅。
    母亲就选深紫红的雪花呢，是沪城来的新样式，一米就要二十八块钱，做一身大衣怎么着也得两米半，光料子就得七十块。算上做工和商场的赚头，这一件大衣就要价一百二十五块。再加上周连富的那件，两件大衣一共三百零五块。售货员给抹了零，算三百，还送两双袜子。
    小福星很痛快的付了钱，把人售货员乐的直咧嘴。这两身衣服搁柜台上一个多月了，问的人多，买的人一个没有，都嫌贵。这下好了，一次全卖出去。她这个月的绩效，有这两件衣服保底都够了。
    给大姐和她自个还有小弟买，罗芙馨选择滑雪服，轻便，耐穿，款式新。滑雪服都是从沪城和广州进的货，样式好看又新潮，颜色也多。
    给大姐和自己都选了亮红色的中长款，凑个姐妹服。给小弟选了宝蓝色的短款，再搭配一双同色的滑雪手套，运动朝气。她买的多，还不讲价墨迹，柜台的售货员就送她两块丝巾，好搭配用。
    又在鞋帽柜台给全家人都了新鞋，新袜子。
    给囡囡买的是传统手工小棉袄，外面又搭一个珊瑚绒的一口钟。在家可以穿棉袄，披上这厚实的一口钟，挡风保暖。
    另外还买了一瓶雅芳，一条马牌润肤油和一支口红。雅芳和口红是送给大姐的，希望这些护肤化妆品能唤起大姐的青春热情，免得她离了婚把自个当老姑婆，封闭起来。润肤油是送给母亲的，她双手劳作，需要保养。
    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弟弟，期末考双百分就给他买新款文具盒，这自然也是不能忘的。路过电器柜台时，她也动过心想买电视机。可想了想，电视机太招眼了，目前还不合适。就退而求其次只买了个小巧漂亮的半导体收音机，南京产的熊猫牌。好给弟弟罗福彬听广播电台，开阔一下小男孩的眼界。顺便父亲腿伤待在家里，也好有个解闷的东西。
    好这一趟下来，五六百块就呲一下就没了。饶是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柏丽娜都给吓一跳，这罗芙馨也忒会花钱了。
    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也觉得惊讶，要说这江城市有钱的人不少，毕竟做生意的多，发财发的早。可那也没见过这么会花钱的小姑娘，家里大人都不管管？
    罗芙馨还觉得不过瘾呢，往后什么双十一双十二，那花起钱来才叫过瘾。
    没办法，中国人民好不容易富起来了，兜里有钱谁不想买买买呢。这往后中国老百姓出国热，这买买买的劲头也吓坏了不知多少老外呢。殊不知这只是基本操作而已！
    她是满载而归，大包小包拎了两手，连带着柏丽娜和郑美丽的手也都借给她了，三个人六只手拎得满满当当。
    “这你可怎么拿的回去？搁宿舍里，那也不放心呀。”郑美丽替她发愁。
    “要不叫我哥过来，开车送你回去得了。”柏丽娜提议。
    罗芙馨一挥手。
    “不用，我自个打车回去。”
    嚯，她可真是太有派了。
    “打车到你家那得多贵？”
    “就是，够你再买一件衣服了。”
    “大钱都出了，还计较这小钱干嘛。咋们辛辛苦苦挣钱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好好享受。我打车回家，省心省力，这就是享受，这就值了。”
    得，她有的是大道理，谁也说不过她。
    不过可惜，她虽然乐意花钱，可人家开小车的出租司机都不乐意去乡下，只有小面的愿意载她。
    小福星没想到自己有钱都受歧视，也只好闷闷不乐的打了面的回去。
    面的师傅挺热情，一路跟她磕牙，直接送到家门口，还帮她拎东西。
    家门口又来一辆汽车，罗雪梅起初还以为是大女儿回来了，结果一看是小女儿。这大包小包的往外搬，她也顾不上问个明白，就先接住了搬家里去。
    等回头一问，才知道是小女儿买回来的年货，可把她就气坏了。
    这不做人家的小败家子，有这钱怎么不存着还债？家里还欠着外债呢，她就先顾着享受了。
    罗芙馨一点不在乎，直嚷嚷。
    “你女儿会挣钱，这外债明年一定帮你还清，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小女儿敢开这个口，她是信的。可明年的钱也是钱呀，还了债家里还要翻屋，将来福彬还要娶媳妇，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做人家。
    小弟才八岁，过了年也才九岁，还拖鼻涕管呢，就想着娶媳妇。男子汉有出息，自个挣老婆本去，指望剥削爹妈，剥削姐姐们算什么英雄好汉。她可决不允许自家小弟长成吸血虫！母亲这个念头，想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