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节

    魏爸爸心里暗道不好，电光火石之间什么也顾不得了，反身把人抱住，就滚到墙角去。
    轰的一声，这罪犯绑在身上的炸药爆炸了。
    谁也没想到，这村民家里竟然有土炸药。被这凶犯给搜到了，绑在了身上，就是等着自己跑不了的时候，来一个鱼死网破。
    幸亏魏爸爸一扑一滚，这土炸弹被压在他身下，这才没造成更多的伤亡。只是他自己，被炸得头脸上都是血，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第810章 ：生死抉择（四更）
    多亏了魏爸爸身上穿着的防弹衣，德国产的，钢板货真价实，挡住了大部分爆炸的冲击，护住了心肺。再加上土火药的威力终究不如正规产品，魏爸爸虽然一头一脸都是血，可气息尚存。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送医院去！
    好在北京部队的医院，那医术是非同凡响。他是出任务受的伤，又是为了保护战友奋不顾身，自我牺牲。上面领导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治，送到医院直接就拉到手术室去，当即安排专家做手术。
    防弹衣虽然挡住了爆炸的冲击波，但近距离的巨大冲击还是造成肋骨大面积骨折。好在这都是硬伤，只要没有戳穿心肺，都没甚大碍。至少在部队医院这些专家眼里，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然而防弹衣只保护胸腹那一块，不保护脑袋瓜子。土炸弹爆炸时，飞出的石头铁皮却打进了魏爸爸的脑袋里，造成了颅脑损伤。
    这问题可有点大了！
    脑袋这一块，问题是可大可小，很难摸透。
    有的人脑袋瓜子轻轻一磕，蛛网膜下腔出血，死了。
    有的人脑袋中了子弹，子弹卡在骨头和脑髓之间，把脑袋打开，把子弹挖出，重新盖好。诶，好了！一点问题也没有。
    还有的人，脑袋没磕没碰没中弹，但自己走着走着，血管爆了，大出血，死了。
    有的人脑袋里长瘤子，把脑子挖了一大块，住住院，吃吃药，也好了。
    所以脑子里的问题，有时候说不灵清的！
    落到魏爸爸头上，脑子里这块铁片总算位置不算太糟糕，没有切断重要血管，但卡进了骨头里面，直接侵染了脑膜和脑髓。
    现在专家两个方案，激进一点，开颅做手术把铁片拿出来。但这势必要切掉一点脑髓，这切掉的一点脑子会造成什么影响，不好说，得等病人醒了才知道。
    保守点么，就是不开颅，只把露在外面的切掉。先用药，消炎消肿，看看情况。等病人醒过来，再做进一步打算。
    哪个方案，要家属来决定。
    那就找家属去吧！结果家属自己也在医院里，麻醉都还没醒呢！
    在医院里听到儿子出任务受伤，现在在医院里躺着，需要家属赶紧过去。吓得魏奶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回过神来，就拍着大腿大哭。
    现在这种情况，哭能顶什么事？还是魏家姥姥出面，赶紧叫来报信的同志帮忙，一起把魏奶奶搀扶起来，送到车上，载到医院去看看情况。
    到了楼下，魏奶奶是一把拽住姥爷的衣袖，怎么着都要他一块去。她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老婆子，哪里晓得该怎么办。姥爷是读过大书的知识分子，终归比她懂得多。这个时候，她是真的只能靠亲家了。
    姥爷也知道此刻是非常时期，就带着魏丹一道去医院。
    这边魏姥姥陪着魏妈妈，她麻药终于醒过来，还有点迷迷糊糊。头一桩事体就问孩子怎么样？
    “孩子好得很，虽然不足月也有六斤多，现在为了保险起见在保暖箱里住着呢。你放心！”魏姥姥赶紧告诉她。
    听到这一句，魏妈妈总算放心，接下来就问自家老公呢？他有没有来看她？有没有看到孩子？
    魏姥姥此时还不知道魏爸爸出事了，只说他还在出任务，没回来。等他回来了，一定马上过来看她和孩子。
    魏妈妈也就不问了。自家老公的情况她也知道的，这个工作就是这样。
    那边两亲家到了部队医院，魏奶奶看见医生就要下跪，求他们救救她的儿子。吓得两个专家赶紧把老太太搀扶起来，不敢当。
    看得出，老太太是不靠谱的。他们只好跟姥爷商量，到底选什么个方案。
    姥爷听了以后也很为难。无论哪个方案都有风险，乃至于具体下一步是个什么变化，也是未知。万一选了手术，结果脑子开了却出事故，那人就可能直接死在手术台上。等于他女儿刚生下孩子就要守寡？这怎么受得了。
    那不动手术呢？就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可万一醒不过来呢？那不就成了植物人。说良心话，那还不如死了呢。守寡，他女儿还能再嫁。这伺候个植物人，什么时候到头？一辈子就毁了。
    真当是两难！这个决定，叫他一个丈人老头怎么做？
    做得好，是他的功劳。做的不好，就是他一辈子的冤孽！
    想来想去，他还是老老实实跟魏奶奶解说了一番，让她这个亲娘做决定。
    哦哟，这一番解释，魏奶奶的眼泪是流了一缸又一缸。
    魏姥姥觉得魏丹是自家女儿的克星，丧门星。魏奶奶却觉得小媳妇生的这个娃娃，是自家儿子的灾星。要不怎么偏偏他就在这一刻生了，又偏偏她儿子在这一刻出事？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要她儿子冒风险死在手术台上，做娘的绝对不来。要她选，她宁可儿子变成植物人，一辈子伺候他拉屎拉尿，只要他活着，就好。
    然而这样的选择，在魏家姥爷心里，那是叹苦不已。
    既然家属选择了保守治疗，那专家就开始保守治疗。
    很可惜，保守治疗了三天，情况并没有任何好转，魏爸爸依然昏迷不醒，而且各项指标开始不断下降。
    看着病人状态越来越不好，医生建议冒风险动手术。现在动手术，还能搏一搏。再等下去，病人就算能保住性命，也会真的变成植物人。
    可魏奶奶不同意。
    哪怕儿子变成植物人，只要活着，她就不怕。动手术，万一呢？万一死了，她就没儿子了，牛蛋也没爸爸了。
    看着女婿这个样子，老丈人心里着急。他心疼女婿，更心疼闺女。老太太偏心儿子，自然只要她儿子活着就好。可难道让他女儿一辈子被个植物人拖死？这要是魏曾民真的变成了植物人，玉玲就是想跟他离婚都离不成。离成了，也一辈子要被人戳脊梁骨。
    不能这样下去！哪怕是一线希望，也得试一试。
    他相信，即便是曾民自己，也肯定愿意试一试，而不是一辈子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
    第811章 ：谁的心坏了（五更）
    魏奶奶作为魏爸爸的亲娘，自然有权利做决定。但魏妈妈作为合法配偶，她的决定权在魏奶奶之上。
    为了给自家女儿和魏爸爸自己博一个机会，姥爷就冒着风险，把事情真相告诉了魏妈妈。
    魏妈妈听到消息，心痛的直哭。又不敢大哭，怕扯动伤口。
    依着她柔软的心，她完全站在魏奶奶那一边。
    她爱魏爸爸，哪怕他变成一个植物人，那他 也是她心中的英雄。他是为了保护战友，保护老百姓受的伤，她怎么能嫌弃他？更不会抛弃他。只要他活着，她愿意一辈子照顾他，陪伴他。
    女儿的浪漫主义精神，让亲爹头疼不已。现在她爱情上头，一腔奉献之情泼洒的到处都是。可生活不是只有浪漫，还有各种艰难和苦难。
    她才二十四岁，往后的人生还很漫长。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他相信孩子能坚持。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呢？她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就算她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一想。
    孩子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爸爸？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抱抱孩子，跟孩子说说话都不会的植物人？
    她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曾民，她顾得过来吗？
    是，他们做爹娘的会帮她。可难道他们不会老的么？他们要老的，到时候还要她来照顾。
    她一个人，照顾的了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吗？
    她做不到的。现实不是浪漫，现实是苦难和残忍！
    亲爹亲妈的话，让魏妈妈万分痛苦。但十几年现代教育灌输给她的知识告诉她，父母的话是对的。而且她也同意，如果此时此刻魏爸爸自己可以做选择，那他一定选择动手术。他那么要强，那么骄傲，怎么肯让自己变成一截木头一块死肉。
    护士把从保温箱里带出的魏冉轻轻放在她怀里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能绝望，更不能去死的人。
    她不仅仅是妻子，她更是母亲。她不仅仅要保护丈夫，她还得保护孩子。为了丈夫和孩子有一线欢聚拥抱的可能，她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就是，动手术！
    这个决定自然是遭到了魏奶奶的反对和咒骂，但魏妈妈作为合法配偶，有权签手术同意书。
    签了字，不管魏奶奶怎么反对，魏爸爸都被推进了手术室。
    哪怕这手术让魏爸爸在三天后成功的醒过来了，但这三天的生死煎熬，也让魏奶奶彻底厌弃了魏妈妈。
    儿子醒了，那是部队医院专家的技术好，是儿子命大，老天爷保佑。却不是因为魏妈妈做出了做手术的选择。
    在魏奶奶的心里，新媳妇就是想要她儿子死。
    她儿子死了，小媳妇才能改嫁，甩包袱。否则一辈子当个瘫子，小媳妇就受不了。
    她不理解植物人是什么个概念，就觉得跟瘫子差不多呗。别人家媳妇能一辈子照顾瘫了的男人，这城里的姑娘就是做不到，就不如她们农村来的实诚老实善良。
    城里人心眼太多，良心太坏！
    她不仅憎恨魏妈妈，也憎恨魏妈妈一家，甚至到最后连自个亲儿子都埋怨。
    因为魏爸爸恢复神智之后，理所当然站在魏妈妈这边，支持她的决定。他宁愿死在手术台上，也不愿意变成一块烂肉慢慢的死在病床上。
    要死，他也要堂堂正正站着死。
    虽然开颅手术取出了铁片，但摘除的部分脑组织还是影响到了魏爸爸的言行。起初是数学逻辑受损，连小学生都会的算术题，他却不会了。
    这还好的，更可怕的是他出现了创伤应激反应。简单来说，就是变得敏感，变得容易紧张，变得怕死。甚至旁边有人说话声音响一点，都会吓着他。让他想起爆炸的那一刻，导致他精神高度紧张，整个人反应过激。
    这让魏爸爸大受打击，甚至比知道自己会变成植物人还可怕。
    因为他是军人，军人怎么能怕死？军人的职责就是在人民和国家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如果要他们去堵抢眼，也要眼睛不眨就冲上去。
    怕死，当什么兵！
    可他竟然怕死，还怕大的响动。这岂不是，太可笑了。
    好在当时部队就已经有心理医生，立刻给他安排了心理疏导。给他分析这种情况，告诉他出现这样的问题很正常。
    当年美国越战，就有无数官兵得了创伤应激反应。很多警察在开枪射击罪犯之后也会出现各种心理问题，所以这很正常。
    人的本能就是怕死的，人也不应该去跟本能反抗。怕死很正常，怕死是应该的，正是因为知道死亡可怕，却还是愿意在关键时刻为了战友挺身而出，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他现在已经战胜了身体的疾病，就应该有信心，继续和病魔抗争，战胜心理问题。
    有问题不可耻，逃避问题才可耻，才是胆小鬼，才不配当一个合格的军人！
    魏妈妈得知丈夫出了心理问题，需要她的关爱和支持，也硬逼着自己提前出院，捂着肚子到病房来看望魏爸爸，陪他一起跟心理医生谈心，一起做复健治疗。甚至还带着他一起去妇保院看保温箱里的魏冉。
    为了老婆和孩子，魏爸爸也是拿出对抗犯罪分子的劲头，对抗自己混乱的大脑，惶恐不安的内心，积极的治疗和康复。
    魏妈妈一面要鼓励丈夫，一面还要照顾孩子。一根蜡烛两头烧，很快又病倒了。
    魏姥姥和姥爷这会子是根本顾不上魏家人，只能顾着自个女儿和亲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