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死得干净利落一点

    “顾风鸣，你有完没完？叫你别打给我了，听不懂人话吗！”
    妩媚而绝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无疑是在顾风鸣那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插了一把刀，剜出一个足以致命的血窟窿。
    他像是听不出对方的恶劣态度般，自顾自地哀求：“心妍，别离开我，我会死的……”
    “呵，用死来威胁我是吗？”
    那女声冷酷地道，“顾风鸣，你以为我会吃你这一套吗？告诉你，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跟你分手分定了！你要死的话，就死得干净利落一点！别再缠着我！”
    听了这话，顾风鸣本就憔悴的面容愈发惨淡，感觉整颗心被搅得支离破碎，汩汩流血，连呼吸都带着抽痛。
    他用力握紧手机，喉咙一阵发紧，嘴唇翕动半晌才哽咽地吐出几个字：“好……我如你所愿……”
    “嘟嘟嘟”电话那头早已挂断，他的声音低弱而喑哑，无力地消散在昏暗的房间里。
    顾风鸣扔掉手机，失魂落魄地走到落地窗前，哗地一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顷刻间，白惨惨的阳光照了进来，洒在他僵滞的面容上，刺得他眼仁发疼。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狭长的眼角慢慢滑落出一行泪。
    “心妍……”
    顾风鸣呢喃着女人的名字，昂起下颚，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阳光，瘦削的脸颊在光线下隐隐呈现出透明的青白。
    这些阳光，就像季心妍一样，看起来明明是那样明媚和炽烈，却让他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给他带来的只有切肤的疼痛，和入骨的绝望。
    她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当两个月前，顾风鸣看到季心妍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出现，并无情地让他滚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心妍，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顾风鸣痴痴笑着，慢慢转过头，视线定格在床头早已准备好的刀子上，眼眸深处黑得惊人。
    快步走过去，没有血色的手执起刀子，锋利的刀刃对准自己的左腕，一下，两下，三下……直至割得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他才笑着松开了握刀的手：“我会死得干净利落，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咣当一声，染血的刀锋撞击着地面，溅出朵朵红花。
    顾风鸣平时最怕疼了，哥哥素来把他惯得像个娇气包，从小到大，吃不得半点的苦。可此刻，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拖着血流如注的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所有与季心妍相关的照片和日记，都被他逐一翻了出来，点火，烧成灰烬，一点不留。
    望着那堆渐渐熄灭的火星，他轻轻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眼前阵阵发昏。
    他自幼身体不好，血液的不断流失，再加上刚刚那番翻箱倒柜的动作，已让他四肢发软，濒临极限。
    “真是个废物一样的身体啊……”
    顾风鸣自嘲着，厌弃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倒影，瘦弱苍白，眼中没有半分光亮，整个人都透着隐隐死气。这样面目可憎的自己，难怪季心妍会选择将他抛弃。
    这世上除了哥哥和轻轻，大概不会再有人真心喜欢他了吧？
    像他这样羸弱无能，一无是处的废物，还有什么理由活在世上？
    如果没有他这个累赘拖后腿，想必哥哥会活得更轻松吧？
    顾风鸣悲哀地想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哭完，趁现在还有点气力，他擦掉眼泪，决定在临走之前给哥哥留封遗书，算是有个交待。
    揉揉红肿的眼眶，找来纸笔，颤抖着写下几行字，斑驳的血污交错着深深浅浅的字迹，把洁白的纸面弄得一片狼籍。
    “哥哥如晤……”
    当最后一个字写完，剧烈的悲哀情绪也完全淹没了顾风鸣。因为脱力，他再也站立不住，砰的一声朝后仰倒在床上。
    瞳孔渐渐涣散，眼前的一切已然看不清，但他仍努力睁大了眼睛。模模糊糊之际，天花板似是扭曲成了一张人脸，一会，是季心妍带笑的样子；一会，是哥哥皱眉骂他的样子；一会，又变成了早已死去的妈妈，一脸悲伤地望着他……
    “妈妈，我来了……”
    顾风鸣泪痕未干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下一秒，喉咙似是被扼住，窒息感笼罩全身，他微张着嘴喘息，瘦弱的胸膛浪潮般起伏，犹如一条搁浅在沙滩上濒死挣扎的鱼……不过片刻，这浪潮就平息了。
    手里的笔再也握不住，啪答一声掉在地上。
    此声过后，再无动静，房间里归于一片死寂。
    嘉尔市，环宇大厦，四十八楼会议室里，正在进行ppt商演的高大男人，突然感到心脏一阵钝痛，巨大的茫然若失感袭卷全身，令他失手摔落了手里的录音笔。
    男人捂着心口，怔愣在原地，像是突然间遗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会议进行到一半突然中止，台下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顾总？”秘书江楷看他在台上发愣，紧张地站起来小声问，“您怎么了？”
    顾川华回过神，漆黑的剑眉微皱，摆手道：“无事。”
    他敛去眸中的忧色，环视了一遍台下的众股东，面无波澜地道：“接下来，我继续给各位讲一讲环宇下半年度的发展战略……”
    半小时后，顾川华匆匆结束了会议，来不及听众股东的奉承巴结，迅速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阿鸣呢，让他接我电话。”
    “大少爷。”接电话的是保姆李嫂，她笑道，“小少爷还没起床呢，您等一下，我这就去敲他门。”
    “这小子，又不好好吃早饭。”顾川华皱眉，无奈地道，“行了，你也别去叫他了，我待会就回去把他揪起来，看他还敢不敢赖床？都22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任性……”
    挂上电话，他嘴上轻松，心里却隐隐发紧。
    刚才会议上那股突如其来的钝痛感，他并不陌生，12年前也曾出现过一次，就是父母被人陷害双双出车祸去世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顾川华微微拧起眉，心里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将会议扫尾的事都交给秘书江楷处理后，就独自驱车回了顾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