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孤儿院（2）

    这些捣蛋鬼说完，就起哄着一溜烟跑远了。
    优子回到小房间之后，把莎莉搂在怀里，安慰着她没事了。
    “机、机器人，我的朋友，被抢走了……”莎莉带着哭腔说道。
    优子定睛一看，果然，以前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机器人玩偶不见了。
    她一猜，就知道可能是刚才那些捣蛋鬼干的，于是她便气冲冲地下楼去，在孤儿院的食堂大厅里大闹了一场。
    最后，她从一些嬉皮笑脸的男孩子手中，抢回了已经伤痕累累的机器人玩偶。
    优子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孤儿院的院长不出来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莎莉在这间孤儿院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时候，她在大厅的角落里看到之前那个满脸雀斑的胖胖女孩子，便把她拉过来问她：
    “几个周之前，我还看到你偶尔和莎莉说话，莎莉的房间也是你告诉我的，这说明你并不是那么讨厌莎莉。为什么你不和她做朋友，不帮她呢？”
    “因为大家都不和她玩，如果我坚持和她玩，就会站在大家的对立面，到时候大家就会像对待莎莉那样对待我。”雀斑胖女孩瑟瑟发抖着。
    优子抿着嘴唇，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责怪这个胖女孩。
    虽然优子年纪小，但还是读过一些书籍。
    被“群体”孤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在群体活动中，为了维持内部的团结和凝聚力，通常会在外部树立一个“敌人”。
    在孤儿院这个小群体中，毫无疑问，天生不爱与人说话而且看样子并不讨院长喜欢的莎莉，就成了他们用来维持团结的“敌人”。
    当这个小群体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以前可能会互相吵闹起来，现在大家只要欺负莎莉来打发时间就好了。
    当群体内部出现强者欺负弱者的时候，弱者只要嘀咕一句“我再怎么样也比莎莉好吧，她可是弃婴呢，连院长都不待见她。”
    “对啊，好像是这么回事啊。”大家都纷纷表示赞同，然后矛盾顺利转移。
    这样看起来，莎莉是多好用的一个“工具”啊，强壮的男孩子们可以用她来打发时间，弱小的女孩子们可以用她当挡箭牌。
    优子不知道该怎么和雀斑女孩说。
    不，她觉得根本问题还出在那个女院长上，就是她放任这种气氛蔓延。
    小孩子，特别是孤儿，从小缺少教育不懂事可以理解，你一个大人不懂事么，不懂怎么教育小孩子么？
    优子这样气愤地想着。
    她把手中的机器人玩偶晃了晃，对食堂大厅里的小家伙说着：“听着，以后谁要是再敢从莎莉手里抢玩具，就走着瞧！”
    被优子那像小老虎一样的锐利眼神瞪视，那些小男孩不屑一顾地撇撇嘴，但也没有说话。
    优子带着玩偶回到了小房间，把它放回莎莉的手上。
    “谢谢~”莎莉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她试着做出一些愉快的表情，比如微笑之类的，但是失败了。
    优子心中是一阵心痛，“难以准确感知和表达情绪”，是自闭症的典型症状之一，所以她发现莎莉的症状似乎更严重了。
    “呐，优子，之前你说会给这个机器人加入灵魂，让它陪我说话对吧，这样在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有朋友了。”
    “对……不过我学艺不精，暂时还没把它弄好。”优子有点汗颜。
    莎莉又忽然说：“优子，你曾经说机器人可以笑……那，它会哭么？它流下来的液体真的是眼泪吗？”
    优子愣住了，老实说，她觉得莎莉的状态不太好，为什么关注的问题越来越奇怪。
    但她还是答道：“会的，有了灵魂，它的喜怒哀乐是真实的，眼泪自然也是真实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这个灵魂起名叫【真实之泪】好了。”
    “真实之泪……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莎莉端详着怀里的小机器人，“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既不能笑，也不能流眼泪了，如果它能代替我做这些事情就好了。”
    优子还是有点担心莎莉的状态，当天决定和父亲一块在孤儿院住下，陪伴莎莉。
    孤儿院给佐仓正雄安排了一间客房，但是优子坚持和莎莉一块住在莎莉的小房间。
    两只小萝莉似乎都为此感到开心，黄昏时分，她们手拉着手坐在窗台上眺望远处。
    此时，窗外山河大地、苍翠树海的壮观辽阔景象都映入了眼中，和孤儿院这像小火柴盒一样的昏暗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莎莉吃吃地看着这一切，她伸出自己稚嫩的五指，让夕阳的余晖穿过指尖。
    “呐……优子，你说，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的那边？大海咯……大概吧。”优子晃着自己穿着白袜子的小短腿，说道。
    “大海是什么？”莎莉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纯洁无暇，恍如璞玉。
    “大海，就是有很多水的地方，我记得之前坐飞机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能看到的。”
    “飞机是什么？”
    “飞机是一种巨大的钢铁鸟。”
    “是吗？”莎莉把伸出去的五指又收了回来，“外面的世界，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啊，我多想有机会也出去看看。”
    “你以前没出去过吗？”优子歪着脑袋问。
    莎莉摇摇头，“我似乎从出生开始不久，就呆在这座孤儿院了，从来没有走出去过。”
    她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们都说……我是……弃婴。”
    窗外的夕阳缓缓落了下去，黑暗渐渐笼罩大地，莎莉的神色，也伴随着光线的变化，渐渐黯淡。
    莎莉眼睛中因为夕阳余晖而短暂出现的那一丝光亮，也再次熄灭。
    “别听他们胡说！你就是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才不是什么弃婴呢，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朋友。”优子握住莎莉的小手。
    “就算他们这样说，你也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月亮渐渐出现，莎莉的眼中又出现了一丝丝小小的光亮。
    “当然，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可惜，你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
    “你不是还有它吗？它是我们友谊的见证，它会一直代替我陪伴在你的身边。”
    优子指了指莎莉怀中的机器人玩偶，努力对她挤出一丝微笑。
    当天夜里，优子和莎莉一同挤在那张小小的木床上。
    两只穿着睡衣的萝莉，互相面对面拥抱着，双腿交叠，额头碰触，十指相扣。
    窗外柔和的月光，伴随着夏日森林里的蝉鸣，让这间小屋静谧无比。
    在夜色之中，优子伸手捧着莎莉的小脸蛋。
    “莎莉，你的眼睛真漂亮，我能在这里看到星星呢。”
    莎莉的脸蛋难得地红了红，金色的发丝从脸颊垂落，她也伸出小手捧着优子的脸蛋，
    “优子，答应我，一直和我做朋友好吗？一直一直不要忘记我，好吗？”
    “当然，无论身在何处，我都绝对不会忘记你。”优子的脸渐渐靠近莎莉。
    “优子……我感到这个世界一直在挤压我，就像是无法逃离的魔方，我感到呼吸渐渐困难，也越来越难辨认周围的一切……”
    “不要多想……我向你发誓，会努力让一切都好起来的……”优子把莎莉那瘦弱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了，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然后，优子轻轻低头，吻住了对方的脸颊，久久没有放开。
    如果嘴唇的热度能温暖对方那冰冷的脸颊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
    “爸爸，那家孤儿院绝对有问题，院长根本不想好好给莎莉治疗。”
    在离开孤儿院不久之后，优子在一次晚饭中这么对佐仓正雄说道。
    佐仓正雄放下筷子，他看出来，女儿最近的心思都在莎莉这个小姑娘身上，为此在学校里都没有好好学习，优子的班主任已经为这件事找过自己了。
    “优子，爸爸很理解你的心情，也在尽可能去为莎莉寻找可以替代的机构，我也已经明确提醒院方好好对待莎莉，不然就会面临调查。”
    “可是……”
    “这几天听老师说，你在学校里听课经常走神，中午也不好好吃饭，这怎么能行呢，你这样怎么有力气保护好莎莉？”
    优子听后，低下了头。作为一个高智商科学家的后代，父亲的教诲她何尝不明白，但她还是小声咕哝着：
    “我才不信那个院长呢，她一直对其他小朋友说，莎莉是弃婴。”
    听到“弃婴”这个词从优子嘴里说出来，佐仓正雄也停住了吃饭，皱了皱眉。
    这时候他也意识到了事情好像有点严重。
    因为他曾经带莎莉去医院诊治，又极力要求，所以院长曾经和他聊起过莎莉的资料：
    “当年警察发现莎莉的时候，几个月大的她刚被人丢弃在红灯区附近的垃圾桶里。
    怕不是一个没做好防范措施的风尘女子鼓捣出来的孩子，就算长大了恐怕连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都不知道呢。”
    在办公室里，院长女士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轻描淡写地对佐仓正雄说道。
    当时佐仓正雄没多想，孤儿的身世大都如此吧。
    不过这些背景资料，应该是需要保密的，怎么“弃婴”这个词会从那些还不识几个字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
    佐仓正雄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他略作沉吟，便和优子商量道：“优子，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设施，而且你愿意的话，我们家可以申请收养莎莉。”
    优子惊喜地说：“可以这样嘛？”
    “可以呀，只不过是要办一些手续，审查一下我们家有没有这样的资质。在这期间，你要好好在学校里表现哦，可别莎莉到我们家来，你却住进医院了。”
    “太棒了！”优子兴奋地跑过去，抱住佐仓正雄，“谢谢爸爸！”
    佐仓正雄拍了拍优子的后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看向了客厅墙上的爱妻照片。
    “惠理子，女儿和你一样，都是天使啊……”
    ……
    收养申请手续比预想花的时间要长，而且在流程上卡住了。
    佐仓正雄并不是所在国公民，外国人申请这种手续，本来就颇费周折。
    而且，按照寄养规定，佐仓正雄现在没有妻子，家里没人承担母亲的角色，是不符合申请流程的。
    为了这件事，佐仓正雄多方奔走，为此都愁白了不少头发。
    最后还是歌姬公司的高层动用自己手中在公司和市议会的人脉，帮佐仓正雄解决了这个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让佐仓正雄先和公司一个离异的女员工假结婚，来获取寄养资格。
    那个女员工听了佐仓正雄说了莎莉的故事之后，也欣然表示愿意帮忙。并且还表示，如果之后正雄工作忙，可以帮忙和其他女同事一块照顾姐妹俩。
    经过一番折腾，手续总算是通过了。
    “手续文件周五就会批下来了，这个休息日，我们一块开车去接莎莉吧。”
    在一个傍晚，一脸疲惫的佐仓正雄对女儿说道。
    “太好了！我得马上收拾莎莉的房间，对，还要准备莎莉的欢迎会！爸爸你说，我们是去吃汉堡还是披萨，不过我更想带莎莉去吃法国菜……”
    优子一边兴奋地念叨着，一边把自己的各种洋娃娃和零食、玩具都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到时候她准备和莎莉一块分享这些东西。
    看着女儿幸福地忙里忙外，佐仓正雄轻轻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奔走值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