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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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同田福生说话时,褚卫眼观鼻鼻观心,半分不为所动,也不将这些话往心中去。
    等到顾元白思索回来,余光瞥到褚卫时,眼睛忽的一顿。
    未来的能臣,有宰相之能,而监察处什么都不缺,就缺有一个能使其铺满整个大恒土地上的领导者。
    这个领导者要有极强的耐心、有极深的城府可以让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有足够深的忠诚度。
    顾元白在心中过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就否定了褚卫进监察处的想法。
    褚卫有才,未来或许会成为饱受官海沉浮后不动声色的能臣,但现在不行,而且忠诚度?算了吧,他不信任褚卫。
    褚卫注意到了圣上的目光,他合上书,上前一步躬身道:“圣上有何吩咐?”
    “褚卿上值之后,可有与榜眼郎和探花郎接触过?”顾元白端起茶轻抿一口,“你们三人均有大才,同在翰林,应当很聊得来才是。”
    褚卫沉默一会,道:“如圣上所言,臣等三人姑且算是聊得来。”
    孔奕林还好,低调不说话埋头干事。但排在第三名的常玉言,未曾接触前的名声很好,接触了之后才知道此人是一个假文人,诗写得忧国忧民,但人却不是如诗作那般。
    而孔奕林……褚卫眉头一皱,孔奕林平日里那么低调,今日翰林院派遣人到圣上身边时,孔奕林却主动站了出来,想要到圣上身边侍讲。
    虽然最后即便被拒,但孔奕林仍然风度翩翩,毫无异议地坐了下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遗憾的表情。
    即便孔奕林再如何低调,但褚卫仍本能一般直觉他不简单。
    顾元白笑道,闲聊一般地道:“褚卿如何看榜眼郎?”
    果然,圣上对孔奕林很是另眼相看。
    褚卫垂着眼,冷静道:“榜眼郎大才。”
    五个字,没了。
    顾元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一句,不由哑然失笑。
    褚卫这性格,和薛远在一起时,两个人不得互相噎死?
    想到薛远,顾元白就想到他现在应该正在扫着马粪,抱着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恶劣因子,顾元白起身,促狭道:“走,陪朕出去走一走。”
    朕带你去看看你未来社会主义兄弟情的对象,让你看看你未来的兄弟是怎么扫马粪的。
    这等画面,怎能错过?
    第27章
    薛远清扫马粪马蹄印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让宫侍给他扫了。只是顾元白在宫内的威严说一不二,这些宫侍见到薛远就躲得远远的,一边躲,还要一边牵着马走走过过。
    堂堂的大将军之子,在皇上说罚就罚的威严之下,还不是得乖乖扫马粪。
    除了臭了点,麻烦了点,薛远并没有什么感觉。
    尸山人海里爬出来的人,薛远还泡过发臭了的血水,他神情漠然,应当是在想着其他的事,瞧着有些漫不经心。
    顾元白带着褚卫过来时,褚卫才知道圣上出来散步就是为了来见薛远。
    薛远对圣上心怀不轨,褚卫不想让圣上同他有过多接触。但口说无凭,他只能尽力去阻止薛远对圣上的靠近。
    顾元白看未来摄政王扫马粪看得还挺愉悦的,他唇角一直含着笑。褚卫余光瞥见他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道:“圣上,此处脏污,不宜久留。”
    褚卫风朗月清,如皎皎明月般干净不染,顾元白只以为他闻不惯此处的味道,就道:“既然如此,朕同状元郎再往鸟语花香处走走。”
    先前上药的地方已经用柔软的棉布包了起来,顾元白走的慢些,就觉不出疼了。
    圣上转身离开,褚卫跟在他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响起,薛远闻声抬头看去。
    褚卫似有所觉,他回过头淡漠地看了薛远一眼,便轻轻抬起了手,从远处来看,圣上的腰好像就被他环在腰间一样。
    “圣上,”褚卫低声道,“臣是不是打搅了圣上的兴致?”
    顾元白闻言就笑了,他侧头看着褚卫,笑道:“难不成看薛侍卫扫马粪,还能给朕看出兴致不成?”
    褚卫唇角一勾,也轻轻笑了起来。
    两人均是一副好皮囊,好得都快要入了画。但看在薛远眼里,就是褚卫的手放在了圣上的腰上,圣上还转头对着褚卫露出了笑颜。
    薛远的眼冷了下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
    *
    薛远散值回府后,弯月已经高挂枝头。
    他径直走到书房,派人让府里的门客过来见他。这会的时间该躺床上的都已经躺在了床上,但薛远叫人,他们不敢不来。
    薛府的门客不多,但都有真才实学,他们有的是奔着薛将军的名头来的,来了之后却又自动滚到了薛远的门下,薛远这人狠,门客没几个不怕他,此时听着薛远在叫,麻溜地滚到了薛远的面前。
    薛大公子在昏暗烛光的光下笑得犹如厉鬼回魂般阴森森,“你们去探听一番那个新科状元郎。”
    门客小心道:“公子想知道新科状元郎的什么事?”
    “所有不好的事,”薛远声音也沉,“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做过什么不好的事,老子通通要知道。”
    门客应道:“是。”
    薛远继续道:“还有,你们明日去找些能送礼的好东西。”
    门客面面相觑,有人大着胆子问:“公子,您要送谁东西?”
    薛远咧开嘴,“当然要给皇帝送礼。”
    门客只当他是想讨圣上欢喜,“公子放心,我等明日必给您备上好礼。”
    “若是送给圣上,那一定不能送些俗物,”另一人道,“最好捡些清贵或者稀奇的东西送,至少不会出错。”
    “正是,”门客道,“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薛远摸着下巴,眯起了眼。
    他的想法?
    薛远右手指头一动,突然道:“送些皮肉软的,摸着舒服的。”
    门客:“嗯?”
    *
    大内,顾元白正看着禁军在齐王府掘地三尺翻出来的所有可疑东西。
    齐王背后还有一起搞事的人,但他们没想到顾元白能这么干脆利落做事这么绝,没用宛太妃的事情试探出顾元白的身体情况,反而让顾元白抓住了他们露出来的尾巴,这一抓就连泥拔了出来。
    他们明确知道那日顾元白得了风寒,但还是不敢做什么,最后只让人传错了一条假消息进行试探,真是一群庸才、怂货。
    既低估了顾元白,又高看了他们自己。
    禁军连着在齐王府中翻找了几日,终于发现了一些掩藏极深的情报。
    “圣上,”程将军道,“此信是臣统领的两队之中的一个禁兵发现的,藏在一块空心玉之间。这个兵心细胆大,当时拿着玉佩往地上摔时,都把臣给吓了一跳。”
    程将军知晓圣上准备在禁军之中挑出一批精英队伍时,就已经心痒痒地想推荐他看重的兵了,他麾下的这个士兵真的是有胆有谋,虽不识字不懂兵书,但天生就在这一块上敏锐无比,极有天赋!
    蜀汉大将王平手不能书,生平所识不过十字,但也天生就是对军事对打仗极其敏锐,就算不读兵书也能屡屡大胜,程将军不敢拿麾下士兵同王平相比,但同样也不愿意埋没人才。
    顾元白果然对人才比对密信还要感兴趣,他问道:“此人现在在何处?”
    程将军嘿嘿笑了两声,同顾元白告罪一声,亲自出了殿门带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在后方这人一进来的时候,顾元白就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此人一身的腱子肉,个子极高,修长而有力的四肢规规矩矩的放着,既有冲劲又相当收敛,给人一种儒将的感觉。
    “卑职秦生见过圣上。”不卑不亢,声音亮堂。
    顾元白问道:“你是如何发现这封密信的?”
    秦生弯了弯腰,口齿清晰、思路分明的给顾元白讲了一番事情经过,顾元白在心中缓缓点了点头,开口道:“退下吧。”
    秦生沉默不语地退了下去,程将军有心想探听秦生在圣上心中的感觉,却不敢擅自询问,只得闭嘴。
    顾元白恶劣极了,看出了程将军脸上的着急,却假装没看见。玉佩中的密信被一旁的太监检查过无害之后,才放到了顾元白的手里。
    只是顾元白打开一看时,上方却没有一个字。
    程将军皱眉沉声道:“这怎么可能!”
    顾元白正面反面检查了一遍,又确定了没有刮痕和夹层,他沉吟一会,突然道:“拿水来。”
    宫侍端了水来,顾元白将密信浸泡在水中,水中的信件逐渐显出了字迹。
    程将军失声:“——这?!”
    明矾水写字,干了之后就没有字迹。顾元白记得不错的话,宋朝那会就开始使用明矾了,大恒朝的年岁正好接上,明矾不稀奇,稀奇的是和齐王通信的人既然懂得这样的办法。
    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不会看不清时事,齐王蠢笨如猪,他为何要去帮齐王?
    大家都是成年人,官场上讲究的是既得利益,顾元白拿着信从水中抽出手,淡定地接过巾帕将手上的水珠擦去,问田福生道:“齐王幺子的母亲是谁?”
    田福生想了一番,道:“似乎是御史中丞的女儿。”
    大恒朝的御史台便是中央监察机构,自上而下的监察中央和地方官员是否有做出不符合国家法律、以及是否遵守职责的事情来,同时也监察着大理寺和刑部1。
    御史中丞就是御史台的老二,上头就是御史大夫,如今的御史大夫已经快要到了致仕的年纪,顾元白正在考察谁是下一任的接任者。
    按理来说,中丞该上位了。
    顾元白拿着绢布,将密信展平,上方的字迹细小,全都是在劝齐王切莫冲动的话。
    “瞧瞧,”顾元白道,“齐王怎么也听不进去劝。”
    密信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让齐王阅完即毁此书,但齐王应当是不相信还有别人知道让这“无字书”显字的办法,所以直接得意洋洋、大大方方的展示了起来。
    皇家大多人的资质,其实都如齐王一般资质平庸,还各个都沉溺在了繁华富贵之中。
    但还有一些人很听话、很懂事,在见识到顾元白出兵围了齐王府后,他们乖顺得像头拔了皮毛的羊。
    但即便是如此的乖顺,顾元白也决定以后要实行降爵承袭的制度。
    所封可以世袭的爵位,隔一代就降一爵,这样一来,如果后代没有出息,那么一个家族很快就会销声匿迹。
    桌上的密信逐渐干了,字迹重新消失,程将军道:“圣上,现在该当如何?”
    顾元白笑笑:“剩下的事,程将军就不用担忧了,朕自有打算。接下来朕还有一事拜托于你,同枢密院一起,在禁军之中给朕挑出两千名精兵。”
    程将军面色一肃,“是!”
    政事商讨完了之后,田福生伺候着圣上更衣梳洗,自从上次擅自将褚卫绑到圣上龙床被罚之后,他就不敢过多揣测圣意。即使不明白为何圣上要就此停手,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伺候好了圣上,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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