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拼却一身行路难

    黑白二气从蛰伏中刚一醒来，不请老人瞬间就已觉察，他老人家嘴角随即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容，放心继续按照既定方案进行。
    原来自从那日不请老人在采石村山顶，运用天下第一天机秘术“黄钟帝律”发觉封霄云体内有一股异样灰气，随即惊讶地发现这股灰气居然能侵染自己所发出的四灵气，甚至最终将四灵气彻底侵染同化为那股灰气的一部分。不请老人当时就重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探究那股异样灰气到底是何物。
    不请老人一生行事虽然在常人看来难以捉摸，实际上却自有其机密。他作为诸大陆间成名已久的强者，显然不会无缘无故来到第八大陆偏僻微小的采石村，甚至不惜放下身份去蒙骗一个十四岁的小子，却仅仅是为收其为徒。其目的是什么，恐怕除他之外世上也没几个知道。
    带着封霄云回到山海村后，不请老人立即就开始遍翻典籍，想从前人遗志中找出一点线索，能够解释在封霄云体内蛰伏的那股非同寻常的灰气。
    终于在前天被不请老人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从不知几万年前“乾元圣人龙羲”所留下的一页残篇中，不请老人发现一点记述。
    蛰伏在封霄云体内的灰气，本不是灰色，其实是由黑白二气混合而成。按照乾圣龙羲所留下的残篇记载，这黑白二气应当称为阴阳二气。
    甚至不请老人经过深思熟虑，分析认为这阴阳二气就是在世间广为流传的“大道诀”中所提及的“二炁”，大道诀云：道生一，一生二。二者名炁，始分清浊。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天地生而后有极，有极化四仪，四仪出四气……
    大道诀中的“清者”，即是清炁，即是阳气。而“浊者”，即是浊炁，即阴气。这样解释，也暗合：天为乾，在上。地为坤，在下。天地交泰而万物生的世间至理。
    如此一来，也就解释的通为何封霄云体内的这股灰气，能轻而易举同化吞噬四灵气。因为这股灰气，即阴阳二气，是孕育化现出四灵气之始祖。四灵气是阴阳二气分化所出，四灵气本源出自阴阳二气，自然能够被阴阳二气随意再同化为阴阳二气。这正是所谓返本逐原。
    现在，封霄云体内阴阳二气从身体深处苏醒后，立即向着他胸口处涌入的四股灵气赶来。
    这阴阳二气仿佛自有灵性一般，直接分两个方向将四股灵气前后夹击。紧接着就开始大肆吞食四股外来灵气。阴阳二气仿佛来两个饿坏的孩子般，大口大口将四股灵气在短时间内就吞食殆尽。
    不请老人运转神识秘术看到封霄云体内这一场面，当即大喜过望，“果然不出为师所料！”
    眼见几个月来猜想成真，不请老人立即再往封霄云体内输入四股灵气，只是这一次，不请老人特意从封霄云肚脐处输入，引阴阳二气游转下来。
    感觉到四种灵气，封霄云体内阴阳二气立即朝下赶去，片刻后再次将四股灵气吞食殆尽。这次吃完后，阴阳两股气仿佛还没能吃饱，仍在肚脐附近徘徊不去，似乎在等着下一顿美餐。
    想想也是，阴阳二气自打封霄云出生起就一直没捞着饭吃，这可是足足饿了十四年的俩孩子，怪不得之前那么微弱，连不请老人都差点没能觉察，感情完全是饿的。
    不请老人又在封霄云左腹部输入四股灵气，随后渐渐在封霄云胸腹呈圆环状从各处输入四灵气，喂食阴阳二气吞食四灵气的同时，也慢慢引导阴阳二气旋转起来！
    不知不觉天已黑透，不请老人长舒一口气，缓缓停止往封霄云体内输送四灵气。“好徒儿，你现在可能感觉到体内黑白两股气？”
    封霄云轻轻点点头。在吞食不知多少四灵气之后，封霄云感到体内黑白二气终于比原来壮大一分，不再像原先那样微弱难辨。
    “你试着用神识控制这黑白二气在体内旋转起来，就像今天为师带你见识过的地水风三灵气旋转。”不请老人开始教导封霄云更进一步尝试。
    封霄云轻闭双目，集中精神感知体内黑白二气，努力引导两股气旋转起来。此刻黑白二气仿佛两个调皮的孩子，虽然按照封霄云的意念在体内缓缓移动，但就是不肯按照封霄云规定的路线走，时刻都试图乱跑。
    封霄云就像同时看两个调皮孩子的奶爸，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对付这俩淘气包。
    看到徒弟已经完全沉浸其中，不请老人静悄悄走出门，拿起封霄云领回的材料，来到灶房开始炼丹。
    没错，不请老人就是打算在灶房里用炒菜的铁锅来炼丹。其实这口铁锅自从买回来，不请老人一次也没用过。他老人家没事整天闲云野鹤般到处闲逛，顿顿基本都在外头吃，偶尔回到山海村，也多半硬蹭黑袍或魁婶一顿饭，自己是从来不开火。
    当初在封霄云家的灶房里，烤个木根薯都能把自己半边胡子和眉毛燎秃，就可知不请老人这一生虽然经历丰富饱尝万种红尘本领极多，但其实他老人家并没怎么做过饭。
    不请老人炼丹，非但不需要上等金精铁母制作的炉鼎，就连材料份量也完全是“依据个人口味酌量添加”。
    寻常丹药师炼丹，都要用精铜制作的小秤、天平，先细细量出每一份材料的份量，再小心翼翼投入华美昂贵的炼丹炉中，用上等火灵石激发精纯火灵气。然后严格按照时间炼制，既不能少一分钟，也不能多一分钟，必须严格按照时辰将丹药出炉。
    再看不请老人炼丹，鼎炉不必说了，是一口自从买来就从未用过的常见炒菜黑铁锅，常见到除去两个没有文明的无光大陆，在其他大陆各处都能随手买到。
    称量材料用的小秤和天平更是没有，直接下手抓，然后在手掌里随便掂量掂量，就算称过。甚至抓完一份材料后，连手都不净，直接就去抓下一份，毫不在意两种材料这样混杂会对丹药有什么不良影响。
    用上等火灵石激发火灵气炼丹？开什么玩笑，不请老人随手从房顶薅一把遮蔽用的枯草当柴火，生火之后直接就开炉（锅）炼丹（炒菜）。
    非但如此，不请老人还真像大厨炒菜一样，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铲子，不停翻动锅里的丹药原材料。
    一夜静静过去，封霄云终于能笨拙地控制体内黑白两股气旋转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其实更像一个四方形）。
    而不请老人也终于成功练出一炉（锅）丹药。其实如果不看之前的炼丹过程，不请老人单论炼丹速度，绝对在诸大陆间数一数二。
    这次炼丹跟上次烤木根薯情况差不多，不请老人又被火燎没了另一半胡子。这下好，原本的及胸美髯，彻底就剩一个光秃秃的下巴。不过被火燎光胡须之后，不请老人反倒显得年轻几岁。
    望着师父顶着一张烟熏火燎的老脸，笑呵呵递来一包丹药，封霄云心中一动，然后默不作声收下。
    “这是强身丹，每天吃一粒，帮助你强身健体。以后出去闯荡要是被人打了，也能多挨几拳，省得被人打死丢了为师的老脸。你可以把这丹药收进葫芦里，需要就倒一粒出来吃。”不请老人随意道。
    师父，以后我出去闯荡，丢不丢您脸的重点是“能不能多挨几拳”？！你真是我师父么？
    “你练的如何？”不请老人问道。
    封霄云如实将情况上报。
    听完之后，不请老人皱着眉头道：“谁告诉你要让黑白二气沿着体内脉络运转的？人体内脉络分布错综复杂，强行要运转出一个圆来，怕不是要把你自己活活累死。”
    封霄云老实道：“我看书中说天地生灵体内皆有气脉，修地水风火四灵气者皆按照这脉络运转灵气，平时则将灵气储存在气窍之中。书中还说，修灵气者要不断开发体内气窍，每多发掘一个气窍，就能多存贮一份灵气，与人对战时就多一分胜算。最重要的是，储存灵气量大，在晋入宗境时就更有把握将灵气凝结为液，然后更进一步凝聚为晶，最后甚至将灵气化为实体。”
    “书里说的不错，但你情况特殊，你修的并不是四大灵气，故此书中经验对你完全不适用。为师今天带你所见地水风三大灵气气旋，乃是以整个世界为基。你应当以全部躯体为基，让黑白二气在你体内无拘无束自在旋转，唯有如此才能获得如同三种灵气气旋般的无穷威能。”不请老人道。
    “师父，那我体内脉络和气窍该如何处置？”封霄云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不需要脉络也不需要气窍，你整个身体就是脉络，同时也是气窍。别人用气窍存储四灵气，你就用整个身体承载容纳这黑白二气旋转。”不请老人说出一个前无古人的大胆方案。
    封霄云似懂非懂点点头，想要照着师父说的方式尝试一番。
    “先吃饭，刚才为师炼丹时顺便烤俩玉蜜芝，你去灶房拿来，咱俩一人一个。”不请老人打断徒弟，提议先吃饭。
    封霄云忙碌一宿，此刻确实也有些饿，不大会儿工夫，手里捧着两个漆黑焦糊的“师父密制”玉蜜芝返回。
    “师父，这还能吃么？”
    “你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嫌弃？怎么就不能吃，把外头焦糊的拔了，吃里面的！”不请老人把昂贵的玉蜜芝糟蹋成这样非但不害羞，反而怒斥封霄云道。
    结果扒开玉蜜芝外面焦糊炭黑一圈，内里居然还没熟透，一口咬下去半生不熟！
    “嘿，真好吃。这半生不熟口感半脆半软，有嚼头！”不请老人还在厚着脸皮自吹。玉蜜芝乃是最精贵的高等食材，即便生吃也是口感脆爽余香满口，能被不请老人硬生生弄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
    封霄云实在看不下去，转手又拿出两个玉蜜芝，自去灶房生火再烤。不大会儿工夫，不请老人厚着脸皮来到封霄云面前，大咧咧道：“嘿，真是乖徒儿，特意给师父也烤一个。正好刚才师父没吃饱……”
    从此以后，封霄云主动扛起替师父做饭的担子。实在是师父把饭做成这样，他当徒弟的有些丢不起这个人。
    吃完玉蜜芝后，封霄云一扫整夜修习的疲惫，又变得神采奕奕。
    略坐一会儿，封霄云立即开始尝试师父教的方法。
    这一试不要紧，封霄云当即吐出一口血来。他一身气脉原本好好的，结果现在硬要强行控制黑白二气突破脉络自由旋转，这不是形同找死？
    封霄云体内这黑白二气现在虽然仍很弱小，但本质却霸道无比。之前连黑山魔君的残魂灵体都被这黑白二气侵染损毁，就可知其多么霸道。此刻随着封霄云神识一动，黑白二气立即在眨眼间连破封霄云体内三道主要气脉。
    寻常人想要用灵气冲破自己体内气脉（形同自杀），怎么也要到“开宗明义”这一境界才能办到。封霄云由于体内这黑白二气实在太过霸道，明明连初级境界都算不上，却一下连破三道主要气脉。
    多亏封霄云这些日子吃玉蜜芝把身体养得非常强壮，这才没当场昏死过去。
    “哎！对，就是这样，继续！别停！”不请老人在旁边拍手加油。
    你要弄死徒弟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谁知道，封霄云还真就听师父的强压下这口血，努力继续突破下去。
    封霄云如此拼命修习这黑白二气，一多半是为能早一天救回小铃铛。自从小铃铛被抓走那天起，封霄云就发誓要救回小铃铛，发誓要成为强者。
    但后来，无情地现实几乎让封霄云绝望。师父不请老人一直不肯明说自己天赋如何，适合修哪种灵气。拜不请老人为师三月有余，修习灵气之事一直鸟无音讯。在听到光明堂宗长说自己与师父长得俏似后，封霄云曾绝望地认为师父不过是把自己捡回来养着，不忍自己流落在外而已。
    现在，师父忽然教给自己一种方式，并且信誓旦旦保证适合自己。封霄云自然拼命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豁出全力拼上性命也要试一试。
    封霄云知道自己不是潜力无穷的天之骄子，甚至连普通潜力者也比不过。他没有资格像那些天才一样，悠悠哉哉挑选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来走。他没得选也没得挑，面前只有一条布满荆棘路，就是豁出性命跪着爬，也要爬过去。
    不然他就只能一辈子在心里偷着想念小铃铛，当一辈子随便碰到一个强者都要点头哈腰的普通人。
    又连破两条气脉，封霄云终于强撑不住，晃晃悠悠彻底昏死过去。
    眼瞅宝贝徒弟就这么昏死过去，不请老人似乎早有预料，只见他不慌不忙解下徒弟腰间的聚灵天星葫，从里面倒出一粒强身丹，撬开封霄云的嘴巴，顺入其肚中。
    这种市面上再常见不过的强身丹，经不请老人“胡乱”炼制出来，药力却出人意料的强悍！这里强身一入封霄云体内，立即化开成雾，只用片刻就自行渗透进封霄云五脏六腑。在强大的药力作用下，封霄云因方才强行冲破气脉所受的内伤迅速止住流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很显然，不请老人亲手炼制的强身丹，简易却不简单。
    吃下这粒强身丹，对一般人来说致命的气脉破损，封霄云只躺三个时辰就从昏迷中醒来。
    封霄云起身之后，发现自己身体已经无碍，又想继续运转黑白二气。
    “先别忙，待为师再给你送些灵气，养养你体内阴阳二气，你明天再继续不迟。”不请老人道。
    从这天起，封霄云就正式开始修习阴阳二气，只是方式与别人相比有些凄惨，每天都要昏死一次。
    一个多月后，封霄云体内气脉终于被破坏殆尽，他也终于能够用神识控制阴阳二气自由旋转，初步形成一个弱小的漩涡。
    不请老人亲自给这漩涡起名：阴阳太旋。并郑重叮嘱封霄云不要随意在人前显露。
    从这天开始，不请老人不再给封霄云输送四种灵气，而是让他每天去帮着魁婶干活。
    这位魁婶应该是体质特殊，从她那虎背熊腰，三米多高的体型大概能判断出这点。魁婶家每天的活也很单调，就是剔骨切肉，也不知她从哪儿弄来这么些源源不断的肉食，然后也不知这些肉食最终又去了哪里。封霄云只知道每天来到魁婶家，必然有切不完的高等灵兽肉。
    刚一接近魁婶，封霄云发觉自己好似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制，举手投足如陷泥潭般艰难，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干活。体内阴阳太旋也似乎被什么强行抑制住，旋转的艰难而又缓慢。第一圈，足足用了半个钟头才转完！
    然而这第一圈转完之后，阴阳太旋似乎终于吸纳足够的灵气，猛地长大一圈，第二圈只用盏茶时间就已经转完。第三圈，第四……阴阳太旋越转越快，不停吸纳着魁婶身边充盈的灵气。
    随着阴阳太旋越转越快，三天后封霄云终于适应魁婶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渐渐能随意活动。
    封霄云跟着魁婶干活时，魁婶周身每时每刻都充斥着从她体内逸散出来的四种灵气，而自己体内阴阳二气形成的阴阳太旋，在旋转时就自发不停吸纳着魁婶逸散而出的灵气，逐渐成长壮大！
    又是一月过去，在魁婶逸散出来的灵气滋养下，封霄云体内阴阳二气越发壮大，阴阳太旋终于不再是初生时那弱小的模样，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徒儿，强身丹已经吃完，你再去领些材料，这回为师要教你炼丹。为师事务繁忙，不能总给你炼丹，以后还是得靠你自己亲自动手炼丹。”不请老人把封霄云叫到身边吩咐道。
    “师父，如果你不是一手忙着吃着我前天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天龄香松木炭烤串儿，一手忙着喝着蛇麻酒，这些话还真能有那么一丝说服力。”封霄云脑子里不由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请老人最近极度痴迷封霄云独家发明的烤串儿，几乎是一天三顿小烧烤不离手。肉么，自然是从魁婶那儿得来。别看不请老人身材不怎么壮士，但饭量却不小，每时每刻都在烤串吃，却怎么也吃不饱。而且不请老人嘴还特别刁，只吃高级灵兽肉最好吃的那几部分，什么后臀肉啊，里脊肉啊，肋五花啊。这么忙着吃，不请老人当然没时间再给封霄云炼丹。
    封霄云再次出村，来到封苍宗内，这回他带着自己的翔龙天牌，穿着封苍宗弟子服饰，一路通行无阻。
    刚走进封苍宗外院没多久，郝胜楠师姐就站在前面不远处朝着封霄云轻轻挥手：“霄云师弟，你来啦。”今天郝师姐手指上染着十点丹红，封霄云觉着格外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