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战，殇，破裂的梦

    看到师父不请老人，陷入疯狂的封霄云忽然停下所有动作，一动不动凝立在空中。
    封霄云体内那道狂野的凶兽意志，似乎对不请老人有一种本能的畏惧，见到他的一刻，立即缩了回去，主动放弃身体的控制权。
    片刻之后，封霄云终于重新占据了身体。
    “师父……我这是……”夺回身体控制权的封霄云，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茫然不知。但是看着脚下被染红的土地，无数修罗族的森森尸骸，他就是再傻也能猜到，这都是“自己”的杰作。
    “随为师回去吧，你师娘想你了。”不请老人伸手招呼封霄云回家。没有责备，没有挖苦，不请老人就像父亲叫唤远游的儿子一样，唤封霄云回去。
    封霄云嗯了一声，飞向师父身边，准备跟他老人家回村里去。
    就在这时，封霄云突然感到自己所处的位置顿了一下，自己飞向师父的过程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停滞。
    不请老人轻轻一皱眉，封霄云瞬间感觉一切正常，飞到师父身边。
    修罗界深处，遥遥观战的大祭司面色一顿，似乎受到重击。
    来到师父身边，封霄云随师父不请老人迈步离开。
    空中一步迈出，封霄云感到自己的脚仿佛有万斤重。
    不请老人回头看向虚空中的某处，冷笑一声：“胆子挺大，野心不小。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不请老人捏着封霄云的胳臂，迈步离开修罗界，第二步踏出，已在山海村外。
    修罗界，大祭司身上那华美精致的宽大祭袍，一角无声无息化为粉碎，消失归于虚无。大祭司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干枯，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数千岁。
    刚才与不请老人一瞬间的交手，阿修罗大祭司付出的代价，竟是五千年寿命。
    看着熟悉的山海村，封霄云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变成了：“师父，我想再看一眼临澜城。”
    “先去向你师娘打个招呼。”不请老人用手指指，对封霄云使个眼色。
    封霄云会意，轻轻推开两扇古旧的木门，走进屋内。
    屋里，师娘封绮萝正在生师父的气，拿着剪子咬牙切齿给不请老人剪裁衣裳。“李青牛，你这当师父的，见死不救，放着徒弟遭罪。我让你看热闹，我……”封绮萝整对着不请老人的一件衣裳气冲冲发泄。
    封霄云悄悄来到师娘身后，跪了下去：“师娘，不孝弟子回来了。”
    封绮萝听到声音猛地转身，看着封霄云就笑了出来，“回来了？！我的儿……在外面可遭罪……师娘这就去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封绮萝停止啰嗦的话，忙不迭起身走进厨房。
    已经明显开始抽条的小囡囡听到外间的声音，从里屋风跑出来，一头扑进封霄云的怀里：“大哥哥……”她小人家控制不住心绪，呜呜地哭了起来。
    封霄云拍拍已经长高许多的小囡囡，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小囡囡毕竟是个孩子，哭了一会儿就经受不住心绪的剧烈波动，累得伏在封霄云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轻轻放下小囡囡，封霄云听到师父在屋外说话：“随为师来。”
    封霄云从屋里出来，跟在师父身后走着。
    不请老人带着封霄云，出现在炎夏朝上方，“仔细看看。”
    封霄云低下头，第一时间去寻找临澜城的位置。
    然而他眼中，只看到被战火蹂躏过后，到处是焦黑战痕的大地。
    战火过后，炎夏朝大地上满目疮痍，饿殍遍地，因饥饿而耗尽力气的流民虚弱地倒在地上。天空中食尸的腐鹫飞绕盘旋，不等地上的大餐死去，已经开始啄食。被藏在床下，却最终失去爹娘的襁褓幼儿，因饥饿痛苦地不停大哭，最终哭得渐渐没了力气，活活饿死。
    百姓，不分男女老幼，成片的死去。
    城池，不分大小高矮，全部残破不堪。到处都是残破的城池，到处都是倒塌的房舍，被焚烧的田地。
    腐烂的尸骨随处可见，幸存的人百不余一。残破的城池到处都是，只有边陲之地才幸存了下来。
    封霄云终于找到了临澜城，然而那座破烂的城池，却已不是他印象中的天下第一雄城。
    引入眼帘的是大段倒塌的城墙，城内被战火焚为灰烬的大片民居，残破不堪的皇宫。城内到处是倒塌的破烂砖瓦，疲惫的百姓在咬牙坚持着重建自己被毁坏的房屋。
    看着这个被战火近乎破坏殆尽的炎夏朝，封霄云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请老人轻轻挥挥手，封霄云就看到皇宫内，女帝武凝婉放下一切事物，正强硬地要求群臣追封自己为秦王，并且要求将自己升格入宗庙，接受世世代代武氏子孙的供养。
    看到这一幕幕，封霄云忽然觉着，自己在炎夏朝的一切努力，一切所作所为，不过都是白费力气。
    他拼命想要保护百姓，此刻却只能看着饱受战火荼毒的百姓流离失所，侥幸活过战争却没能熬过饥饿。他拼命想要击败六大家族，维护天下安定，此刻去只能看着六大家族剩下的一座座空壳般的奢华废屋，整个天下依然有无数人受苦。他努力试图为武凝婉分担一些压力，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武凝婉独力收拾这个被毁坏的天下。
    到头来，他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封霄云意兴阑珊，消沉地低下了头。
    “走吧，去看看你的生身父母。”不请老人道。
    封苍宗作为炎夏朝一个不起眼的附属小国，幸运地躲过了这次天下大乱。
    从空中一落下，封霄云疾步奔向家门。
    “娘，我……”回来了三个字，封霄云因哽咽没说出来。
    正在洗衣裳的母亲听到这久违的熟悉声音，猛一回头看到儿子出现在，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急忙把湿漉漉的双手在衣裳上擦干，急乎乎说道：“你爹又去矿上了，现在日子好了，他还是闲不住。娘差人去叫他。”
    早有封苍宗侍奉的外门弟子跑去喊封老实。
    因不请老人的缘故，封老实一直得到封苍宗大力照顾，衣食无忧，生活的很安逸。
    封老实一进家门，看到正在帮孩他娘洗衣裳的儿子，急声道：“儿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这老婆子，叫他干什么活……”封老实一把拽住封霄云的手，拿起手巾给儿子洗洗擦净双手。
    “儿啊，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咋样？叫没叫人欺负？爹看你还挺壮实……”封老实下意识地不敢问儿子有没有出息。他看到儿子封霄云穿的衣裳很普通，就以为儿子其实在外面过得也不容易。
    封老实这几年老了，心气儿也弱了，对儿子的指望也渐渐变淡。他知道自己终究是穷人家，儿子打小也没学到啥正经本事，现在只希望儿子在外闯荡不要受人欺辱便好。
    只是封苍宗一直以来殷勤的照顾，让封老实心里隐隐约约又存留下一点指望，总是幻想着儿子已经大富大贵，所以才指派宗门里的大人物照顾自己。
    封霄云张张嘴，想要把自己的功绩说给爹娘听听，想要告诉爹娘自己现在已经是上国炎夏朝的秦王，位居万人之上。
    然而真开了口，却只有一句话：“爹，我过得还行，没被人欺负。”
    “那就好。儿啊，在外面过得不行就来家。爹这几年偷摸攒了点儿钱，够给你盖三间石屋，再说个宜男的媳妇。”封老实把儿子拉到自己近前，低声说道。封老实依然重男轻女。
    在采石村，石屋是有钱人家才能盖的，封老实在得到封苍宗照顾之前，一直住着土屋。
    封霄云连续两次张开嘴，想告诉爹自己的媳妇是炎夏朝皇帝，最终也没说出来。封霄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着心里堵着，这些话说不出来。
    陪着爹妈说了一会儿话，吃了顿晚饭，封霄云就被不请老人叫走了。
    封老实和封霄云的娘，老两口子站在门口，一直望着儿子远去，直到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依然久久不肯回去。
    回到山海村，师娘把师徒俩好一顿数落，“饭做好了，人怎么没影了？你们俩……”封霄云美滋滋吃了两顿晚饭。
    第二天，不请老人对封霄云的态度陡然大变。
    天不亮就将封霄云叫醒，骂咧咧道：“起床，睡什么懒觉！这么大的人，还不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还要在为师这里讨吃喝！别人收徒弟，都指望着徒弟养老送终，指望徒弟吃饭穿衣。我可好，反而还要倒贴徒弟。真是个不孝的蠢材！起来！”
    封霄云根本不需要睡觉，被师父骂着从床上赶了下来。
    这一天，封霄云就在不请老人的喝骂声中度过。要不是师娘封绮萝不住地拦着，封霄云非和师父拍桌子瞪眼不可。
    “小兔崽子！还敢和为师顶嘴！滚，马上给我滚！”不请老人高声怒骂。
    第三天一早，不请老人把封霄云喊到面前，没好气道：“你也大了，饭量又像个桶一样，为师家里也没有金山银山，白养活不起你。这样，为师给你在栈找了个活，你去那儿当个跑堂小厮，挣的钱就当还给为师的饭钱。”满口胡言乱语。
    “想赶他走就直说，胡编什么理由！”师娘封绮萝怒冲冲的声音从隔壁厨房传来。
    “这是地址，你顺着村口小路左拐，很容易就能找到那家栈。”不请老人肥料甩给封霄云一个纸条，转身忙着去安抚生气地妻子。
    封霄云不知道师父为何这么急着撵自己走，他虽然敢跟师父拍桌子瞪眼，却也知道师命不可违，即便此事听着荒唐透顶，也得照办。
    匆匆吃过师娘给准备的早饭，封霄云就出了门。
    临到村口，不请老人趁着他师娘封绮萝不忍送别转身回屋，猛地出手把封霄云背后的小包袱给抢了去。
    封霄云就这样两手空空，再次离开山海村踏上行程。
    来到村口小路左转，封霄云一步踏上，眼前景色转瞬变换。仔细一看，自己已经身处荒郊野岭。
    封霄云四下打量周围景色，发现此地与不似炎夏朝景观。
    四周皆是孤岩高耸的绝刃古峰，山林中尽是万年古木。孤峰远顶，依稀可见一座傲然独存的荒亭。
    “你是不是故意把小封放到荒山野岭里面！”山海村，师娘封绮萝质问道。
    不请老人嘿嘿坏笑，也不反驳。
    封霄云原地一跃而起，跳至一座高峰顶端，四下观望，寻找附近村镇准备前去向本地人打听打听师父说的那间“一家栈”在哪个地方，该怎么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