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章二十六 普通的师命

    鸢若雅看着面前的稚姬，这位在霜天城“恶贯满盈”大名鼎鼎的通缉犯，眼神中全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稚姬是一名女妖，与霜天城其他女妖一样，有着相似的悲惨遭遇。她自幼生活的村子被来自霜天城的捕奴队毁，父亲因为反抗，被霜天城捕奴队残忍处死，母亲因为拼命护着她不肯松手，最后被硬生生掰断了双手，然后被活活糟蹋致死。小小年纪的她被掳至霜天城后，在当天夜里就被城主阴无白给收用了。
    那一晚，年幼的稚姬没有哭也没有闹，只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恭顺，安静地接受了降临的厄运。城主阴无白享用过后，觉着她有些奇异，就没有将她发卖出去，而是留在自己身边继续享用。
    年幼的稚姬表现的十分顺从，对阴无白毕恭毕敬。
    然而在年幼的稚姬心中，她没有被突然降临的灾厄吓傻，更没有被阴无白驯服，复仇的怒火已经无声地燃起，永不熄灭唯死方休。
    在城主府里的七年时间，稚姬因为非常乖巧听话，得以学习文字，得以随意进出阴无白的书房。
    凭着与生俱来的不凡聪慧，稚姬竟然只靠她自己偷偷学习，就看懂了摆在阴无白书房里的修真秘典。随后，她秘密开始修真，并且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筑基成功，更在短短七年时间里暗中飞速修习，成功摸到了金丹期的门槛。
    原本只要能再忍耐一年，她就能成功跨入金丹期，到时候她就有了与阴无白拼死一搏的能力。但是，一直深埋在她心底的仇恨之火那时已经熊熊燃起，迫使她提前付诸行动，否则那仇恨的烈火就会先行将她燃烧殆尽。在仇恨的剧烈影响下，稚姬历经多年小心翼翼的伪装之后，整个心灵已经变得扭曲，随时都有可能沦陷在崩溃的心神中，变成一个疯子。
    稚姬别无选择，只能提前行动。
    在一次曲意承欢之后，稚姬趁着阴无白连弄三次劳累欲睡之际，抽出了缝在脚底，皮肉之中，足足藏了三年的一把寸长小攮子。
    阴无白能毅力霜天城五十年不倒，靠的就是小心翼翼。他戒心极重，即便是稚姬这样用惯了的女奴，在伺候他之前，也要全身**站在地上，接受三名老嬷嬷细致的搜查。
    稚姬经过苦思，知道自己破不了阴无白的护体真气，只能借助利刃。
    稚姬一双小手紧紧攥着从脚底取出来的小攮子，狠狠地朝着阴无白的左胸膛刺了下去，那个位置下面就是心脏，她已经在书中不知看了多少遍，透着演练时也不知用针刺坏多少枕头。
    可惜，她与阴无白之间修为差距太大，如果她能耐心等到自己进入金丹期，或许会有那么一丝机会。
    元婴期的阴无白虽然被她重创，却并未丧命。
    从那以后，连夜逃进无限大山的稚姬，就成了霜天城的通缉要犯，在通缉令上，她无恶不作，是一名杀人如麻的嗜血女妖。
    在以后的日子里，稚姬又接连数十次次尝试刺杀阴无白，均未能成功。但奇怪的是，每一次她总能顺利逃出霜天城。
    鸢若雅看着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通缉犯，久久没有说一句话。同为城主阴无白的玩物，鸢若雅是霜天城内为数不多的清楚知道那场刺杀内幕的当事人之一。鸢若雅在稚姬离开后的第二年，就成功进入了金丹期，并且一跃成为阴无白最倚重的心腹宠姬。只是，鸢若雅从不敢刺杀阴无白，所以她在心里一直佩服着稚姬的勇气和坚毅，并且利用自己的能力，一直尽己所能帮助稚姬。
    当年稚姬为了将寸长小攮子带入卧室，亲手将左脚下的皮肉拉开，剜出一块血淋淋的肉，将那小攮子藏了进去，然后强忍剧痛一针一针缝合皮肉。在稚姬称病躲在屋里养伤的那段日子，就是鸢若雅暗中使了银钱，托人给稚姬送去上等疗伤丹药。
    后来当稚姬一次次刺杀失败逃走时，是鸢若雅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秘密提供掩护，帮助她顺利逃走。
    鸢若雅舍不得阴无白赐予的权势，她知道没有阴无白庇护，自己顷刻就会沦为另一个男人的玩物。因此鸢若雅一直暗中羡慕稚姬的勇气，羡慕稚姬敢于抛下一切向着仇敌勇敢复仇。故而鸢若雅才会不惜动用一切手段暗中帮助稚姬，甚至无惧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位置。
    鸢若雅虽羡慕稚姬，却也知道自己一生也不可能像稚姬一样快意恩仇。
    在刚才之前，她完全没有想到，那样坚韧顽强让她羡慕钦佩的稚姬，竟然会甘愿为面前的年轻东家效命。
    “稚姬对人的仇恨极深，怎么会甘心再为人效命？”饶是鸢若雅心思聪颖，此时也难以想明白。
    封霄云是在参与城主府酒宴的那天晚上临走时，偶然发现了秘密潜藏在城主府中的稚姬。
    当时，离开城主府之前，封霄云故意向着稚姬的藏身之处暗中比划了一个奇特的手势，示意她随自己走。那个手势，是妖族间彼此打招呼的一种习惯手势。
    只是一瞬间的一个简单手势，稚姬就感到自己的心在孤军奋战了多年之后，就要绝望之际，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亲眼目睹了封霄云如何以雷霆手段瞬间除掉霜天城六位头目，像安慰狗一样安慰受惊的阴无白。阴无白在他的面前，只会也只能战栗，像一条惊慌失措地老狗。
    接下来发生的事，稚姬虽然记得非常清楚，却一直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会那样做。
    她一路暗中跟随封霄云，潜入一家栈。在寂静之后，没有任何顾忌地在封霄云面前现出了身形。
    稚姬现身之后没有说话，无声地对封霄云跪了下去，然后无声地哭泣。
    当天夜里，封霄云什么也没问，轻轻扶起她，向她保证阴无白最多只剩下五年寿命，到时会让她刺下致命一刀。
    稚姬飘荡的心从此终于有了安稳的根，她不用在靠着心中的仇恨支撑过杀机四伏的每个夜晚，也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阴无白。
    现在这一切，都有人替她撑了起来。封霄云是一个合格的东家。
    与稚姬今夜相见，鸢若雅心中涌出千言万语，偏偏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留意观察稚姬的脚步，发现她依然是习惯用一种轻盈舞动的独特脚步行走，以遮掩左脚下那道永远疼痛的伤痕。
    作为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子，鸢若雅知道封霄云公开让稚姬露面意味着什么，更清楚这会让封霄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明明知道后果，却依然愿意为稚姬一个妖族女子……”鸢若雅停下脚步，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黑夜里灯火通明处，那位仍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年轻东家。
    稚姬护着鸢若雅渐渐走远，封霄云转头望向远处的无限大山，独自低语：“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了……”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处置那些捕奴队的成员。
    隔天，封霄云开始大肆招工，许以丰厚的工钱，宣称要加速修建长乐坊。大批冬日里整天无所事事的捕奴队员，被高额的工钱吸引，纷纷应召来到长乐坊工地劳作。
    同时，为了加快长乐坊的修建，封霄云强制徒手格斗协会的体修参与工程，专门负责操作吊机以及运送“钢筋”等沉重的活计。
    三班倒的繁重工作，很快惹起那些新招募的捕奴队人员不满，他们都是冲着丰厚的工钱来的，想领到工钱就走，继续潇洒度日。哪知被牢牢困死在了工地上，周围都是实力强悍的体修，跑都不敢跑。
    凡是敢参与捕奴队的，无不是些铤而走险妄图发横财的狂徒，让他们踏踏实实劳作，几乎不可能。
    很快，这些被招募到工地上的捕奴队员就开始密谋闹事。他们一个一个的心思惊人的相似，纷纷挑动别人去放火作乱，然后自己趁机逃走。
    封霄云早就知道这些被招募来的捕奴队必然要闹事，而且就等着这一天，一场残酷的镇压随即开始。在处死超过一半的捕奴人之后，剩下的小部分杂碎终于学会了什么叫老实听话，用辛勤的双手挣饭吃。
    正气浩然的易成仙对封霄云这种血腥的处理手段非常不满，得知消息之后当即就找到一家栈，质问封霄云，想要给那些人讨个说法。
    “我记得，正气盟规矩，胆敢捕猎妖族贩卖为奴，罪该如何？”封霄云反问易成仙。
    “……”易成仙顿了许久，才用不满地语气说道：“罪该处死。”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封霄云随意地答道。
    “如此恃强凌弱，难道就不怕有一天报应到你的头上么？这世上，正道高人何其多也。飞升天上的大罗金神仙，亦有吾等前辈，你如此信奉强权，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比东家你更强的他们前来杀你？”易成仙怒冲冲问道。
    “我早已知道那一天必将到来，到时我会欣然接受。”封霄云不假思索应道，随即转口说道：“现在我的麻烦还没来，但我知道，你就要有大麻烦了。”说着，用眼神示意易成仙回头看看。
    易成仙一转头，栈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浅粉道服的俏丽女真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全神贯注盯着他。
    “师兄！我可找到你啦！”随着这位小师妹欢快的一声吼，她整个人瞬间就挂在了易成仙的手臂上。
    “啊！小师妹！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易成仙的脸在这一瞬间往日里的沉稳悠然全部消失，只剩下慌张。
    封霄云看到每天处理大量事物仍显游刃有余从未见急色的大管事，此刻遇到自己的师妹竟然显得如此慌张，顿时来了兴趣，认真看起了热闹。
    “大师兄，我可找到你啦。你看，为了找你，我这一路飞来，皮肤都被沙漠里的沙子吹干了。你看，你看！”女孩儿的肌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粉，正处于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平日里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易成仙这时候就像个木头一样傻在了那里，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好不尴尬。
    封霄云在旁边看着易成仙如此囧迫，心里不住地偷笑。
    来的这位小师妹，着实是一位样貌与气质具佳的女孩儿，尽管身穿一套样式普通的女道服，却丝毫掩饰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尽管她在易成仙面前表现出了异常的活泼，但从其一举一动的微小细节中，仍可看出极高的教养和她必然不凡的出身。这位小师妹，来头不一般。
    “这是哪儿？”小师妹在易成仙手臂上腻了一会儿，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她非常活泼，一下就跳出了门外，歪着头仰视着招牌朗声念道：“一家栈，好奇怪的名字。小二！小二！”
    易成仙的脸顿时就僵死了，紧张地偷偷拿眼角看自己的东家。
    一家栈开业这么久，终于迎来了第一位人。
    紧接着，易成仙一双眼睛唰地瞪大，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的东家，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的元婴期真人，在他眼里比蝉联三十年青玄榜榜首的自己还要强横的绝世天才，整个霜天城的实际控制者，一言不合就杀得血流满地行事毫无忌惮的狂生，居然煞有介事地把一条白棉毛巾搭在左肩上，应声道：“来咯！官，里边请！”
    “嗯！”小师妹面相瞬间恢复端方，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看也不看迎上来的小二，径直坐到厅堂内最大最好的那张桌子旁。
    “女侠，那边挂的是本店拿手菜。另外有新到的灵兽肉，均放在冰库之中，肉质鲜嫩的很。本店酒水有……”封霄云像模像样推荐起菜品。
    “等等！”小师妹突然打断，“你刚才叫我什么？”
    “呃……女侠？”封霄云以为自己用错了称呼，寻思了一下才说出来。
    “对！女侠！师兄！师兄！你过来坐啊！听见没有，这小二真有眼力，居然能看出我是女侠！”小师妹听到这个称呼，顿时喜上眉梢，转身发现易成仙还站在旁边，立即伸手招呼。
    易成仙看看自己的东家，发现东家真的一本正经在当店小二，这才带着几分小心，坐在了小师妹对面的凳子上。
    “师兄~”小师妹不满地噘着嘴，撒娇道：“你过来坐嘛~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易成仙顶天立地一个男子汉，硬是被这位小师妹给整的坐也不是，动也不是。
    封霄云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努力维持着，低着头真人伺候人。
    他这次来到霜天城的最初目的，就是当一名普通的店小二。
    今天只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