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心儿看着地上已起不了身的小红，恨不得冲过去直接掐死她，这个叛徒！“娘娘，您应该早点告诉奴婢的，怎么能放任这种居心叵测的叛徒找到机会呢？”
    又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小红，“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小红并没有理会心儿，而是看着阿瑾，“娘娘，事到如今，奴婢也无话可说，只有一个问题，望您解惑，也好死个明白。”
    阿瑾很是耐心，“但说无妨。”
    “奴婢自认从未露出过半点破绽，您为什么会发现？”
    “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宫里更是如此，今日心儿青宛被你支走了，孩子们被太后叫去了，皇上也忙于朝政，最后竟只剩下你一个人陪本宫逛御花园，偏偏还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不可疑吗？”
    “这不是理由。”小红不相信，“青宛姑姑突然出现在那，可见您早就有所防备了。我自问这些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一个老实小宫女的身份，要不然心儿也不会挑中我来做这个贴身宫女。白露金兰虽是您的陪嫁丫鬟，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临时被调任的，在您身边的时间也不比我多多少，您可以那样信任他们，为什么会对我产生怀疑？今日所为虽是冒险，但依常理来说，应该是能的手的才对。”
    阿瑾却是反问道，“是啊，其实本宫也挺好奇的，你并没有与旁人串通过计划，究竟是怎么知道那根房梁一定会掉下来的，不如你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并不是一定的，只是博个机会而已，我之前就发现了偏殿屋顶的问题，算了算时间，即便今日没有掉下来，也不过是护住心切，乌龙一场罢了。”小红闭了闭眼道。
    “原来如此，你还有这本事呢。”阿瑾倒是明白了点，“那本宫也给你一个答案，打从你第一次随钱银他们来到勤勉阁，本宫就知道，你是吴侧妃的人。”
    “什么？”
    “作为一个细作，你既不来向本宫投诚，也不在暗地里弄出些事来，更是从没有跟那边有过只言片语的联络，反而老老实实地当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更别说最近又突然大献殷勤，太扎眼了。”上辈子还坑死了一个皇子，真是想忘记都难。
    “原来如此……”小红突然觉得很可笑，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是隐藏的最深的棋子，却不知，自己的路数早就被人家摸得透透的，“这后宫的诸位嫔妃败得当真不冤，您哪里是一个没见识的舞姬，根本就是擅玩人心的千年狐狸。”
    ……
    照月宫。
    “皇后娘娘今日怎么有兴趣到臣妾这里来了？”吴贤妃温和地给阿瑾倒了杯茶。
    “昨日本宫身边的小红不慎被御花园偏殿的房梁给砸着了，太医说伤了内脏，没有多久好活了。”阿瑾也很温和地说道。
    “怎会如此？”吴贤妃一脸的怜悯，“真是飞来横祸。”
    “只是报应而已，本想谋害本宫，却是坑到了自己。”阿瑾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什么，那丫头竟如此大胆，都已经是娘娘的贴身宫女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下此毒手。”吴贤妃义愤填膺。
    “一个宫女，害本宫有何意义呢，自是受人指使了。”
    吴贤妃闻言僵了一瞬，又慢慢放松了身体，“那皇后娘娘可曾问出主使之人？”
    “她背后之人，贤妃应该很清楚才是。”阿瑾看向贤妃。
    “娘娘这是怀疑臣妾？”吴贤妃十分委屈，“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对您可从无半分不敬，莫不是那丫头说了什么？定是有人挑拨，您只管将照月宫上下的奴才拿去盘问，我到要看看谁存了叛主之心！”
    阿瑾轻轻放下了杯子，“贤妃不必紧张，她没有画押认罪，本宫也没有追究的打算。”
    “娘娘这是何意？”吴贤妃心里不仅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只是觉得，宫里现在这幅景象挺好的，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就更好了。”阿瑾由衷道。
    吴贤妃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阿瑾接着说了下去，“贤妃当初进东宫，无非也是为了家族，现在吴家靠着你的妃位，过得好好的，你在宫里同样平静顺遂，其实也不必多求了，是不是？”
    吴贤妃只觉得阿瑾的话是在羞辱她，平静顺遂？一潭死水还差不多！“娘娘当真这样觉得？”
    阿瑾满面认真，连看过来的眼神都十分深邃，“难道有谁对贤妃不敬，给你气受，大可以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吴贤妃总算是听出来了，这位皇后是来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独占了皇上的恩宠还不够，居然还想叫她们自己丧失斗志。“臣妾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旁人不知，娘娘你还不知道吗？外表光鲜，内里都成什么样了！”
    “天下女子有几个成了亲是真的幸福？可外人看来还不都是夫妻恩爱，内里如何根本无从得知，贤妃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看着阿瑾一脸的纯良，吴贤妃简直要气笑了，“皇后娘娘自己占尽了便宜，还想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守一辈子活寡？”
    “有何不可，贤妃怎么说也占着妃位，就当是牺牲自己为家人祈福清修了。至于其他人，她们心都不大，应该很乐于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阿瑾似是很正经地在劝她。
    “你怎么就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话呢，这后宫的女子都是皇上的妻妾，却要为你一己之私毁掉一生，何其无辜？”
    “说得好像本宫大方一点，她们就能幸福了一样。皇上又不是个物件，想要就能随手拿过来，想丢就再随意推给旁人。”
    “谁都有争的权力！”
    阿瑾却是又道，“本宫早有所闻，贤妃的母亲贤惠端庄、治家有方。吴大人的后院多年来进了一房又一房的美妾，却从未闹出过什么风波，那些庶子庶女更是安分守己，贤妃从小耳濡目染，想必受益良多。不知你娇宠长大，名满京城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被当做棋子的妾室，被磨成踏脚石的兄弟姐妹，又何其无辜呢。”
    “成王败寇而已。”贤妃从不觉得那些争斗有什么不妥。
    “那你今日也是成王败寇。”阿瑾道。
    “贤妃这么聪明，应该清楚，今日今日，即便本宫凭空栽你一个罪名，皇上也照样会信的。”阿瑾的眼神充满了冷意，“如果你不肯，那我也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我吴家也不是吃素的！”吴贤妃觉得阿瑾简直不可理喻。
    “吴家虽是高门，却终究违逆不过皇权。”阿瑾并未被吓唬到，“更不用说贤妃你在族人眼里，还没有那么大的分量。我若允诺他们再送两个姑娘进宫，想必他们会兴高采烈地弃了你这个马前卒。”
    “呵，好算计。”贤妃很想反驳回去，却清醒地知道这个办法很管用，“那些蠢货不会觉得是皇上痴情，只会觉得是我无能，换了人还是有机会重获盛恩的。”
    “贤妃一直都是个明白人。”阿瑾点头。
    吴贤妃盯着阿瑾，“看来皇后娘娘今日是有备而来。”
    “本宫是真心希望能和贤妃和平相处下去，能劝降再好不过，若是不能，还得谋算，太麻烦了。”阿瑾靠近了吴贤妃，声音充满了蛊惑力，“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对你对我对吴家都是一件好事。想来你也没有信心把皇上的心抢回去，与其赌这个九成会输的局，还不如保着手上现有的筹码直接退出，对吧。你看小红，本宫自她踏入勤勉阁的那一日起就知道她是谁的人，可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说过，贤妃清楚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亦清楚。你从前插手的那些事，其实我也一直心知肚明，胜负早已分出，何必徒做挣扎呢。”
    “只怪我从一开始就轻视了你，若是早做打算，或许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吴贤妃听罢忽的就泄了气，原来自己早就在别人的局中了，“你知道吗，虽然你自入宫就独得圣宠，可我的心一直是稳的。即便是你当上了皇后，我除了有些不快，其实也并不慌，毕竟你正是风华正茂，又育有皇子，占得一时风光也很正常。可听到皇上为了你竟要求裴家换姓的时候，我是真的慌了，迷恋美貌的女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愿意为了那个女子改变自己的原则。”
    吴贤妃看向阿瑾，眼中竟含了泪，“我有信心击败层出不穷的美人，却没有信心去抓住一个付出了真情的帝王。皇后娘娘，你确实比我幸运。今日所言，臣妾记着了。”
    阿瑾离开了照月宫，回首看去，似乎连宫墙都落寞了几分。
    “娘娘，您何必说那些话，她都让人害您了，就这么放过吗？”心儿觉得自家主子太心慈手软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也不用逼急了她。”阿瑾道。
    “可贤妃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安分，这宫里哪有妃子会真的不想要皇上宠爱的，您可别被蒙蔽了。”心儿可不信。
    阿瑾回忆往事，笑了笑，“本宫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今日才来说这一番话的。她既应下了，就一定会做到的，毕竟她一直都很聪明，也很识时务。同在屋檐下，能少个敌人总是好的，这深宫，确实太寂寞了。”
    ——
    慈寿宫。
    太后看着手里的一张张纸，整个身子不住地发抖，“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几年，张家一直在为儿臣搜集这些案例，如今，差不多也能下个定论了。”收到这样的结果，楚元熙也不知道自己该道一声果然如此，还是该震惊于这竟是真的。
    “不可能的！”太后愤怒地把东西摔在了地上，“一定是你故意捏造这些证据，好顺理成章地冷落明珠，让哀家死心！”
    楚元熙很冷静地将地上的纸又重新捡了起来，“母后，这些都是真的，一万多人，分布各州各地，没有其它关联，不可能是巧合。儿臣很快就会将此事公布天下，并下旨今后三代内的血亲不得通婚，也免得徒增冤孽。”
    太后现在只觉得一切都十分的荒谬，连圣旨都要下了，看来真的不会是故意蒙骗她的，“怎么会这样？”
    “表妹，儿臣会让她们母子一辈子安乐无忧的，至于其他，儿臣真的给不起了。”楚元熙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行礼告退了，只剩下太后一直呆呆愣愣的。
    “竟是我害了明珠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太后突然感觉一阵无力，明明表哥表妹自古就是佳话，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如此。
    不久之后收到消息的祁妃，看着床上呆呆傻傻的儿子，眼里的光也慢慢地寂灭了。
    或许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
    可能是新后太过厉害，又或者是皇上真的非常专情，总之，这后宫真的平静了下来。
    又是一年中秋夜，楚元熙陪着阿瑾坐在院中，看着满天的繁星和皎洁的明月，耳边是孩子们的嬉闹声，“阿瑾，我真的很高兴，此生能有你相伴。”
    阿瑾握着身边人的手，“元熙，我也很高兴，或许这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