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顾夏薇听了利菲尔的叙述后，表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半晌，她喃喃道：“你说的那个女孩是我吗？我们曾经见过？”
    利菲尔点头轻叹，“当时你还太小，会忘记那天的事很正常。我也没指望这些话你能全部相信。”
    然而她却垂下了眼眸说：“虽然时间很久了，但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
    那段时间顾夏薇的父亲刚刚过逝，母亲开始经常带男人回家。嫌她碍事的时候，就会将她赶到家附近的公园里，直到送走了男人之后母亲才会来接她回去。
    “记得那天唱完歌不久我就被母亲带走了。本来还想以后都可以找那个哥哥陪我玩的，结果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顾夏薇回想起那段童年，貌似只有这一件让她觉得开心的事，所以记忆还算深刻。她记得之后一直没再见到那个哥哥，她还因此遗憾了很久。本来那人金色的头发在她记忆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看到利菲尔的时候，她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这个她一直避之惟恐不及的男人竟然是自己小时候连做梦都想见的那个哥哥……
    顾夏薇一时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听到顾夏薇说记得自己的事，利菲尔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连飞行都似乎无法保持平衡了。
    “要不，你先放我下去？”顾夏薇有些担心地说。
    “哦、哦哦……对不起。”利菲尔的脸色竟然红成了一片。他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像个初涉情事的毛头小子那样沉不住气，但他现在真的特别兴奋，甚至想要仰天大吼几声！
    恋恋不舍地将怀中的顾夏薇放回地面，利菲尔又面露温柔地回溯起他们小时候的事：“那天你回家之前特意将那颗糖硬塞到了我手里。你还说想哭的时候吃颗糖心情就会好起来，这也是你爸爸告诉你的。你知道吗？在那之前从来都没有人愿意为我处理伤口，也从来没有人会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给我，更不会在乎我心情好坏。仅仅是一首歌和一颗糖，却让我感受到了救赎，意识到原来这样的自己也是可以被人温柔对待的……我也想成为一个可以回报你那份温柔的人，而不是那个整天混混僵僵，掩饰不了一身野兽气息，只知道和别人打架的自己。”
    看到利菲尔的表情，顾夏薇认为他不是在说谎，是真的很怀念那一天的时光。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是怎么发现我就是当年那个女孩的？还有，你说这些记忆都是最近才想起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冷静地提出问题，并没有因内心的波澜而失去理性。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利菲尔，一个满嘴没有真话总是欺骗和利用她的家伙，她不得不防。
    “那天回去之后，我才知道被我打伤的那个小子是龙族族长家的孩子。因为这件事，我在龙族的认定中从异类升级到了会威胁到人类安全的存在。再后来，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当晚就被他们带到这个悬崖边，像扔垃圾一样被扔了下来……”
    “怎么会……”顾夏薇不敢相信他竟然曾遭受过那样残忍的对待。明明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记得那天也正好是满月的日子，应该是结界的力量减弱了，才被我误打误撞地穿过，不然我不可能活着到达崖底。我猜你从上面落下来的时候应该也是相同的情况。不过你比我幸运，被那颗大树挡住了。我当时是直接摔进了草丛里，昏迷了一整晚。可能是受到的冲击太大，醒来之后脑子里的记忆一片混乱，只有一些残存的碎片，却很难拼凑到一起。身上唯一能证明自己过去的东西，只有你曾给我的那颗糖。”
    利菲尔从颈上挂着的小布袋里拿出一颗圆润的东西递给顾夏薇，后者还以为会是放了十多年已经发霉的奶糖，本来还有些抗拒，结果接过来透过月光一看，竟是立誓那晚利菲尔送她的项链中间那颗月云石。
    鸽子蛋大小的月云石本就不常见，而且这颗宝石外层剔透圆润，中间却是带有纹理的金色质地，看上去十分特别。
    “这里面是……”仔细看了一会儿，顾夏薇终于发现了这颗石头里的蹊跷。那金色的并不是什么特殊物质，而是巧妙镶嵌到月云石中的金色糖纸！
    “我之所以能认出你，是因为你和那颗糖的味道一样。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是我有残缺的嗅觉唯一能分辨出的味道。在你身边的时候，这个味道就像一根线一样，将那些记忆的碎片渐渐都串联到一起。所以我即使明知道会被你讨厌，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缠着你。”
    其实他也不理解人的身上为什么会有糖的味道。他连自己的味道都分辨不出，却唯独记得她的，甚至远远就能嗅到她的香甜。不，与其说是嗅到，不如说是种感觉更为贴切。在慢慢想起她就是曾经送他糖果的女孩之后，这种她是自己命中注定之人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两个人如今所站的位置离悬崖底部不远，顾夏薇目测也就十几米的距离。她凝眉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示意利菲尔站着别动。接着随手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助跑了几下后用力丢了出去。
    几秒钟之后，并没有听到正常情况下会出现的声音。石头没有砸到崖壁，也没有落地，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看来真的有结界啊……”顾夏薇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喃喃自语。
    “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利菲尔虽然早就料到顾夏薇会是这样的态度，但此时此刻还是难免失落。
    顾夏薇毫不怜悯地瞪了他一眼，“你之前骗过我，这次就要有不被人相信的觉悟。更何况结界这种东西我又没见过，光凭别人的描述也没有具体的概念。”
    “真的对不起，骗了你还强迫你和我立誓。我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我想要对付猿族，夺回绯雅，也想和你立誓，完全占有你。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私心而已。即使明知那是沐司为了催促我而使出的手段，但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只是一心想要得到你。”利菲尔诚恳地道歉，即使他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得到她的原谅。
    “已经够了。你也好，沐司也好，你们都在道歉，就好像我有什么本事能治你们的罪一样。”顾夏薇叹气，自己的命都是他和沐司捡回来的，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追究？而且除了谈了一场从头到尾只有她信以为真的“恋爱”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
    “你打败了猿族，沐司救出了绯雅，而我，则是认清了谁才是真正喜欢我的人。这样就足够了。”她抬起头凝视着利菲尔，印象中仿佛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和他对话，没有逃避，没有厌恶，只是非常陌生。
    “你是说缪那个小鬼吗？你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利菲尔一时无法抑制情绪，激动地紧抓住她的双肩，见她吃痛皱眉便触电般地连忙放手，摇头说：“不……我不是怪你。如果对象是沐司，那我无话可说，但缪他只是个小鬼，他没办法保护你……”
    “他总会长大的。”顾夏薇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我欠你和沐司的已经还清了，只是我害得梅惨死，这个债即使用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偿还。何况缪是真心喜欢我，我舍不得让他伤心。也许再过段时间，等他内心更加成熟之后就会改变心意，但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会留在他身边一直照顾他”
    利菲尔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本来以为最糟糕的也只是她追随沐司离开，却没想到最后她情愿和一个小鬼在一起也不肯要他！明明是自己最先遇到她的不是吗？难道就因为他没有像缪一样做出那种可笑的告白吗？
    “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利菲尔终于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即使他知道，现在再说这样的话已经太迟了。
    “抱歉，我还是无法相信你。”顾夏薇将那颗美丽的月云石还回了利菲尔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