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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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今年是夫人的第十三年,按理也该去江南祭拜一下的。”他掀开车帘,忍不住开口突兀地说着。
    路杳杳脸上神情微微凝滞,露出一点阴沉之色。
    说来也是奇谈,路家夫人是陇右道西州人,路相是岭南道交州人,可她娘临死前却要求把自己葬在江南道越州。
    最奇怪的是,爹最后竟然答应了。
    哥哥当年亲自送母亲去了越州,之后回来沉寂了许久,甚至总是看着她发呆,索性一月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都是我多嘴,不过是随便问问。”叶甄连忙开口打着圆场,长叹一口气,“想必夫人也被人照顾得很好。”
    路杳杳沉默,目送马车离开,马车行驶到小巷时突然停下,周围安静得吓人,陷入沉思中的叶甄倏地一惊。
    只听到一阵风被划破的声音,紧接着一张纸条悠悠跌落在窗边。
    叶甄眼皮子直跳,颤巍巍地伸手拿了起来。
    只见字条上是四个熟悉的字迹。
    ——多谢先生。
    他眼眶微红,手指颤抖,连忙伸手掀开帘子,只见窗边立着一人。
    “李卫。”他大惊,很快又压低嗓子,惊讶地喊着。
    被人喊成李卫的人微微笑着,指了指喉咙不说话。
    “你,你……”叶甄大惊。
    李卫不说话,只是看着叶甄,拱手致谢,准备策马离去。
    “等会,大……大郎君……”叶甄整个人扑在车窗上,一脸急色,“到哪一步了?”
    李卫脸上的笑意缓缓敛下,抬首,艰难地在喉咙间比划了一下。
    叶甄眼前一黑,差点一头跌落下来。
    毒入咽喉,药石无医。
    等他回神,李卫早已不见踪影。
    “命啊,都是命啊。”他跌坐在蒲团上,紧紧捏着手中的字条,只把字迹都模糊了,这才喃喃自语,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那边路杳杳满腹心思地回了迎凤殿。
    等候多时的春嬷嬷迎了上来,递上早已备好的暖炉,吓了一跳:“娘娘的手怎么这么冷。”
    路杳杳捧着手炉,笑了笑:“没事,快入冬了,这天可真冷。”
    “确实,今年冷得也太快了些,这一眨眼,今年都要过了。”
    路杳杳发怔:“是啊,今年都要过了啊。”
    “怎么了,娘娘。”春嬷嬷地不解又担忧地看着她。
    “娘娘,卫风来了。”就在此时,红玉掀开帘子,带来一阵风,吹得路杳杳冷静了片刻,抬眸一眼就看到红玉身后站着的卫风。
    “让他进来吧。”路杳杳强打着精神说道。
    卫风踏入屋内,一抬眸就看到软塌上懒洋洋歪坐着的人。
    “你这几日都去哪了,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你。”路杳杳收拾好心情,打趣着。
    卫风抱剑,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侧。
    “江南来消息了,有人在越州看到大郎君的消息。”
    咣当一声。
    暖手炉跌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路杳杳抬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像是要确认一般,可又不敢开口,眼睛亮起一阵光,让她浅色的琥珀眸子越发晶亮。
    “在越州。”卫风看着她,抱剑的手微微捏紧,低声重复着。
    是了,今年是娘去世的第十三年,哥哥本就最重礼节,若是他还在,肯定回去祭拜的。
    “越州。”她抬眸,眸底的光比即将落下的夕阳还要耀眼,好似最后一簇光芒在跳动,在燃烧,“我要去越州。”
    “成了。”
    旭阳站在竹林小院内,不可置信地说着。
    温归远原本坐在一侧的竹椅上懒洋洋地看着棋谱,猛地抬头。
    江月楼面不改色地把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冷淡地嗯了一声。
    “剩下就是殿下的事情了。”他笑说着,“毕竟之后是要分别好几个月了。”
    温归远手中的棋谱捏了好几下,尤带难以相信的神情:“连这等处境都能每一步都算到了,步步经营,一步反击,江月楼啊,江月楼啊,怪不得路相当年对了下了狠手。”
    江月楼笑着咳嗽着,疲惫地闭上眼,不再说话。
    “算了,也算平息下来了。”他松了一口气,安慰着。
    “殿下。”门口旭日惊慌失措地说着,“江南道盐务官被人浑身是血地抬进宫了。”
    江月楼自半昏睡中倏地睁开眼。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眼皮子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换地图,终于!最重要的地图要来了!!!!
    深知身在情长在,未妨惆怅是清狂——李商隐,改编的 ,,
    第68章
    去越州的事急不得, 毕竟眼前还有个圣人千秋在,路杳杳只是先让红玉去内务局递了帖子,随着盛典越来越接近, 各宫也都忙了起来, 此事不得不搁置在一边。
    后宫内务, 因为帝后关系越发紧张, 今年便多了淑妃和东宫一同出面主理事务。
    路杳杳身为东宫太子妃早早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做了凤仪殿和暮霭殿两宫之间的传话人。
    淑妃是杭州人,一应物件都讲究精致秀美。
    皇后是洛阳人,所做之事都要求大气华丽。
    两人意见时常向左, 各宫尚宫不得不另辟蹊径,都去寻了东宫太子妃。
    毕竟太子妃的身份背靠东宫和路相, 又得圣人宠爱, 在宫中极为体面。
    路杳杳不胜其烦, 奈何无论如何推脱,都挡不住这股趋势。
    “淑妃来了。”绿腰掀开帘子无奈说道。
    路杳杳刚刚放下手中的账本,头疼极了,挥了挥手:“请进来吧。”
    皇后和淑妃这几日轮番来东宫,无非就是为了当日盛典的宫殿位置和宫位安排。
    果不其然,淑妃一进来, 态度极为温和自然,一开口果然是关于宫位安排的事情。
    江南谢家在世家中连末流都算不上, 要不是有了个盛宠的淑妃,只怕今年入长安城都没下脚的地方。
    淑妃这几年借着圣人的威势, 在长安城颇有脸面,结交了不少人,这次盛典, 圣人又准许谢家人能入宫赴宴。
    在座位安排上自然有些说话。
    皇后一开始直接安排到最后的位置,一向温和的淑妃难得出了脾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来二去,两人终于闹到圣人面前,圣人在各方哭哭啼啼中,大手一拍,这差事就落到了东宫头上。
    远坐东宫的路杳杳被这顶突如其来的锅砸懵了,差点没崩住笑。
    简直是无妄之灾。
    “谢家毕竟初次入长安,又是娘娘的母族,面子自然不能丢。”路杳杳细声细气地说着,“但你也知,长安城素来也是有不成文的规矩。”
    她颇有技巧地微微一顿,脸上露出温温柔柔的笑意,语含深意却又不高高在上,让人听了便极为温帖。
    淑妃点头应下:“我双亲常年在江南,初来乍到,自然也应遵守长安的规矩。”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笼雾双眸露出一点哀愁之色,似喜非喜:“我与他们已有近十年不曾见面,一入深宫寻常亲情便难以维系,这是第一次,我自然不愿他们难堪,杳杳,也该明白我的。”
    她双眸含泪,眸光哀伤,路杳杳不由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淑妃能笼着帝王的心长达十年,光是这个说话的本事就值得他人学习。
    “娘娘不必过分伤神。”路杳杳神色自若地岔开话题,“谢家虽然在长安城根基尚浅,但淑妃娘娘珠玉在侧,人人都要高看三分。”
    “周家几位郎君性格温和,周夫人为人和善,在长安城颇有美名,娘娘觉得如何?”路杳杳直截了当地说着。
    淑妃手中的帕子微微一拧,颇为惊奇的打量着面色平静的路杳杳。
    周家在长安城是清贵,出了两任太傅,如今周家家主担任了门下省门下侍郎,乃是清贵要职,但周家礼仪世家,在外约束子弟极严,在长安风评极好。
    “周家在第四桌。”淑妃思索片刻后说道,脸上笑意顿时如沐春风,温和可亲,“杳杳果真八面见光,安排得井井有条。”
    路杳杳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未必没人想到可以安排在这个位置,只是其他人谁也不好开口,淑妃不能,皇后不愿,但一定要有个人拍板,这事便落在路杳杳头上。
    路家和白家早就势同水火,倒是在淑妃这里一直维持着融洽的关系,路杳杳自然愿意顺水推舟,成全谢家的体面。
    淑妃心愿达成,脸上的笑意都真诚了许多,嘴角右侧一点梨涡若隐若现:“那就不打扰杳杳了,这几日也辛苦了。”
    “对了,听说东宫的梅花今年开得早了,也不知能否有幸去看一下。”淑妃不经意扫了眼门口盛开的白梅,捂着唇,态度熟稔地说着。
    路杳杳细眉微微一挑,但是很快就露出笑来:“娘娘倒是好灵通的消息,只是我这里还有诸多事务……”
    她绵软地拒了回去。
    淑妃看了眼路杳杳那边的册子,颇为心疼地说着:“这盛典倒是为难杳杳了。”
    “听说杳杳给内务局抵了折子说是过几日想去越州。”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
    毕竟现在淑妃同皇后共理庶务,路杳杳不意外她会知道,闻言便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今年乃是家母去世第十三年,如今家中就我一个女儿,父亲公务缠身无法脱身。”路杳杳倏地露出一点悲戚之色,浅色杏眼水光潋滟,脸上依旧挂着勉强的笑意。
    “墓前青草艾艾,总该去祭拜一下的。”
    她低声说着。
    大昇最重孝道,当今圣人更是凭此笼络了不少民心,这就是路杳杳虽然嫁入东宫,但为母亲扫墓乃是孝道大事,路家情况又特殊,子嗣单薄,路寻义又是朝廷肱骨,所以内务局呈给圣人,圣人一定会批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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