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殿堂】（四）

    从游泳馆走出来, 直接就是校园走道了。
    楼天宝沿着走道，在校园里稍稍散了步，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却一个学生都没有, 操场上空空荡荡。
    这里的空间局限在学校内部, 教室外, 是另外一片领域。没记错的话, 外面那儿也是这地狱殿堂里的人惩罚罪人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幻觉。
    正在她思索之时, 耳边的下课铃响了。一旁的教室涌出来不少上完课的学生，楼天宝便给他们让了位置, 自己往下一个地点移动了。
    楼天宝按着课表上的提示，前往下一个指定任务处：音乐教室。这一节课是排练合唱，地点在音乐教室之中。
    还不知这回要遇到什么样的狱卒呢。
    楼天宝打开教室的门，顿时被里面的阳光晃到了眼。
    我天, 这房间……这房间是练舞房与音乐教室合用的，两面墙上贴了两块大镜子, 楼天宝左右看看, 整个教室的人都在镜子里。
    如此多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两面镜子还将窗外的阳光反射到了室内, 房间的温度正在迅速升高。
    楼天宝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就觉得燥热难当, 里头一股一股的热气冒出来。她有种要进去蒸桑拿的感觉。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
    教室里站着一位女老师, 她微笑着问。
    楼天宝道：“还没上课，我站在门口透透气。”
    她站在一旁，让其他学生先进屋去。不过, 也有不少人只呆了一会儿, 就受不了了, 也走出来，站到一旁去。有几人脸色不好，看来是知道里头一会儿会怎么样。
    也没过多久，上课铃就响了。
    “都进来吧，我开了窗户，你们不要害怕。”
    排练老师声音柔柔弱弱的，但不知为何透露着一股腹黑，走廊上的十几个人听着，头皮发麻。
    课还是要上的，他们还是乖乖进了屋子。
    所有人自觉地走到教室中央站好，楼天宝被人挤来挤去推来推去，不一会儿也站定了。
    她注意到，一旁的窗户的确打开了，但屋外透进来的并不是凉风，而是热线，火辣辣的，这屋子里更热了。
    这老师穿长袖长裙，居然一点不觉得热……
    钢琴边的老师站起身，她微笑着对众人说：“今天我们继续排练《让我们荡起双桨》。大家看黑板背一下歌词，我放两遍歌曲熟悉一下旋律。”
    她按下收音机，“让我们荡起双桨”从机器中流淌了出来。
    唱歌的女声声音非常好听，带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楼天宝站在原地，她侧着脸看向肩膀，发现肩膀上的小猫咪蠢蠢欲动，它的尾巴翘着，往镜子里指。
    镜子里有东西？
    楼天宝往镜子里看，但那里只有十几个站在一起的同学，以及坐在钢琴前，正在播放音乐的老师。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小尾巴指着镜子中，楼天宝却看不到突破的地方。先等小猫咪撤走地狱的伪装吧。
    钢琴前的老师显然是这一次的把关者，也就是地狱里的狱卒。她面带笑容弹奏着《让我们荡起双桨》的伴奏，一边弹一边让学生们跟着自己的节奏唱。她唱一句，学生跟一句。
    教室里的众人跟唱完一遍，老师接着开始了第二遍。
    第二遍下面是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
    每过一遍，屋子里的温度就升高一回。
    这还不是渐渐攀升，而是五度十度地升，很快屋内就热得不成样了。
    楼天宝假张着嘴不出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的额上滚下了一颗颗汗珠。
    周围的学生也一样，个个大汗淋漓，身上的汗水湿透了衣衫。
    钢琴之前的老师一点感觉也没有，她的手指依然灵活地在琴键上跃动，她还时不时回头过来看众人。
    “你们声音怎么变小了？都给我放开声唱！”她说，“要是我发现有人在偷懒，等会儿专门留下唱。到时候就不是一遍两遍的问题了，被我发现一次，就是一百遍。”
    老师的样子有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原本是微笑着的，现在横眉竖目，脸和扯了起来，看着十分渗人，凶神恶煞的。
    老师按下身旁的收音机播放歌曲，板着脸，自己走过来检查学生。
    当她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的学生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纷纷往旁避让，然而越是避让，老师就越靠近他们。她将手放到了其中两个学生身上，说着“唱歌的时候要抬头挺胸，别畏手畏脚的。给我唱！”
    那两个学生顿时惨叫起来，表情极度痛苦，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一般。
    楼天宝眼见两个人身上起了焦印，手摸到哪里，那印子就蔓延到哪里。
    她立刻想到了对应的地方——
    《神曲》之中，凡是不信仰上帝者，都会承受火焰的熏燎；但凡是暴君、惯常对人对事使用暴力的人，则要承受脚底的滚烫热砂与炎炎火烤。再有更加邪恶的人，还需再入下一层地狱遭受酷刑。
    楼天宝对神明是有敬畏的，“老师”摸了一圈人，没有摸到她的肩膀上。
    但是，她依然觉得很热，因为她在末世中不可能不用暴力，不可能不杀生。只要做了，那就是有罪了；只要有罪，那再这地狱殿堂里，就一定会接受惩罚。
    她觉得脚下像有一块铁板，她尝试踮脚，两只□□替站立，忍了一首歌的时间，汗水滴滴答答地下。楼天宝想掏水喝，但现在老师还在，她不能动作。
    等了许久，脖子上的小猫咪终于有了动作，它再次用尾巴捂住了她。
    睁眼的瞬间，楼天宝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火焰冲到双眼。
    这里果然是地狱，楼天宝做了心理准备，切换过来时，还是被火冲到了脸上。地狱之中，到处都有火，这才是地狱。
    她往后退了两步，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身上都起了火，他们各个痛苦万分，烧得仿佛黑炭一样，但依然活着，也无法乱动，不能扑面自己身上的火。房间的天花板不见了，上方有一阵一阵的火焰如雨水一般浇到周围人的身上。
    其中也有一些人身上没有火雨，这大概是没有犯错，不会受到惩罚的人。
    老师不见了，半空当中出现了一只巨手，那只手正拿着一柄热炭，往她周围的人身上烧。
    《让我们荡起双桨》还在播放，只是那音乐变得很诡异：周围的镜子里传来了重重叠叠的歌声，这些歌声的嗓音都不一样。
    小猫咪的尾巴朝着楼天宝面前的镜子指去。
    楼天宝抬头看看，趁着那只手缩回的时机，三两步上前，伸手一摸，发现镜子可以穿过去。
    她跳入镜框之内，耳边的《让我们荡起双桨》变了嗓音。
    这一个镜框之内，唱歌的人是个男子。
    头顶上的大手又伸过来了，楼天宝赶紧回到队列之中。
    等大手离开，她又顺着小猫咪指引的路径继续往前走。
    猫咪指向唯一正确的道路，那道路笔直向前，楼天宝躲着上方的大手，掐准间隔再往下一面镜子里走。
    两面镜子相对而立，形成了德罗斯特效应，创造出了一个平行的，无限延伸的空间。
    这个地狱空间里，楼天宝的身影都有无限个，但只有她本身拥有意识，会按照小猫咪的指引往前走。
    楼天宝走着走着，眼见着小猫咪的尾巴指向发生了变化，它指向了其中一面镜子里，正在播放音乐的收音机。
    这是出口？
    楼天宝小心走过去，仔细观察。
    收音机上有一排寻常的按键，同时也有一个奇特的按键，上面有一个话筒标识。
    小猫指着话筒的标识。
    楼天宝按下那个标识，《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声顿时停止了。
    与此同时，天空之中，那只巨大的手也停了下来，火雨不下了，站在热砂上的众人纷纷抬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在那边乱动收音机。”按下话筒建后，收音机里，唱荡起双桨的男声说话了，“别乱动，我这局给你破了就完了。”
    楼天宝便说：“我是瞿星和老鬼送进来找殷其雷的，方便通过一下吗？”
    “瞿星？老鬼先生？”收音机里的人果然有了反应，“奇怪，他们为什么不亲自进来？瞿星和老鬼为什么没有给你捏护身咒？如果是他们送你进来的话，你根本不需要面对地狱的刑罚。”
    楼天宝说：“外边的灵气太少，老鬼和瞿星没法给我做护身咒。瞿星受伤了还在养病，老鬼得在外看门。”
    收音机里的男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现在立刻离开教室，我在下一节课教室里等你。”
    楼天宝便按照他的吩咐，直接走去打开了教室大门，外头依然是学校的长廊，她刚踏出教室，门便在她身后紧紧地合上了。
    一节课的时间还没结束，楼天宝在长廊上走了一会儿，远远看到了下一节课的教室。
    艺术选修这门课，是楼天宝高中时的实验性课程，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可以上。
    楼天宝当时选了电影鉴赏，这课非常休闲，学生每节课看一场电影，写三百字观后感就行了。
    楼天宝看着那房门大开的教室，捏了捏手腕上的玉佩，走了过去。
    教室里窗帘拉着，光线照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常年不洗的窗帘的灰尘臭。
    楼天宝走进去，在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上坐下。
    她望着门口等待着。
    那个“收音机”里的男声在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了教室。
    他在门口探头往里看，正巧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楼天宝。
    男生笑了笑，走进门里。
    这是个皮肤苍白，两眼尾梢往上的俊俏男孩。楼天宝看他冲自己笑，有一种幽冷而古怪的感觉。
    “你好。你就是瞿星和老鬼先生的熟人？我是阿青，只能在这一层和上一层殿堂里活动。我也是上一层的代理狱卒，你是从什么地方发现我做的局的？”
    楼天宝记得，阿青是一条巨大的蛇，当初老鬼与瞿星将它泡进了酒坛，差点做成蛇酒。
    “是殷其雷给的挂件猫咪，它告诉我该怎么做。”楼天宝说。
    “是他啊……他就喜欢做这些小东西。”
    阿青从身后掏了两盒维他奶出来，放了一盒到楼天宝桌上。
    他说：“喝吧，这饮料是从外头带进来的，不是地狱殿堂里的东西。”
    楼天宝看着那盒维他奶，有些无语。
    你们这是搞商品批发么？
    事实上，瞿星最喜欢喝的饮料就是维他奶。他在地狱殿堂里特劈了一块地放维他奶，他也热情地给自己殿堂中的鬼怪们送了许多。
    楼天宝拿起了那盒维他奶，冷不丁被盒身的温度冻到了手指。
    好冷，这维他奶像是从冰柜里刚捞出来的。
    “哦，不好意思。稍微有点凉。”阿青伸手过来摸了摸盒子，“我是冷血动物，耐热不耐寒，会自动把寒气逼出去。”
    楼天宝说：“没关系，不碍事。我得去殷其雷那边才行。”
    阿青吸了两口维他奶，眯着眼说：“不急。地狱殿堂里的时间是接近凝固的，你在这里呆多久都没问题。况且，你身上没有护体的术法，地狱殿堂自动对号入座，把你识别成罪人了。”
    楼天宝道：“我知道。瞿星和老鬼和我说过了。我还得走多久才能到殷其雷在的地方？”
    阿青掐指算了算：“很近了。他这个家伙，好吃懒做，从来不认真守护地狱殿堂。你想想看，像他这种喜欢偷懒的家伙，会去哪一层呢？”
    这里是《神曲》中描绘的地狱，从上至下对应了每一个楼天宝的“罪”。
    地狱一共有地狱一共有九层，其中第七层又分为三环，三环内每一环都严格对着不同的罪恶之人。
    走过这三环离开地狱，这就到达了地狱边境，那是一处祥和之地，一切与人间毫无差异。
    楼天宝笃定地说：“他在第九层外的地狱边境。”
    第九层是一个过渡段，那里没有狱卒，适合他这样的闲散人士。他八成是在那儿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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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第一天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大家也要加油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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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第九层外的“地狱边境”不是limbo，limbo是“未到达地狱，彷徨者所在的地区”，有人翻译其为地狱边境，我觉得地狱与炼狱的边界，也可以叫地狱边境，要是不妥我再改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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