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当太监？”

    坎儿井与草籽稻相结合, 再加上球球的耐性改良，一年之后，稻子便有了收成。
    这草籽稻是三季稻，楼天宝觉得这产量太高, 可能会引起怀疑, 于是让球球压了压稻子的产量, 变为一年一产。
    楼天宝在边疆沉迷种田、造井、当部队慰问和村官的时候, 也没忘记经常回去看看。
    她花了半年成功学会了聚灵符与中阶飞遁符的画法, 并运用到了实际生活中——聚灵符给老鬼充电用，飞遁符则可以不怕消耗地经常使用。
    中阶飞遁符让她完美保持了自己在丁荃和焦作面前的形象。
    说来也巧, 虽然两人一个扮演的是愚臣、忠臣形象，另一个是佞臣、谗臣的形象，但两人都是想为国效力的。只是一位不愿招惹是非曲意逢迎；另一位则努力讨好皇帝力保狗命。
    既然想活，就别去做送死的事。
    这两人都是聪明人, 看过各自那一部分的计划之后便明白了，要是不按她的话做, 是真的有可能去送死。
    老鬼的幻术与智脑里的影像如钢印一般镌刻在他们脑海里, 他们兢兢业业地操办了三五年。
    同时, 楼天宝也让他们拉拢朝内其他臣子。两人表面是逐渐割据的态势, 实际上早已在暗中通了脉络,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 但本着“遇到危机还是要先解决危机, 而不是解决对手”的原则，两人还是联手了。
    朝堂上下有大大小小的矛盾，每日政事也十分繁忙, 甚至还有朝臣在堂上公然对骂的局面。
    每日的每日, 宁帝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这些大小矛盾, 他一般都是从轻处理，不会过多责罚。
    这一切都是楼天宝、丁荃与焦作三人，联合其他手下和臣子做出来的假象。
    朝堂上分派而立，剑拔弩张，这样皇帝才会放心，认为他们不可能团结起来。
    在如此“和谐”的氛围下，边疆上的消息却逐渐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人来报，那被他第一个发配出去的安抚使胡天保，正带领着西岭人民热火朝天地开垦种田，并成功解决了将士与牧民的吃饭问题。
    初闻之时，宁帝并不相信，他以为对方是在危言耸听，但一连两个月都有相同的信息，他总觉不对，就要了详细的规模图回来。
    等图纸绘制完成并送回来，宁帝看了一个晚上，没有睡着。隔日，他便下了一道命令，他要楼天宝回上京。
    此时，距离末日到来还有五年不到。
    楼天宝收到皇谕时，正是草籽稻丰收的第二年。
    草籽稻稻田初成，草方格计划也大获成功。她本打算再进一步扩大草籽稻的稻田种植范围，并多规划几座坎儿井，这时却有信使快马加鞭赶过来，通知她回上京去。
    宁帝让她回去，但没说让她回去做什么。
    信使的皇谕要楼天宝立刻回京，即日启程。楼天宝接了那道皇旨，叩谢了。
    等信使离开，球球立刻说：“那皇帝该不是要处理了你吧？”
    楼天宝看着手里的黄布，摇摇头。
    她道：“不会。我在边疆做了贡献，要是贸然处理我，边疆的将士与百姓都会对他产生不满。球球，你知道吗？其实疆土周边的子民是不应富养的。”
    “为啥？”
    楼天宝道：“在边疆将士生活得不到保障的时候，给予这些将士和子民过多的物产资源，会让他们拥有自己的粮仓储蓄，也会助长他们的兵力。倘若这些边疆的将士对统治者不满，很有可能会通敌外国，形成反攻之势。因此，戍边将士不能拥有生产知识，更不能有过分丰富的粮草。”
    “也就是说，你做的这些是为了让宁帝忌惮边疆的战力？可你这么做了，宁帝一定会想杀了你的。此时让你回去，不就是想给你设套吗？”
    楼天宝左右看看，确认信使不在。
    她小声说：“不，是我回去收套。”
    球球疑惑地看她。
    楼天宝神秘一笑。她倒要回去看看，宁帝想怎么料理自己。
    这天晚上收拾的时候，那个跟出来的小太监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小太监名叫王顺子，是东厂的掌班太监，本来是要做千户的，但被厂公派过来跟着楼天宝出了三道大关，整个人黑了一大圈，完全脱离了他细皮嫩肉的审美。一开始他是不服的，但后来发现楼天宝这人不错，也不会因为他是太监苛待他，更不想多问他来的缘由，于是慢慢承认了楼天宝。
    楼天宝就问他怎么了，为什么闷闷不乐。
    顺子便告诉楼天宝，自己是厂公和皇帝的人，但他并不喜欢皇帝。此次回去，皇帝必然要处理她与她周围的人，他担心自己会有危险。
    楼天宝就说：“既然是厂公让你来的，他一定也会帮你考虑后路吧。要不然，你就留在西岭，和将士们再待上一段时间。”
    顺子当然不想待在西岭，他只好说：“那烦请胡大人回去之后，帮我在厂公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楼天宝这边的丁荃和焦作两人也拉拢了不少宦官，但那厂公却没人说得动。据说他也很少露面，属实神秘。
    她摸摸下巴，难道说，这次还得她亲自出马，才能拉拢这位厂公？
    戍边将士与牧民中都有聪明人，知道宁帝可能对楼天宝有什么心思。
    将士之中出了一个飞毛腿，一个养鹰户，这两人自告奋勇护送楼天宝回去。
    飞毛腿不仅擅长跑跳与跋涉，还擅骑马驾车。养鹰户养了几十只边境才有雪山鸽和白头鹰，都是能飞跃雪山的好鸟。这两人都是楼天宝的保险，也是将士与牧民的态度。
    假若楼天宝死了，他们便会第一时间通知回去。虽说边疆不会马上起乱，但肯定会对民心造成影响。毕竟楼天宝是解决了他们温饱问题的功臣，不少人已经暗搓搓想在她死后为她立庙了。
    飞毛腿叫门玍（念嘎）子，养鹰户叫苏达。
    这两人都没去过上京，他俩觉着保护楼天宝回去，是件荣耀而令人艳羡的事，都兴奋地不得了，楼天宝再三嘱咐过务必小心，他们才收敛了些。
    这次坐车回去，还是走原来那条老路。
    只是，那条老路早就被商队修缮过了，行走起来方便很多。
    因为常年利用符咒往返，楼天宝此次回去也没有特别兴奋的感觉。
    只是之前都是来去匆匆，基本不会在城里停留太久，这一回她可以慢慢观看几年后的上京城了。
    入关三次，三周的车程，中途换了一次车轱辘。
    车轱辘的损坏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路况良好。
    回京时约莫夏末初秋，天气稍有凉意，平日里还是比较炎热的，楼天宝便换了比较轻薄的胡服短袖入城。
    这几年光景里，她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这是她刻意晒黑的，也方便她按照自己本来的形象捏替身。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快二十岁了，本体的女态遮掩不住，进出必须用替身，好在她早就习惯了。
    入城时需要下车接受检查，楼天宝拿了自己接的皇谕出来，那检查的队伍里立刻出了人说：“是胡大人吧？请在此稍后片刻，宫里的人马上会过来接你。”
    楼天宝说好。
    居然连家都不让她回……宁帝这是怕她溜了？可她都主动回上京了，怎么还会溜。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的确有一辆马车从宫里来，并两个宫人。
    走到近处，小太监低声对楼天宝说：“这两位都是千户，东厂的，穿了便衣。”
    楼天宝完全看不出来，她问：“你认识他们？”
    小太监道：“涂了眉毛和脂粉，有香味。”看来这是东厂的□□俗了。
    楼天宝暂时没想起明清两朝的习俗，她也来不及想，便坐上那车往宫里去。
    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楼天宝深深叹了一口气，宁帝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太好，得亏她早就洗脱了异士的身份嫌疑，不然她现在早就上了宁帝的赏杀令名单。
    一路回宫，楼天宝的心嘚嘚直跳。肩头的老鬼“嗖”一声钻进了她的袍子里，对她说：“上京城里的鬼神越来越活跃了。我猜末日的时间提前了，你要做好今年末日就会降临的准备。”
    楼天宝看向空无一物的皇城上方。她与老鬼在一起久了，能感觉到一丝灵鬼之气。
    “鬼神”身上的灵鬼之气格外浓郁，就算对方隐匿了身形，她现在也能感受到了。那里的确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正在俯瞰皇城。
    老鬼闷闷地说：“我得再充次电。”
    现下他打不过那只鬼神。
    楼天宝皱皱眉，她说：“你又不用和它正面对决。别担心了，剩下的我来做。”
    老鬼却说：“你叫我不担心我就不担心，你以为我老糊涂了？鬼神是宁帝最后的杀手锏，我和瞿星不出手，你以为你能敌得过它？”
    楼天宝道：“那假如我找到了皇城之内的聚灵法阵，我破坏它，它的实力会大大削弱吧。”
    老鬼又笑了：“这是没错。但是前提是它没有现在这么——大。它体内的力量太多了，就算毁了法阵，它也能直接弄死你啊，小姑娘。”
    唉，看来玄学的问题还得靠玄学治。
    “不过，”老鬼又说，“早点找到聚灵法阵的确很要紧。它这阵法十分了不得，能在灵气枯竭的七果汇聚这么多力量，那假设移到瞿星的地狱殿堂里给我用，大概不出一天，我就能恢复鼎盛状态。”
    那看来她还是有必要好好寻找的。楼天宝点头。
    “里边嘀嘀咕咕什么呢？已经过了午门，再一炷香时间就要面圣了，好好准备，小心别掉了脑袋。”
    外边的一位太监说。
    楼天宝整理了一下衣冠，心情有些复杂。
    她在车中又坐片刻，就听外头的太监说：“停车，到地儿了。下车吧，胡大人。”
    没人给她掀帘子，楼天宝自己掀开帘子下去了。
    飞毛腿门玍子和养鹰户苏达也跟着下了车，但他俩不能入殿，只能站在外边看着。
    楼天宝一眼便瞧见了那坐在养心殿正中书桌之前的宁帝。他正在看折子，就听太监在外禀报胡天保到了，抬手挥挥让人进来。
    楼天宝站在门口给宁帝行礼，由于是臣子远归，行的礼不免大了一些，她跪在地上等宁帝说平身。
    上头窸窸窣窣，宁帝还在看折子。
    这龟孙，故意忘记自己，想给她来个下马威。
    楼天宝便将跪伏的力度变大了，变成了趴伏在地上，好似五体投地，这样她就舒服了，地上凉丝丝的，也很惬意。
    趴了一会儿，就听上面有人“啧”了一声。
    宁帝道：“起来吧。你这人果然还是满肚子鬼主意。”
    楼天宝立马起身，拍了拍袖子：“谢主隆恩。”
    宁帝指了指旁边的扶手椅：“坐，我有事和你说。”
    楼天宝从未见他对自己如此和善，居然还给她看座，心说难不成转性了？便走过去坐下。
    宁帝将手里的文书放下，摘掉了眼镜，抬头看楼天宝。
    他打量了一会儿说：“你在外好像没吃什么苦头。长高长壮了。”
    楼天宝：“托陛下的福。微臣学了不少野外生存的知识，也发现了很多大自然赠与的食材。”
    宁帝一脸莫名：“你不是研制出稻谷了？用不着再吃糠咽菜了吧。”
    “非也。陛下，糠是谷物的皮，起初到了西岭，我们连糠都吃不起。到处都是杂草与野花，战士们的粮饷接济不上，就只能勉强找些车前草和婆婆丁吃。我为了节省口粮，也挖了几年野菜吃。好在雪山上有兔子等动物，可以打下来吃。”
    宁帝脸上的表情变了，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问道：“看你似乎很有心得体会。不如这样，你把你在边疆的故事写下来著成书，拿去书局卖，相信一定会有更多人尊仰你。”
    楼天宝立刻摆手：“陛下我绝无著书吹捧自己的想法。您让我去边疆治理沙土，我就一门心思治理土地，为民众做事，别无他求。”
    她将宁帝想要给自己的功劳全推掉了，还从椅子上站起来作揖深鞠躬，低头不语。
    宁帝笑了一声：“开玩笑呢。你坐下吧，我这次让你回来，就是要把你调回上京当官。你看何如？”
    “听从陛下安排。”
    “行，那就听我的安排。”宁帝拍拍手，又有两个穿着玄色袍子的太监捧着衣衫入了内殿，走到了楼天宝面前。
    左边，是一套从五品官员的官服。
    右边，是一套玄色袍子。
    楼天宝立刻注意到了，她抬头确认了两眼，心底暗自吃惊，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这一次果然也很凶险。
    “从五品起居舍人与司礼监秉笔太监，你选一个罢。”
    宁帝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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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绒绒给顾景成下的粉是能一夜睡到大天亮的那种。
    不仅如此，这粉末还会让人浑身乏力，肌肉松弛，呈现剧烈运动之后的状态。
    她本来是想靠这一招蒙混过去，就当自己侍过寝了。谁知自己也……
    .
    醒过来的那一刻，纪绒绒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下意识装死，然而立刻想起来，身边这个好像是熟人。
    .
    纪绒绒僵了僵，接着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
    .
    迎面对上了一对睁得老大的眼珠子。
    纪绒绒：“！”
    .
    顾景成：“你还想缩回去？把头伸出来。”
    纪绒绒只好又把头探出来。尬笑。
    纪绒绒：“顾老师，您早啊。”
    .
    顾老师是她之前一段时间对他的称呼。当时顾景成正在教她体术，顺口就这么叫了。
    顾景成中的粉末很多，这时候还是全身麻痹的状态。他只能说：“拿解药给我，等下再和你算账。”
    .
    纪绒绒看他的表情，便说：“顾老师，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景成：“你先给我解药。”
    纪绒绒：“没事，等会儿就会好的。”
    顾景成：“解药。”
    纪绒绒：“我走了。”
    .
    纪绒绒是怕他突然发难，也不管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过一样，赶忙要下地走。就听身后那人说：“别走，我叫你来不是想吓你的。纪绒绒，我得和你道歉。”
    .
    纪绒绒回头看他。顾景成动不了，他叹了一声：“上一个副本里的事情你都忘了？”
    纪绒绒心头一跳。她没忘。当时的场景……她怎么可能会忘。
    于是她又折回了顾景成身旁。
    .
    “我没忘。就是我觉得，那种场景下……说出来的喜欢可能是吊桥效应，你还是多考虑一下？”
    纪绒绒给他用了解药药粉，站在床边。
    .
    顾景成从床边架子上拿了衣服穿好，又给了纪绒绒一套。这一套是牡丹芳华，红得好看，也配纪绒绒的五官。
    而顾景成则是一身墨色衣袍，顶上只簪一玉冠，英武贵气。
    等纪绒绒出来，顾景成从口袋里拿了红色的信笺出来，放到了她的面前。信笺上，赫然是他俩的名字，这是他们之前签下的。
    .
    顾景成说：“这个东西，还有一个用处。”他将信笺拿起，往一旁的香炉里放，纪绒绒以为他要烧掉了，忙说：“这是做什么？”
    顾景成等了一会儿，将纸从炉中取了出来。信笺完好无损，一点都没被烧到。
    .
    顾景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神色。
    他对纪绒绒招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近侧。他拉起纪绒绒的手，将那信笺交到她手中。
    .
    “它还能检验真心。”顾景成说，“要是我和你之间没有一点点感觉，它就会烧掉。你拿着吧，以后怀疑了，就烧一下。什么时候能烧了，我会主动离开。”
    .
    纪绒绒说：“我……你要抛弃我？”
    她问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忙想摇头否定，可顾景成已经把话接了过去：“不，我是说，如果你移情别恋，我就会主动离开。不然，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
    纪绒绒忽闪着双眼。她好久没遇到这么少女的场景了。
    顾景成的手也太热了，把她的耳根也烧热了。
    可她还是没有离开，而是慢慢地抬起目光，走近了墨衣的男子。男子没有动，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
    她说：“低头，闭眼。”
    .
    顾景成照做了。纪绒绒犹豫片刻，便吻上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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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隔着帘子看到人影，赶紧都出去了。只留他俩在室内。
    至于今日后来……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白居易《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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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还没写到车。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