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第一次句台词是苏蔓的：“欢迎光临。”
    苏蔓说这句台词时已经认出了焦丽容。
    黎洛洛带着情绪读道：“你来干什么？”
    焦丽容：“蔓蔓，是我，妈妈。”
    比起黎洛洛，焦丽容的读剧本就很敷衍。
    即便如此，黎洛洛为了让自己更熟悉剧本，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剧本和焦丽容对了一遍。
    这一段，开始苏玉香是想打亲情牌，让苏蔓远离许修泽，苏蔓精心策划这么久就是为了报复苏玉香，怎么可能放弃。
    两个人争吵起来。
    由于黎洛洛情绪激动，但焦丽容没什么情绪，导致两个人读剧本时就特别违和。
    剧本对完后，焦丽容把手上的几页打印纸折起来，看向黎洛洛，用评价的语气道：“我觉得你情绪太过了。”
    黎洛洛嘴角抽了一下，道：“我觉得还可以。”
    不过是焦丽容把台词读得太平淡，才显得她有些激动。
    很快，工作人员来招呼两位演员拍摄。
    这一场就是黎洛洛和焦丽容的对手戏，连进来的顾客都是工作人员客串的。
    开始苏蔓站在店里帮客人结账，拿着装着衣服的纸袋，亲自把客人送到门口，一边摆手一边说：“下次有需要再来呦。”
    小镇不比大城市，小服装店不需要太多的礼仪。
    那个客人刚出去，马上有客人进来，开始只能看见腿，当苏蔓认出来人是谁时，马上收敛笑意，道：“欢迎光临。”
    摄像机怼在黎洛洛的脸上，认出苏玉香后，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僵住，嘴角快速扯平。
    这个微表情，一遍过。
    屠威名这个人，最爱抓的就是微表情。
    在他看来，越是看上去简单的神情，动作，越能给人这个角色的真实感。
    有时候为了抓拍某一个表情，会拍几十次不止。
    之前的拍摄中，焦丽容在听见江臣扮演的许修泽提到苏蔓这个女孩时，应该有一个惊讶之后假淡定的表情。
    就这个表情，她就拍了几十次。
    这次听说屠威名要抓表情，她本以为上午不用干别的了，没想到一条就过了？
    之后就是苏玉香和苏蔓两个人从假叙旧到吵架。
    当焦丽容把自己融入在这个氛围中时，她才发现，刚才黎洛洛跟她对戏时，情绪已经是收着了。
    苏玉香和苏蔓吵架后，苏玉香一把扯走了苏蔓身上的玉坠。
    苏蔓的小店后面有一条穿过小镇的河，河水不深，可以行小舟。
    苏玉香自己来的，她上了年纪打不过苏蔓，看见苏蔓追过来后，她一时情急，直接将玉坠扔到了河里。
    这场下水的戏份，就是苏蔓毫不犹豫跳到河里找玉坠。
    从傍晚一直要找到黑夜。
    这个店并不在禾镇里，而是在禾镇和北城中间的一处奥特莱斯商业区，这个商业区按照欧洲小镇的风格装修，专门挖了一条河进来。
    当项链扔下去后，黎洛洛站到湖边，屠威名走过来对她说：“苏蔓，我现在告诉你，你只有一次机会跳水，你跳之前可以犹豫一下，但是你决定跳下去的动作必须果断。”
    这处人工河工作人员早就来做过调查。
    也就一米多深。
    黎洛洛跳下去，水不会没过胸口。
    水下工作人员也做过清理，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
    黎洛洛看着面前这一米来深的小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屠导，你放心。”
    焦丽容站在旁边只留下背影。
    黎洛洛站在水边看着水下。
    屠威名在旁边说：“准备一下！”
    黎洛洛攥拳。
    屠威名：“跳！”
    黎洛洛听见这句话，一秒都没有犹豫，直接跳入河中，开始弯腰找项链。
    等她跳到河里才发现，自己穿着鞋，如果项链掉到河底，她穿着鞋根本没办法感觉到项链在哪。
    屠威名看着监视器，非常满意：“很好！”
    “屠导。”黎洛洛直起腰来，对屠威名说，“我要脱鞋。”
    同时，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等说完，黎洛洛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我把鞋脱掉之后往焦姐的方向砸，这样比较能侧面反应女主的情绪。”
    焦丽容愣住。
    屠威名听过觉得很合理，“可以可以，那你先拖鞋，然后扔。”
    黎洛洛弯下腰，把脚上一双平底鞋脱下来，直接往岸上扔去。
    她的鞋子其实没有扔中焦丽容，只需要有这么一个动作就行，后面的镜头另外再拍。
    黎洛洛脱了鞋后就开始在河里找玉坠。
    马上就到九月了，天气还没有冷下来，但这河水不是温泉，不可能暖洋洋的。
    黎洛洛在下面泡着，没一会就觉得冷了。
    屠威名站在摄像机旁边说：“你就在下面找吧，等太阳落山天黑了再上来，这样比较真实。”
    黎洛洛：“好。”
    焦丽容站在旁边，听见黎洛洛没有一点埋怨的“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般拍戏，小演员没人权，什么在柱子上一绑绑一天，水里一泡泡一天，都是常有的事情。
    但这样的事情除非迫不得已，一般导演不会让演员在水里泡几个小时。
    而且按照黎洛洛的性格，这种事情她还不闹？
    焦丽容就在旁边坐着看。
    她本以为黎洛洛会偷懒。
    没想到黎洛洛就真的一直在水下“找东西”，找得还特别真情实感。
    随着时间推移，也明显感觉到她的体力不支。
    她好几次在水里踉跄几下，跌倒又爬起。
    焦丽容已经看过前面的剧本了。
    苏蔓就是这么一个姑娘，被母亲抛弃后，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又特别要强，从来不会服软。
    从刚才两人在服装店里吵架，到现在她在水下不停找着项链。
    焦丽容觉得，她看见的就是苏蔓。
    出于同为女人的共情，她看着旁边抱着毯子的周烁叫过来，道：“你拿保温杯给她准备点热水吧，等会上来可以直接喝，不要只准备一杯，多准备一点晾着，一杯可能不够喝。”
    周烁点头：“好的，谢谢焦老师。”
    周烁只准备了一杯热水，焦丽容说完后，她又跑去准备了两杯。
    此时黎洛洛在水下已经呆了三个小时了。
    刚下水时她觉得水温还算可以，到了这会，浑身上下从里冷到外，只觉得自己的体温和这水温一样，整个人都被冻傻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这会黎洛洛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假装出找东西的样子。
    她已经从河的一边找到了另一边。
    冷到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这个剧情里，苏蔓上来时是要看见许修泽的。
    之前有几场江臣的单人戏需要重拍，他重拍之后马上赶过来。
    刚赶到，就看见在水下找东西的黎洛洛。
    此时女人动作幅度很小，几步一踉跄，明显体力不支的样子。
    “下水多久了？”江臣问周烁。
    “三小时了。”周烁说话时都快哭了，她看着江臣，小声说，“从傍晚一直拍到现在，中间在水里休息了几次，都没让上来。”
    这会屠威名正坐在监视器前面看着画面。
    江臣走到屠威名身后看监视器。
    监视器里的画面要清晰不少，画面里，女人再无之前那精致妖冶的气质，面容狼狈，头发全部被水打湿贴在头皮上，还有几缕贴在脸颊上，女人脸上，身上看上去都脏兮兮的，一看就没什么力气。
    可又不肯放弃。
    江臣昨天也看了剧本。
    此时女人在水下累到极致又不肯放弃的样子，和剧本描述的一模一样。
    屠威名从监视器前站起来，对江臣说：“行了，你收拾收拾，可以拍下一场了。”
    下水后的戏份必须一次拍完。
    江臣：“好。”
    屠威名走到摄像机旁，喊道：“可以了！”
    黎洛洛如释重负，腿一软，差点坐河里。
    她踉跄着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