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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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闲的午后,蒲郁拨通报馆公开的电话,装作仰慕笔者的进步学生,轻而易举拿到了施如令的收信地址。
    “施高塔路十一号。”
    蒲郁怔然不语,电话那边“喂”了几声,断线。
    施高塔路十一号是内山书店,由日本侨民内山夫妇创办,因治外法权得以出售政府查禁的“进步书籍”,鲁迅及许多左-翼作家常常光顾。自然,是情报站重点监控的地方之一。
    蒲郁还是去了,离书店还有一段距离就让车夫落了脚。该怎么去见阿令?她想了好几种办法,最终决定堂堂正正地出现。
    “你好,请问施如令在这儿吗?”
    书店前堂不大,两壁全是书,几乎要碰到天花板,澄黄的灯盏将屋子照得暖烘烘的。也不知眼前的是店员还是客人,蒲郁被他打量片刻,听他朝里屋唤道:“许先生!”
    出来的是位女士,三十余岁,看上去是很柔和的。她向对年轻的学生那样问:“来找施女士吗?”
    蒲郁客气道:“我是阿令的表妹,想来看看她。”
    “哦,这样啊。我帮你问问她现在在哪儿,你稍等一下。”
    这一等就是大半辰光,蒲郁百无聊赖翻看摆在书店显眼处的日文书籍。经书一样,她只认得平假名(特训班时陈芸央着她强迫学的)。于是丢了书,留话说在斜对面咖啡店等。
    等来的不止施如令一个,还有《申报》的路记者。他一说名字蒲郁便想起来了,最初写文章贬斥二哥的那位。
    嚯,魑魅魍魉粉墨登场。蒲郁心想。
    “来两杯咖啡。”蒲郁唤服务员,又问对坐的两位,“你们还吃点什么?”
    “不用了。”施如令淡淡地。
    她眉眼没太变,长发梳在背后。着一条豆绿小斜格纹长旗袍,外搭略深些的苔藓绿毛线开衫,整个春日复苏似的。
    知识给了她新的力量。
    蒲郁呷了口咖啡,起稿一篇艰深的学术论文般出声道:“我以为你不在上海。”
    “我也以为你不在上海——”施如令迅速接腔,又顿了顿,“你怎么晓得联系我?”
    这话是问怎么想起来联系她了,还是问怎么知道哪儿可以联系她的?
    蒲郁答后者,“凑巧看到你登报的文章,问了报馆。”
    “哦。”
    蒲郁瞥了路记者一眼,看回施如令,“男朋友?”
    施如令有点儿迟疑,但还是果断道:“朋友。”
    路记者搓了搓手,挤出一个端着的微笑。就差把“我在追求她”写脸上了。
    蒲郁回以礼貌的笑,依然把他当空气,问:“学业不紧张吗?怎么想到的回来的?”
    “……有几位朋友要来上海,我在这里等他们。”施如令道。
    “学校的朋友?”
    施如令说不出为什么无法招架蒲郁的提问,索性一口气道:“我去年去了趟哈尔滨,结识了一些作家朋友,他们的文章引起了日本特务的注意,不得不南逃。”
    路记者补充,“萧军、萧红,你知道吗?”
    蒲郁轻轻摇头。
    “她不关心这些。”施如令小声道。
    蒲郁道:“我是个裁缝。”
    路记者点头,“阿令讲起过,她最时髦的衣裳都是你做的。”
    “那是以前了。”施如令小声道,这次暗含让他不要再接茬的意味。
    蒲郁说回方才的话题,“报馆有位姓周的记者对吗?顶活络一个人。”
    “周记者?”施如令想了想,“不晓得。”
    “你不是发文章吗?”
    施如令不知怎么听出讽刺意味来,不悦道:“稿子交给编辑,又不同记者打交道。”
    路记者忙出声打圆场,“你说的周记者是副刊社会部的吗?虽然我不熟悉,但你若是有事找他,兴许我可以帮你联系。”
    “没有的,我碰巧收到了他的名片,还以为阿令认识,想着是个可以谈的话题。毕竟,好像我说什么都不对。”蒲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确无话可说了。
    气氛冷却极了,路记者提议道:“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语出即被施如令瞪一眼,彻底噤声了。
    施如令意识到这举动太显眼,轻咳一声,道:“你呢?”
    蒲郁道:“蛮好的。”
    “吴二哥你还有往来吗?蓓蒂来信说瞒着吴二哥念了医学。”
    “蓓蒂我也很久没联络了。”一个“也”字模糊地解了两个问题,蒲郁道,“真想象不出来她穿白大褂的样子。”
    施如令适才笑了笑,“我们都不一样了。”停顿片刻,又喃喃道,“你也不一样了。”
    “是吗?”蒲郁很放松地说,“阿令,我还是我的。”
    施如令微蹙起眉头。
    这就说明一切了,旧时感情同时间一齐化成了一把灰。不管蒲郁有多不解、不甘,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沟壑都真的存在,且无法填弥。
    可她还是想问一问,为什么?
    几步之遥,施如令回头笑了一下。像是说,你晓得我不怨你的,也不能够怨你。
    蒲郁锲而不舍道:“当真有那么多……吗?”
    那么多什么呢?她们只是长大了,有各自不同的路要走。
    施如令没回话,和路记者并肩走远。
    你看,她身边的也不再是我了。
    换季发信函,蒲郁延续师父的规矩。拜访孙府的时候,蒲郁被孙太太留下来打麻将。太太们的牌赌得不小,蒲郁至多轮个替补。
    天天打牌,日日裁衣,消磨时光,讨口饭吃,无差别。
    蒲郁坐在孙太太边上犯困,忽听见一声,“哦唷,小郁师傅。”
    蒲郁立马精神抖擞,起身道:“吴先生吴太太好。”
    “看你紧张的。”文苓笑,“你也晓得把衣服改坏了呀?”
    蒲郁心下一咯噔。
    孙太太问什么改坏了,文苓略略讲了衣服的事。孙太太给小郁留余地,转移话题玩笑道:“什么日子哦,两口子一道来?”
    “会长找我。”吴祖清道。
    “那我们不耽搁了,吴太太过来坐。”
    吴祖清向众人礼节性示意,后离开麻将室,始终未看蒲郁一眼。
    深夜,麻将室的灯还亮着。蒲郁瞥见吴祖清从门口过,下了楼。过会儿便掐着时间向孙太太请辞。
    “放她走嚜,明早还要做事的。”文苓帮腔,“我陪你再打几圈。”
    孙太太指着文苓笑,“你赌钱上瘾了!”
    “哪个没瘾的呀!”
    吴家的车在巷口停着,蒲郁感觉她几乎是被拽上车的。
    “疼。”蒲郁挣脱开手腕。
    吴祖清冷声问:“为什么不汇报?”
    蒲郁作了心理建设,还是吓得唇角抽了抽。她装样子,“什么?”
    吴祖清一瞬不瞬盯住她。
    蒲郁缓了缓道:“阿令和案子没关系。”
    “她和那帮文人走得很近。”
    蒲郁顶着这气场压力,勉强道:“所以和案子没关系。”
    吴祖清微微眯起眼睛,“跟我耍小聪明?我告诉你,就算换成蓓蒂,你该报的还是得报。”
    蒲郁突然觉得二哥好陌生。
    “你庆幸吧,施如令目前没涉及什么。”
    蒲郁忍住心绪,道:“这么说,二哥查到什么了?”
    “伪装成中国人也好,真的中国人也好,逮了再说——”
    日本人失踪,各式日本侨民协会要跳出来向政府发难,日方还可能借机生事。可周远达没有日本身份,事情就好办了。
    吴祖清接着道,“他背后定有网络,为了顺藤摸瓜,还需做些准备。”
    “怎么做?”
    “找位有影响力的记者同行刊一桩小道消息。”
    漫长的静默,忽而发出笑声,蒲郁眉眼弯弯,“二哥直白一点啦,找路记者干这差事,如若他不愿意,或着走漏风声,我们手上还有阿令这个人质相要挟。摆在眼前的人际关系,不用岂不可惜。”
    “很好。”吴祖清勾起唇角,没温度。
    第41章
    相较总局错综复杂的情报系统,日本特务网络小而密集,以三到五人为单位一组。犹如一颗颗钉子,不引人瞩目,但锋利。钉子撒多了,对方再严防也可能踩伤、踩痛。
    周远达便是其中之一,利用报社记者的身份获取上海各阶层重要人物的消息,甚至重要情报,以便组织更好地部署。
    跑新闻的缘故,周远达活动范围广,行程不固定。情报科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周远达晚上回公寓,时常收听一个商业电台,乍听无非是奇闻轶事。可放送结束后,总能听见他划火柴点烟的声音,疑似焚物。
    十月二十七号,周远达再次前往华懋饭店。在咖啡厅坐了五分钟,没有任何人前来,他匆匆离开。
    周远达应该是收到讯号,或按日期来这儿会面,可对方失约了。对方情况有变,或察觉到被监视了,不论如何都给了周远达警告信号。以免连周远达也错失,吴祖清下令立即行动。
    不同往常,周远达没有选择步行回到公寓,而是搭乘了一辆人力车,还要求车夫快些。当车夫拐入必经的僻静街道时,过马路的人,骑单车迎面而来的人忽然围拢拿枪对着他。
    周远达以最快速度摸出枪,却是来不及了。车夫卸了他的枪,其余人封住他的口,押着他上了一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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