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少夫人没有回来啊

    沈家之于她，真的没有她一直反复告诉自己“报恩”那么简单，她虽然从来没有设想过嫁给沈其宣，然而奶奶的遗愿却让她阴差阳错真的嫁给了沈其宣真正的成了沈家的一份子。
    她和沈其宣几乎可以算是从小长大，她的糗态所有的小脾气他都看在眼底，却也纵容着。
    现在想起以前，那些个安静的午后，鸟叫蝉鸣，笑意朗朗旆。
    怎么、怎么一夕之间，就天翻地覆了呢？她都没有机会亲自和沈其宣说会儿话，那憎恨的眼神，那奚落愤怒的语气。
    原来都是她理解错么窠？
    千万保单，买凶杀人……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早有安排，循迹回忆，想必那个时候沈氏已经有了不可弥补的经济漏洞，所以沈其宣才会瞒着长辈，然后一脸心甘情愿的娶她。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沈其宣似乎还有一个相处不错的女朋友。
    想这些还做什么呢？喉间就像是吞了沙子一样干涩疼痛，她发不出声响，浑身轻颤着发泄情绪。
    而江璟麒也就真的没有车，他看着几乎化作一个小红点在沙滩上的女人，一言不发。不知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麒，你在哪？”是秦莫深。
    “什么事？”江璟麒不答反问，意识又看了眼女人的身影。
    “阿姨叔叔和傅家二老找你商量慕锦的事，在江家老宅子。”秦莫深晓得这件事对于江璟麒来说的重要性，所以哪怕知道他和童思语在一起，也依然打了个这个电话。
    江璟麒顿了一，“我马上回来。”
    挂掉电话，江璟麒了车走向童思语，出于尊重，在离她几步开外停了来，“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你……”
    “你先回吧，我等等。”听着男人没有起伏的话，童思语出口的回答带了点不能掩饰的鼻音。
    江璟麒带她来这里，本来也是让她来宣泄情绪的，何况这会儿也还早，于是不再强迫，只是道：“我那边结束就来找你。”如果他们问起她的去向，他会解释。
    童思语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转身后的男人脚步没有停顿，甚至带了一点急迫的意味。
    车子启动的声音透过咸咸的海风远远传来，童思语转身，看着阳光金银璀璨的沙滩上男人来去的脚印。
    一阵风吹过，轻沙覆盖，不一会儿就掩去了所有痕迹。
    大海面前，所有的存在都是那么的几不可见。就如同一个人在那么冗长的生命中，是多么渺小。所以，沈家，沈其宣，童奶奶，沈爸沈妈，江璟麒，秦莫深……这些人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
    等待她离开这豪门是非，总有一天，她会记不起自己是不是认识这些人，想不起他们的面容，以为他们只是前半辈子那么多日夜里恍惚中做的一个梦。
    乌云遮日，原本清朗的天空说风就是雨。
    童思语站在沙滩上，感受突然凉来的风，她转身看着能纳百川的大海，一***的海浪拍打着脚湿润的沙土。一点点没过脚踝，膝盖……
    纵身一跃，她宛如一条鱼，直接扎入了大海。
    海水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她忽而浮出水面，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沈家的事不用担心了，童奶奶不在了。”她喃喃的开口，踩着塌陷的泥沙，往里面走去。
    “是秦莫深江璟麒帮我的……”
    她脚步一顿，终于将自己第一次车祸和沈其宣联系起来，如果不是沈其宣，她不会遇到江璟麒。
    也许她撞到的会是其他人，或者直接撞断护栏跌车毁人亡，也许在之后的任何沈其宣设计的其他“小事”里消失不见。
    脑子里又出现那个一脸笑容恬恬的女孩，那脆生生的“嫂子”，那信任的目光欣喜的声音忐忑的神情，江慕锦，江慕锦啊……
    一个海浪涌来，将虚浮着脚步的她推向岸边，童思语踉跄了几步，摔进海里喝了好几口才站稳身子。
    骤至的乌云已经将整个天空密布，人生就如天气，变幻莫测。
    变色的天空，大海看上去有一种诡谲的浓墨色彩，湿漉漉的童思语缓缓从从海中走出，大红色的旗袍紧紧贴着身躯，一阵风吹来竟然有点冷。
    一步步走上公路，提着高跟鞋，她站在路边等着江璟麒回来，却又轻笑一声，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于是，童思语花费了一个午才走了一半的高速公路，最后还是被警察拦了来，将她送到市内。
    循着记忆，她穿着被体温熨得半干的衣服一步步向小区走去，一路上指指点点的人不是没有。却也许只是好奇她为何会如此狼狈吧。
    赤着的脚底已经生疼，脚踝也有些酸痛，熟悉的居民f区已经近在眼前，童思语脑子里迅速划过她在这里居住的四个多月生活。沈其宣好像……一直很忙，很忙。忙到只能回来吃个晚饭，或者根本不回家。
    这里不是她的家，沈家已经被银行充公，这里只是房子，而且还是沈其宣租来的房子让她安分住着的房子。
    她不过是几天没回，他就带其他女人回来。
    嘁，还想那些做什么呢？
    无视那些阿姨大妈八卦的眼神和询问的话，童思语一步步走上三楼。站在门前，她抬手叩了叩。
    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
    沈其宣看到童思语的模样还是一愣，然后连忙侧身，“思语，进来。”然后大步去洗手间拿来干毛巾递给她，“擦擦，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童思语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毛巾后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沈其宣这才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有些坐立不安的收回要帮她擦拭的手，“我帮你去煮点姜汤。”
    “不用麻烦了。”童思语一出口，声音就沙哑的不行，嗓子有些难受，也许是在海边待太久，又被海水呛了两口。
    “不麻烦，你还是去洗个澡吧。”沈其宣笑笑，脸上带着一抹不自在。
    童思语没有再推脱，看着那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他刚刚的笑容可真像是她第一次到沈家时见到的模样——有点局促，却努力想要传达善意。
    她低头看看已经干得差不多的衣服，打了个喷嚏，为了不感冒，她还是决定洗个澡。
    但这一洗就洗出不对了，也许是习惯了在江璟麒面前，都是只管洗澡，然后叫人送衣服。等童思语洗完热水澡，这才发现没有拿衣服。
    出租的子不大，浴室不是卧室里内置，以前也是夫妻共用一个。
    “思语，好了么？”沈其宣已经煮好姜汤，但是过了很久还没有听到人的动静，可前不久前淋浴那淅沥声已经停。
    知道躲在浴室也不是办法，童思语只能据实以告。
    沈其宣一愣，然后才匆匆应答帮她拿衣服。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童思语的卧室，迎面就是一张被放大数倍的婚纱照，里面他的表情虽然有些僵硬，她却笑靥如花。
    他脚步一顿，却很快回过神去衣柜找了她的浴袍和平时用的衣服，可是指尖都是那些价值不菲的裙子。他又是一愕，往里翻随便挑了一件米白色的百褶裙，脸色微赧的拿了内.衣裤。
    童思语将浴室的门打开一条缝，接过沈其宣送的东西，耳根有些烫，毕竟彼此已经不是夫妻，这样的行为还是过于亲昵了。
    很迅速的换好衣服，童思语楼，没有扭捏推迟的喝了沈其宣煮的已经不那么烫的姜汤，整个人的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然后，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童思语等到擦拭的头发已经半干，这才弯唇笑打破沉默，“我只是回来看看，不过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
    其实她只是意识回到这里，双腿仿佛有它自己的思想，等到走到小区面前，她的确也无路可去。但是刚刚开口的时候，也猛然发现，确实，这里几乎没有她的东西。
    就仿佛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无所有的只身来到沈家，也将会身无一物的离开。
    “思语。”沈其宣听着那沙哑的声音，低头眼底涌满了悔意，“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怪你的。”童思语说着，突然发现心底一轻，这话说出来，就仿佛卸了一个巨大的包袱一般让她身心都柔软了来，“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沈家。”
    “我是被冲昏了脑子，所以才会做那样的事，说……说那样的话。”沈其宣说着，有些忐忑。
    童思语抿唇，“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既然秦莫深给了你钱让你还债，日后的生活你自己保重，别再因为一念之差就误入了歧途。”
    “思语……”沈其宣抬头心情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童思语手里还捏着半湿的毛巾，迷蒙一笑也不知是对谁，“我本来打算拿到钱再跟你坦白一切的。”
    “……”闻言，沈其宣的眼神更加复杂。
    “我和江璟麒相识，是一场车祸。就是那天，我给你打了个电话。”然后你怪异的口气话语我当时竟然没有注意深想，童思语的笑容带了些许苦涩，她转头对上沈其宣的眼神，又抿唇笑了一声，然后无所谓的耸耸肩，“你别太在意，因为……”
    沙哑的声音突然一顿，现在解释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吧？但也算是给他一个彻底的交代好了——
    “因为我长得和他未婚妻傅茉晴一模一样，而那个时候，傅茉晴失踪了。所以，才会叫我假扮他未婚妻，最多三个月，这期间配合他演戏，到时候会给我两百万。”
    沈其宣已经哑然，根本说不出话来。
    童思语收回目光，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将毛巾放在台几上，站起身，“他说表现好，半个月可以预支我五十万，其实一百万一百五十万也不是不可能。”江璟麒那个男人，其实是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家伙，相处久了就会知道。
    “不过没事……”童思语话语一转，重重舒口气，再次看向沈其宣，一副坦然的模样弯唇，“条条大路通罗马，大家都是为了沈家都是为了赚钱。所以，我不怪你。”
    “思语……”沈其宣站起身，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沈其宣。”童思语打断他的话，十分释然的上前垫脚尖拍拍他的肩膀，“人之善，知错能改也。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的，对不对？”
    “思语！”看着女人说完要走，沈其宣一把捏住她的手，就势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他抵着她的发顶，手指发抖胸口激烈的跳动，“思语，思语嫁给我吧。”
    童思语哭笑不得，她好不容易才放，才给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按上了一个“对”的理由，他现在这样说还有意义么？
    “沈其宣，过得好一点，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女人。”说到这，童思语顿了顿，抬手轻而坚定的推开他的拥抱，真诚的对上那双眼，“别再为了利益牺牲自己了，活得快乐一点。如果哪一天，沈氏真的已经走投无路，那么由他改名换姓，别再这么累了。”
    沈其宣站在内，脑子里还有那个小小瘦瘦女人的单薄模样和语重心长的话。
    她怎么可以这样离开？搅得他那颗心一团乱，搅得他生活一团乱。
    猛然打开门，她大步流星楼，却已经看不到人的身影，沈其宣怔怔的站在楼梯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小区街道，最后低头自嘲轻笑，转身上楼。
    童思语两手空空，走在街头，所幸脚穿的是一双舒适的平底鞋。高跟鞋穿得久了，突兀的换这种鞋子，就像是在岌岌可危的高处站在平地上，不踏实感觉却又妙曼万分。
    她不是傻子，能让江璟麒那么急急离开，最可能的就是慕锦的事。
    而她和江璟麒结婚了，傅家二老又以为她已经怀孕，所以慕锦的手术应该已经排上了行程。所以——她已经和那个毒舌讨厌傲娇又孤僻的男人再无交集。
    真好，一切都仿佛有了归宿，只是……除了她。
    昏黑的天看上去已经到了晚上，但其实才午四点多。童思语在公园坐，茫茫然的看着雨点砸，不一会儿雨幕就像是垂在眼前的一层珠帘。
    童思语走阶梯，雨点落在身上和海水漫过身体不一样，豆大的雨点就像是小小的石子，有重量有点酥麻。
    她漫无目的，也恍然不觉自己刚刚洗过澡。
    红灯酒绿的世界显然不适合她，记忆里那条路在哪儿呢？她沿着人行道过马路，茫然四顾，突然遥遥听到急急的刹车声。
    童思语无辜的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司机，他的破口大骂在雨中听不真切，她低头继续走，不急不慢的走到马路对面。
    江璟麒没想过傅家的人会那么精明，以至于两人结婚童思语“怀孕”万事俱备了，还要求他在将公司事情交接后，带着童思语出去度蜜月。
    慕锦治疗原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转眼间还要再生事端。
    这还是头一次，江璟麒感觉自己受制于人。这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可事关慕锦，他不能不低头。天色已经暗来，他只得再度驱车来到海边，找童思语商量。
    车开一半，就听到淅沥的雨声落丝丝凉意从敞开着的窗户中飘进。想着海边只有几排树可以遮挡，而且雨天海水容易涨潮，江璟麒意识踩了油门，连车窗都没有摇上。
    可哪怕再快，到达西海岸也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浓墨铺染水天一色，只余那沙滩和大海还有一丝色差间隔。江璟麒没有犹豫，甩上车门，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好，却竟然一时间没有注意就这样魂不守舍的出门连伞都没有带。
    “童思语！”喊着她的名字，江璟麒大步走向记忆中女人所在的位置，虽然明知道童思语不笨不可能在天色骤变之后还留在海边。可是雨点砸在身上，沙滩上一望无际看不到人，还是让他的心不可遏制的焦躁了起来。
    “童思语——”冒着雨，他跑到了海边的稀稀拉拉的几棵芭蕉树，天色昏暗，雨势渐大，他几乎要扯着嗓子才能发出点不被风雨声掩盖的声音。
    “该死！”看着慢慢涨起的潮水江璟麒低咒一声，扒扒湿透的短发，他直接跑回车里，原路而返。
    中午出来的匆忙，童思语身上根本没有带通讯工具，叫她在这里等却跑得无影无踪。
    车子上了高速，江璟麒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空落，那女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应该不会想不开。
    江璟麒头一次后悔自己做的事，再不济找个其他地方让她安静一会儿也好，怎么挑个海边啊！狠狠踩刹车，惯性他猛然前倾又狠狠摔在座椅上，一时间只听到胸膛心跳猛烈的跳动声，眼前有一片雾腾升，也许是发上的水落在脸上。
    也许死性不改去找沈其宣了。
    想到这，停着的火红的兰博基尼仿佛是昏沉雨幕中一抹张狂又急躁的火焰，急急掠过。
    “童思语？”沈其宣听到敲门声，几步来到门边，谁知一打开门，竟然是浑身湿透的江璟麒，他微侧过身，“江总，怎么回事？”怎么前不久是童思语一身湿透的来，这会儿是他？
    “童思语不在？”江璟麒没有进门，声音低低沙哑，带着微疑。
    “她刚走。”说到这，沈其宣一顿，“怎么了吗？”
    “她有没有说去哪？”那个蠢女人，走去哪里？难不成回别墅了？看着沈其宣摇头一脸的茫然，江璟麒没有多留，急急楼，边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少夫人没有回来啊。”柳咏的声音明显很讶异。
    江璟麒脸色不善，又给家里打去电话——
    “麒，慕锦的事情既然已经安排去，你别急，晚上的宴会有我们顶着，你和……她两个人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