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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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那自称她夫君的谢言安哄骗她成婚有什么目的,她都需得继续伪装成他喜欢的,设想中的那个乖巧,听话的形象。
    就是不知,她丢失的记忆到底为何?她又是什么人?
    而之前突然在大街上被时葑一推,继而同人走散的莲香不断的在附近寻索着她的影子。
    可随着时间越长,他心里的不安则像个破了洞的破布麻袋,任由东西南北风呼啸地往里吹。攥得泛白的骨节下,则是被抓得淤紫一片的掌心,周身下意识散发的阴翳之气无端令人心生胆寒之意。
    正当莲香铁青着脸,准备发动暗卫寻人时,余眼则看见刚从人堆中挤出来,鬓发被挤得乱七八糟,就连头上帷帽都不见了的女人。
    “相公,我在这里。”此刻正可怜巴巴的时葑狼狈的跌坐在地,鼻尖红红的,看见他走过来的时候,先一步控诉出声。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你,我差点儿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还有你之前不是都答应说好了要牵着我手的吗,为什么一转眼我就看不见你了。”话越说到最后,时葑便忍不住委屈了起来。
    “不会,我哪怕是不要我,我都不会不要阿雪,对不起,是我的错,还请阿雪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那我刚才脚崴到了,相公背我回家好不好。”时葑说着话,还朝他伸出了手,显然是要他抱的意思。
    莲香顺着她的手看去,果见她的脚腕处因着崴了的缘故,此刻早已红肿一片,原先升起的那抹怀疑之色瞬间掩下。
    “好,不过晚上回去得要先上药,不然明天会更难受。”男人一双修眉微蹙着,更是直接将人给打包抱了起来。
    “那我能不能不要喝药,药太苦了,阿雪不喜欢了。”
    “好,不喝就不喝,不过最近得先忌口。”
    “啊。”
    “要是不忌口,伤口会好得比较慢,到时候娘子连去哪里玩都玩不了。”
    “那…那好吧………”干巴巴的敷衍,简直不能在敷衍了。
    第88章 八十八、脆弱的亲情       随着……
    随着夜幕降临, 夜空中繁星点点,加上陡然变冷的温度,连站在檐下之人嘴里呼出的气都成了一团白雾。
    一阵呼啸夜风袭来, 吹得屋内未曾用镇纸石镇住的宣纸被吹得翻起了一个小角边边。
    院中冰冷的青石板上, 正跪着一冻得双颊通红, 不时打着冷颤的貌美少女。
    她见到那扇紧闭的木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后, 连带着那双本呈现了少许灰暗的眼睛中,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了欣喜的光芒。
    可当那扇门被彻底打开, 并露出里面之人的半边侧脸时, 短短的一刹那,弥瑟就像是从天堂跌落了地狱一样, 交叠在膝盖上的指节更攥得泛白。
    “可是老爷让你出来叫我起来的吗。”哪怕是这样, 她仍是不死心的出声询问。
    “阿姐,你先回去吧, 老爷说了不想见你。”刚从屋里出来的高燕看着跪在院中的弥瑟,脸上既是心疼又是恨她的不知感恩。
    若非是当时的夫人好心将他们买下,现在的他们说不定早已沦为那等怜人或是随意贩卖赠人的货物一流, 可是他阿姐, 怎么就想不开, 居然趁着夫人不在跑去勾引老爷,这不就跟农夫与蛇的典故一模一样吗。
    “那老爷可说过了什么时候见我吗, 还有老爷…………”紧攥着袍角的弥瑟看着这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弟弟时,心下既惶恐又不安。
    “老爷现在心情很不好,还有阿姐你为什么就………”
    “为什么我就不能喜欢老爷,像老爷这样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何况夫人失踪了那么久,谁知道她是死是活, 再说错的又不是我,错的应该是夫人才对。”
    说到最后,弥瑟更是彻底厌恶上了那个女人,既然要走,为什么不走得干脆些。
    只有彻底断了老爷的念想后,说不定老爷才会想起她的好来。
    再说她弥瑟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即使那女人长得比她好看,比她高,比她身材好,皮肤白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又哪里能比得上她的大度和温柔体贴,并且还会尽心尽力伺候老爷的衣食住行。
    “阿姐,你怎地就那么的执迷不悟,你难不成忘记若非是夫人买下了我们,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遭受搓磨。”
    “我就是知道是夫人买下的我们,我才想着要报恩的,再说现在夫人都失踪那么久了,若是我不帮夫人看着老爷,到时候老爷被其他不三不四的女人给勾走了魂可怎么办,还要你又怎么知道,当初夫人将我买下的意思,不是为了让我伺候老爷。”
    话到最后,弥瑟更是带着咄咄逼人的肯定。
    “阿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高燕看着眼前这个与他记忆中那个相识甚远的女人时,只觉得满眼陌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只是为了争夺属于我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了。还有你是我弟弟,你平日里不帮着我在老爷面前说些好话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要阻止你亲姐姐追求幸福,谁家的弟弟会像你一样吃里扒外。”
    “不可理喻,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许是高燕骂不出什么难听的字眼,只能怒极拂袖转身离去。
    徒留下弥瑟一人继续跪在院中,任由那丝丝缕缕的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直将寒意袭卷全身。
    随着屋里头的灯火熄灭后,撇了撇嘴的弥瑟也转身回了房,毕竟在她心里,她认为这戏演到这里已是足够,等她回房睡一会,等天即将亮时在过来跪也不迟。
    不巧的是,正在她走后没多久,原先那扇紧闭的木门‘叽呀’一声被推开。
    身着水色竹纹交领袍子的男人从内缓缓走出,此时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只再为普通不过的灰色信鸽。
    随着他的扬手,那只灰色信鸽展翅起飞,并且是有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银辉月光洒进的屋里,只见那地面随意扔着一堆被写废后揉搓成团的废纸,等一阵清风从那未曾完全紧闭的窗棂中吹进来时,也吹得那几张未压的宣纸随风而扬,只到沾了那等黑墨,加重了纸张的重量后,方才停下。
    等第二日,天微微亮时,在房间里睡得正香甜的弥瑟猛然间睁开眼的坐起身来,并且飞快地往那院中走去。
    见到那扇门还未曾打开时,瞬间松了一口气,继而跪在昨夜的位置上,任由清晨刺骨凌厉的寒风涌进她前面起得匆忙,并未多穿几件衣服的躯体上。
    好在这天亮了,没过多久,这日头也会从云层里露出头来,连带着人身上寒气渐退,只于那朦胧的浅薄阳光笼罩周身。
    “老爷,弥瑟知错了,弥瑟不应该胆大包天的心存妄想。”当那扇门推开时,跪地之人的眼泪也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她的哭是极为秀气的哭,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从眼眶中滑落,碧色瞳孔里还酝酿着欲落未落的水雾氤氲,像极了那等被雨水打湿后的梨花白。
    站在门边的林拂衣并不点头也不摇头,同时他并未有叫她起身之意,显然昨夜薄怒未消。
    “老爷现在还没吃早饭,弥瑟现在就去给老爷准备早饭可好。”可有时候人不喊她起来,她倒是先一步殷勤地迎了过去,就连那双手都欲牵过他的手。
    显然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忘记了她先前是因何被罚跪在院中一事。
    “不了,我待会有事要外出一趟,许是要晚点才能回来。”唇瓣微抿的男人错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握紧了手中竹拐往院外走去。
    虽说他的眼睛现在能大概视物,他不知为何仍未解下那条天青色云纹布条,似想要存着最后一丝妄念般。
    弥瑟见高燕还未曾起身跟随左右,不由担忧道:“老爷可是一个人去?”
    这一次的林拂衣倒是难得抬起了头,看了眼现已然起身的女人一眼,方才似从鼻尖轻哼一声:“嗯。”
    “可是老爷一个人去,弥瑟不放心,不若让弥瑟陪老爷前去可好,弥瑟会乖乖听话的,定不会给老爷惹来半点麻烦。”
    “若是老爷不愿让弥瑟跟随,哪怕是叫上高燕同去也是好的,毕竟这阳城关里鱼龙混杂,弥瑟不免担忧老爷会出什么事。”可是她说了那么多话,不但等不来对方的半句回应,反倒使得周边的气温陡然冷下了几个度。
    同样的,弥瑟能很清楚的看见林拂衣微蹙的眉头,随即瞬间收回了还欲劝说的那些话,道:
    “那老爷注意安全,弥瑟会在晚上煮好饭菜等老爷回来的。”女子端得一副刚与人成婚没有几日的小媳妇娇羞态。
    “好。”
    等人离开后,弥瑟这才收回了那双痴迷的视线,同时整个人宛如做贼一般走进了那间最大的房间。
    只因那房间里,往日里就连她想要进去帮忙时都未曾被允许过,可越是这样才越发使人好奇,同时她更想知道里面到底堆放了什么。
    “阿姐,老爷不是说过很多次,你我二人无事不能进这房间的吗?”正当弥瑟准备推门进去时,旁边的另一扇门先一步被打开。
    睡得有些脸颊泛红的高燕看着弥瑟即将要推门的那只手,连忙出声呵斥。
    “老爷刚才出去的时候,说是让我把里面的脏衣服拿出来洗。”
    “可是昨晚上老爷的衣服早已洗了,现在还晾在院子里头,哪里还来的脏衣服?”
    “老爷说是有就是有,你问这么多来做什么。”弥瑟瞪了最近总来破坏她好事的高燕一眼,只觉得若是她换一个弟弟,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神助攻,而是不是这种只会事事拖她脚步的吃里扒外之辈。
    试问,若是她和老爷在一起了,那么他们便不再是伺候人的奴才一流,并且在她这几个月的观察下来,她发现老爷说不定是一个大家公子,只是因些意外而流落到此地,既是如此,她就更应该牢牢把握住机会才对。
    特别是那么久了,这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女人,这不是天赐良机又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位清隽如玉,待人彬彬有礼的公子。
    前面出去的林拂衣说是要去会友,其实不过就是寻了一间雅致的茶肆。
    就在他刚坐下不久,那用来遮物的水色粉白珠帘被一双略显粗糙,其上带着三色金戒指的手给拨开。
    “喜见今日倒是好雅兴,这天才刚亮就请本公子过来喝茶,不知道这个点我还在梦里同美人相会吗。”
    进来的男人同安穆席有几分相似,虽同为安家人,可他的颜色比起那位安大公子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何来的雅兴,不过是想着和安二公子做笔生意。”
    “哦,不知是什么生意。”商人皆重利,哪怕是一向玩世不恭的安穆辉也不例外,毕竟普天之下,有谁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多得累赘。
    “安二公子不是惦记着林某身边的那个丫鬟许久,林某倒是不介意做个人情送予二公子,前提是…………”
    话到这里,林拂衣却是忽地停下了话头,继而抬眸看向躲在屏风后的另一人,眉眼含笑道:“我想要两张来自楚国的良民户籍。”
    等晚上回去的时候,林拂衣的手上,不忘提了份新鲜出炉的驴打滚。
    虽说他不喜甜食,可每次路过的时候,总忍不住买上那么一份,也不知是何时落下的毛病。有时候更是下意识的寻思着,若是那人见到了买的糕点,定是极为开心的。
    偏生此时糕点还在,那人却不知所踪,也不知在这茫茫人海中寻人,是否同那大海捞针一样。
    “老爷,你回来了,弥瑟刚熬好了汤,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今日特意梳妆打扮,还在脸上抹了一层胭脂的弥瑟笑得一脸甜美,正当她想要伸手去接过他手里的糕点时,却被他下意识的躲开。
    “老爷刚回来,肯定是累了,不如先到房间里歇息一下等开饭。”
    “好。”
    今晚上的菜色好像格外丰富,即使他仍是看得不大分明,却能从面前飘出的香味中能猜到有什么菜。
    他吃饭的时候向来不喜有人在旁伺候,只除了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习惯了那人会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他的碗里,那时候,就连他一向颇为严重的洁癖都近乎得到了要消失的地步。
    正当他净了手,回到桌边,准备给自己舀一碗玉米排骨汤先垫垫胃时,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高燕反倒出了声。
    “老爷,这汤您不能喝。”少年那双碧色的瞳孔中满是挣扎之色,似在艰难的做着抉择。
    有时候这一个说得不好,那么等待他而来的,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
    “为何?”本来林拂衣就未曾有喝汤的打算,此时的他更好奇高燕会作何选择。
    是为了这平稳幸福的日子选择继续说谎下去,还是大义灭亲的连带着他一起连坐?
    可就是林拂衣那轻飘飘的一句,使得高燕觉得他就像是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麻雀一样,无论往哪边翻,都疼得他撕心裂肺。
    时间好像过了许久,又不过是在弹指间,那用黑瓷砂锅里的玉米排骨汤正散发着丝丝缕缕馋人的香味。
    “因为…因为我今天不小心看见我阿姐在里面下了东西。”拳头紧握,紧咬了牙根的高燕终是不愿违背自己的良心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还有,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便是老爷定是一早便知情的,今日外出,还有现在,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的忠心与否。
    若是他答得一个不好,或是没有出声,那么等待他而来的结局,应当不亚于早已成了弃子的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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