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尽管他们俩也会有种种不快，可足够敬业，节目组要的就是敬业品质，这一点在现在很多年轻艺人身上不容易看到。
    常年练舞造就了很好的体力，最让摄影师意外的就是宋衍，为了上镜，所以现实里整个人身材看起来又瘦又高，没想到脱了衣服，却是一副漂亮的身材，肌肉锻练得很符合亚洲审美，不是花架子，天天抗活做工，耐受力超出节目组预测。
    迟念边给宋衍按摩，边跟宋衍聊天，录像师不善言辞，他已经习惯了默默听两个人聊天。
    ……
    “你也不怕得罪人，拒戏也就算了，还敢直接明说理由。”
    “我敷衍人家导演才是得罪人呢，混到人家那个份儿上，千年狐狸的道行，我这百年狐狸才哪儿到哪儿啊，不如开门见山的说。”
    “然后你就敬了他三杯酒，要是知道你迟大小姐的来历，也不知道他还敢不敢接。”
    “我那是敬重前辈，人家给本子是提携，我不接，这是不给面子，总得抹平了吧。酒敬的是本事不是资历，焦导的作品我全看过，拒了《谋宫》我的心也在滴血啊。王姐资历也深，可我烦她，所以不给她面子。”
    “你这人，几年了，骨子里没变过。”
    “哼~”
    录像师听得惊叹连连，迟念居然拒了《谋宫》，他之前逛八卦论坛，有关这部戏的消息天天有人开帖，圈里一堆女艺人为了它明争暗斗，可迟念居然没接。
    难不成是有什么更好的资源在后面等着？
    录像师虽然不爱说话，可他内心世界一向很丰富，善于脑补。
    很多论坛都喊迟念都用她的外号大小姐，背景可见一斑。
    有背景的人就是好啊，卖不卖前辈面子，看自己意愿，还能对工作挑挑拣拣。
    录像师暗叹，看了看表，是时候了，今晚的任务是拍迟念记账。
    看收入丰厚的明星对着几块钱斤斤计较，规划开支，量入为出，操心财米油盐酱醋茶，对观众来说也许是种新奇的体验。
    这正是综艺《归园田居》的卖点之一。
    综艺要拍的，是离开城市和网络，抛弃社会身份和现代生活的种种便利，回到传统的耕织状态，如何凭借有限的物资构筑田园生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的精彩。
    浣衣炊煮，劈材耕牧，酿酒煎茶，处处都是考验，现代都市人的逃逸倾向和传统隐居生活遐想，由典型的都市职业――艺人去实践。
    三个月时间，正好是一季的时光，生长到收获，由夏至秋。
    第51章、播出？ ...
    焦谷生第三次点开《无限重生：富江》的第六集，心里充斥着赞叹与懊恼两种情绪。
    作为一个影视行业从业者，他本能地为一部杰作出现在自己眼前而感到欣喜和愉悦。
    拍摄手法，剧情，运镜......一部影视作品的方方面面，在这部网剧里都具有值得咀嚼和品味的地方。
    还有他最重视的那个女孩，这部剧的绝对核心，迟念。
    每周播四集的《无限重生：富江》是本年度无可置疑地大爆剧，在作为第一单元的前四集《净琉璃》播出完毕后，热度就已经席卷了所有社交网站，别具一格的恶女主角、足够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直击社会痛点的故事主题、还有让人不断探索的故事深度，足够席卷不同的观剧人群。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网剧不会被内行认真观看，尤其是焦谷生这样的导演，时间宝贵，怎么可以浪费在看垃圾上。
    是的，在焦谷生眼里，网剧基本就是垃圾产品，别说是网剧了，即使是被各家电视台买来播放的上星剧，每年也有不少都是垃圾。
    即使是垃圾制造者们也不会去看同水平作品，他们或者是能力所限，或者是受限于资方和合作方，拍出了难看的作品，但是自身的鉴赏水平却绝对高于能力水平。
    这是件很好理解的事，比如说一位以写通俗小说为业的不入流作者也许只能写出会被草草阅览然后迅速遗忘的作品，但是他的阅读水平一定会高于他的写作水平，虽然写出来的是九流小说，可是如果没有阅读更高水准的文学经典，他可能连这样水平的作品都无法写作。
    何况，还有一句俗话，叫做同行相轻，业内们评判一部作品好坏的时候，眼光自然会比普通受众更为严苛与挑剔。
    但是，在面对一部好作品的时候，他们具有的专业眼光也更能看出普通观众看不出来，或者即使有所感受但难以具体准确描述的那部分好，为什么好，好在哪里，同行们比一般人更加清楚明晰。
    每年都会有爆红的影视作品，每年也会有被业内认可夸赞的影视作品，这两者有时会出现在同一部作品身上，有时则不会。
    在今年的电视剧市场上，焦谷生认为自己找到这样一部二者兼备的作品。
    《无限重生：富江》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了雅俗共赏，十几岁的中学生和像他这样年近六十岁的老头子，都能在这部剧的观看过程中体验到乐趣。
    虽然此乐非彼乐。
    《无限重生：富江》一共可以分为八个单元故事，每个单元由三集内容来讲述，单元与单元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女主人公富江。
    她在每个单元末尾都会被剧中人物杀死，然后在下一个单元，因为某个契机借由她的奇特体质而复活。
    在原著中，富江的种种行为其实并无目的，她作为一种奇异存在，一个虽然以人类样貌存在，但是却并不是一个具有独立个体地位的“人”，她是欲望，是美与恶的极致结合，一种极端的体现，也只是漫画家展开故事的工具，尽管作为工具的富江被漫画家赋予了极大的魅力，但是她依然只是个有魅力的工具。
    在电视剧改编版本，被讲述的是完全本土化的故事，导演想要的并不是漫画故事而是富江这个主人公和她奇特的人物设定。
    编剧为了加强故事性，增添了新的设定，在第一单元《净琉璃》中，在第一集就交代了富江出现的缘由。
    十七岁的内向女高中生滕月是个漫画迷，在她跳楼自杀前，翻看的最后一部漫画，正是伊藤润二的《富江 part》。
    在自杀前，滕月在梦中梦到了美艳无双的富江，她以自己所能支付的一切为代价，向富江提出请求，“进入我的世界，让所有人看到我身边人的丑陋与虚假。”
    梦醒之后，滕月在一片哄闹声中，跳楼身亡。
    富江从漫画中浮现，接过了滕月的身份，带领观众看到滕月自杀前的种种经历。
    新的设定即是富江想要出现在现实之中，就需要死亡者的许愿，富江在取代亡者身份的同时，她必须满足亡者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愿望。
    不流于俗套的地方在于，富江引发的混乱，以及对人心的揭示，往往是即使亡者本人也不能承受的。
    第一个故事《净琉璃》在首集播出时，热度在于迟念所扮演的富江的奇异魅力，观众们被迟念吸住了目光，甚至因为这种吸引力而忽视剧情，剧集的静态和动态截图被营销号发在微博，短短时间就可以达到万转的规模。
    在各种营销手段的齐齐发力之下，那句“川上富江，美成欲望”被泛滥使用。
    迟念在剧中的妆容打扮一夜之间流行起来，披肩长发、泪痣、红唇，冷艳高傲的眼神，多得是美妆博主跟风，出妆容视频，做东施效颦之举。
    但是在第一单元四集播放完毕后，风向起了变动，剧情引起了广泛讨论。
    《净琉璃》是个难以让人愉快的故事，滕月是个沉默寡言，内向瑟缩的十七岁高中女生，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一家人搬家来到新的城市，滕月也转学到新学校。
    而这次转学正是滕月噩梦的开始。
    因为暗恋对象的曝光，滕月遭受到了让她难以忍受的校园暴力，从小的经历和自身性格，使滕月没有选择向父母求助，她在惊慌失措中，向她眼中温和儒雅的语文老师发出的求救信号，然而这却是另一层噩梦的开启。
    富江取代滕月身份后，接触到了滕月所有的人际关系，回溯了滕月自杀前的所有经历。
    而滕月的魂灵正目视着富江的所有行动，在语文老师因精神失常自杀在自己的公寓中后，滕月的魂灵开始请求富江停下来，她不想再揭露一切了。
    可是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就不会被关闭。
    富江任性妄为，她根本不理会滕月的请求，她根本不具备人类的同理心。
    富江嘲笑滕月，“你说伤害你的人，人人皆有罪。可是罪人岂止你认定的几个人，使你死亡的最大元凶，正是你自己。你的死难道只是别人的过错么？因为软弱就以死亡来逃避痛苦，既然要借用我的手来审判罪人，那我就要做最公正严明的法官。”
    剧中人物一个接一个被富江引发了心中的恶念，说出了真心话，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坠入黑暗深渊。
    在滕月父母对富江讲述了对上一个女儿的不满以后，滕月的魂灵在痛苦中消散。
    富江则死于滕月暗恋对象的砍杀，他因为对富江的占有欲而产生了彻底吞噬富江的欲望。
    故事结束于警车的鸣叫声中。
    第一单元播出完毕，而故事在观众心中的震荡才刚刚开始。
    故事的主线是一起校园冷暴力导致的自杀，校园暴力是近年来不断被提起的社会议题，而且校园暴力也是社会中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的东西，每个人对它都不会陌生，也都有自己的个人体验与感受。
    简而言之，这是个人人都有话谈，人人都有感悟的社会议题。
    往往在相关社会新闻被报道后，大众的主流讨论都是谴责以及心痛，但是在讨论过后就被迅速遗忘，谴责和心痛之后呢？没有然后了。
    《净琉璃》则给予了观众一场亲历式的体验，这是社会新闻无法做到的。
    在深刻的体验感背后，大多数观众心中有了比过往更多的感触，可是又觉得千头万绪，说不清楚。
    洋葱的剧集条目下，除了高达9.1的评分，还有飞速增长的长评，浣熊视频的弹幕密密麻麻，无数观众在隔空吵架。
    一部剧除了休闲之用，还承担了对社会问题展开深入讨论的通道作用。
    《人人皆有罪：不存在无辜的雪花》、《苛刻的道德审判》、《我不认可的富江式观点》、《神作，需要深切体味的致郁系剧集》......
    有人觉得《无限重生：富江》是难得的好作品，也有人觉得导演和编剧是故弄玄虚，还有家长举报作品，觉得太过黑暗不利于孩子成长，更别提数目庞大的三观党，直接把富江简单定位为讨人厌的碧池，一个根本不配成为主角的主角。
    众说纷纭，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这部剧火了，或许不应该用火来形容，今年来流行的爆字更适合。
    在播出到第六集的时候，播放量已经跃升到了浣熊视频当年电视剧项目第一的位置，各平台的数据表现也足够让人惊喜，热度居高不下。
    在观众们讨论剧情和人物的时候，娱乐圈业内也开始注意到这部剧，并看到了普通观众看不到的东西。
    经纪公司从业者在追剧的同时，意识到了迟念已经攥在手里的优势，《富江》意味着很多，对于一个新人来说，一部爆红的剧集可以说是最渴求的东西。
    流量为王的时代，有扎扎实实的话题讨论度和热度，太重要了。
    而与此同时，迟念还完成了从选秀综艺出道的爱豆式艺人到影视演员的转型。
    富江这个角色足以覆盖原有的公众印象，现在提起迟念，大众的第一印象是她的作品，而不是她这个人。
    这就是演员和爱豆的区别。
    而让同辈小花旦的经济人羡慕的还不止于此，迟念在剧中展现出来的角色塑造能力，浑然天成的表演，让他们恨不得自己才是迟念的经济人。
    有这个档次的表演天赋，能给未来路线规划提供足够大的选择空间，对于上升期的小花旦来说，不是她们和公司鼠目寸光，只在现偶和古偶的圈子里打转，而是能力不够，演要求更高的其他类型电视剧和电影会露怯。
    人人都知道文艺片好拿奖，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能演得了文艺片。
    对于影视剧主创来说，《富江》则是一场让他们觉得有些奢侈的饕餮盛宴，在当下的影视剧里，《富江》超出平均水准很多。
    具有惊人控制力的故事节奏、丰腴多汁的细节、精心安排的象征符号、漂亮娴熟的运镜还有让人羡慕的主演。
    很多编剧在看过第一遍后会看第二遍，第三遍，甚至是去拉片。
    而导演们，也会以极高的专注度去看剧集。
    像焦谷生这样再三观看的专业人士里，小导演不计其数，大导演则不多，他们手中诞生过足够好的代表作，也没那个时间。
    焦谷生会这样，是因为迟念。
    迟念拒绝《谋宫》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有点惋惜，《汉武故事》的表演片段他看过，觉得迟念不错，所以特地发了邀请。
    而《富江》播出以后，一点惋惜变成了非常惋惜，因为迟念的进步太大了，两部剧拍摄并没有间隔太久，而迟念作为一个新人，在这样的短的时间内，居然能进步如此之大，只能证明一件事，她是个非常难得一见的天才演员。
    要是她能来演《谋宫》，演楚安澜，以她的可塑性……
    焦谷生不只一次地这样想，可也只能想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