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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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亦因此,悸动个不停。
    这种特殊的感觉,令司俨觉得既陌生又新鲜。
    而现在他所经历的这些从未有过的感受和体验,都是裴鸢予他的。
    他亦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娇气女孩的每一言,每一行,无不在牵动着他的寸寸心肠。
    司俨终于能够确定。
    他体会到了,情这个字的滋味。
    他好像真的动了心,并且喜欢上她了。
    不,不是好像。
    他是真的喜欢上裴鸢了。
    他很喜欢她,而且将她喜欢到了心坎里。
    这个想法刚在司俨的心头刻下了烙印,他便见,裴鸢冲着天际的那轮明月伸出了小手,略有些兴奋地噙着软嗓道:“夫君你看!这敦煌的月亮也同中原的不一样,它上面的月脉好清晰啊,我好像都能看见那广寒玉宫中的嫦娥和玉……”
    小姑娘的话还未讲完全,一阵莽然的朔风竟是倏地呼啸而至,它亦骤然卷起了漠地上的大量细沙。
    裴鸢的身量生得娇小,那风一吹起来,就像要将她吹跑似的。
    她的心中蓦地涌起了恐慌,幸而司俨及时用高大的身躯护住了她,亦将她小心地搂护在怀,没让她受这飓风的任何侵扰。
    少顷,莽烈的风沙终止。
    司俨刚要松开怀中的小姑娘,查看一番她的状况,却见裴鸢的小身子竟是痛苦地发起抖来。
    她的柔唇也正发着颤地上下启合着,却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51章 情债   “你同你那胞兄裴猇,感情很好罢……
    这夜的巩笔驿中, 随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和呛鼻的硝烟味儿。
    半个时辰前,巩笔驿才刚刚莅了遭恶战。
    近百名在阳关县居住的匈奴人竟是在子时后, 连夜对这敦煌最大的馆驿发起了侵袭, 他们不仅屠杀了数名无辜的羁旅人士,还持了易燃的火石焚烧了不少的屋间。
    他们的目的并不仅是打劫放火那么简单, 而是得知了护羌都尉郁鄢竟是从武威郡来此暂住,可当他们即要寻到郁鄢所住的客房时, 却发现他们竟是中了埋伏。
    虽说这些匈奴人的体格都很蛮武有力, 但是中原的侍从却也都是训练有素, 且武艺高超之人, 几个回合下来,这些匈奴人还是落于下风。
    这场恶战及至丑时三刻, 方才停歇。
    阳关县的官兵也于夜半及时赶到,可他们却顾不及先去抬那些匈奴人的尸体,而是加入了灭火的队伍中, 仅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这巩笔驿的客房和庑廊便被焚毁了大片。
    ——“快!动作都快点!你在那儿愣着做甚?还不快去提水灭火?!”
    司俨听着外面吵嚷喧嚣的动静, 面色愈发沉冷, 他的视线正一刻不离地盯着榻上的娇小美人儿。
    他本是个耐得住烦躁的沉静之人, 可今日他却几度想要动火发怒, 他生怕外面的声音会将裴鸢扰醒。
    今夜她突患怪疾后, 便在他的怀中晕了过去, 现在的她急需好好休息。
    裴鸢这时颦了颦眉目, 亦扭动了几下小身子,明显有被要扰醒的态势。
    司俨见此,眼角渐渐染上了阴郁, 却听裴鸢这时竟是咳嗽了几声,随即便可怜兮兮地唤他:“夫君…夫君…我想喝水。”
    裴鸢甫一清醒,便觉纵是闭着目,眼前也如同在摇曳着熠熠的火光,小鼻子里也溢满了呛鼻的硝烟味儿。
    当她艰难地坐起了身后,司俨已经将茶盏递到了她的身前。
    小姑娘咕噜咕噜地喝了一肚子的清水后,方才有活过来了的实感。
    司俨看小人儿喝得急,生怕她被呛到,便将大手置在了她纤瘦的背脊上,为她顺着气息。
    裴鸢缓过来后,又见窗外果然有火光闪烁,她不禁一慌,忙细声问道:“夫君…外面是怎么了?”
    司俨如实回道:“在救火,不过不会烧到我们这间房。”
    裴鸢这才微微放宽了心绪,复觉这场大火属实来的蹊跷,便又问司俨:“夫君,那场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还是意外啊?”
    司俨默了默,还是将匈奴入侵的事同裴鸢如实地说了出来。
    小姑娘听罢,一脸惊诧地赞叹道:“哇~夫君,你真的好厉害啊,你是怎么知道有人会提前入侵这家馆驿的?你是不是有料事如神的能力啊?”
    司俨听着裴鸢单纯的话语,却觉心头就如被刺了一下似的。
    今日的预知,再加之上次从上京逃亡的预知,都没有任何他会死亡的画面,可见就算只是些凶兆,裴鸢也会以付出自身惨痛的代价来帮他驱避。
    可他,真的不需要,也不想再让她如此痛苦了。
    这样的预知之能,他宁可不要。
    司俨因而岔开了话题,嗓音温淡地复问:“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裴鸢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她白皙的额头上仍在冒着冷汗,且一想起之前的那几次可怖经历,就仍觉心有余悸。
    “夫君…我是不是被什么作恶的小鬼给缠上了?都出现过好几次了......就连国师都诊不出我这种病症到底是因为什么?”
    司俨抚着小姑娘柔软的发顶,淡声回道:“别怕,明日万佛窟旁,会有一场盛大的集会,一个西夜国的巫祝会来此处,她说不定…就能将你身上的怪疾治好。”
    裴鸢听罢,蓦地明白了司俨带她来此的缘由,她的心中莫名有些动容,便倏地钻进了男人的怀中,两条纤细的小胳膊亦环住了他的蜂腰,万分感动地软声道:“夫君…你真好。”
    司俨的眸色稍显复杂,只将怀中的小人儿拥紧了几分,复又吻了吻她温腻的额侧。
    实则他娶她,完全是自私之举。
    他从一开始,就不够坦诚,对待裴鸢时,也总是用尽了心机和手段,只想征服她,亦想让她对他折服。
    但是无论之前如何,至今开始,他都要加倍地对裴鸢好,他一定要护好她,再不让她受任何的苦痛。
    ******
    天刚蒙蒙亮时,裴鸢便随司俨前往了万佛窟处。
    至此地后,朝会早已结束,若她二人再晚来一步,那西夜国的巫祝便该骑着骆驼回到自己的国家了。
    却见那女巫祝是位年近耄耋的老者,她身着紫黑色的团衫,手持鸩杖,身后竟还跟了一只拂菻狗。
    说来拂菻本就是西域的一个小国,而当年裴弼送给裴鸢和裴猇的那两只小犬,其实就是从拂菻国来的。
    那只拂菻狗见到裴鸢后,也很亲切地摇着尾巴,哒哒地跑到了她的身前。
    小姑娘因而被可爱的小犬缠住,同它踩着细沙,在广漠上玩耍了起来。
    有侍从在一侧看着裴鸢,司俨便走向了那名年迈的巫祝。
    女巫祝得见司俨后,只觉他模样英俊,气质亦很矜贵,一看便是个命途不凡之人。
    但是既是远从中原而来,还来特意寻她,那便是中了情蛊啊。
    待司俨走到巫祝的身前后,刚想同她说起西夜国的语言,实则这西域诸国的异族语言他都能略通一些。
    巫祝却先他开口,她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语,问向他道:“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的蛊人罢?”
    司俨看向了远处,正在同拂菻狗欢快玩耍的裴鸢,回道:“是的,我认识的一个稍通巫蛊厌胜之术的人说,我因体内的情蛊,只剩下了两年的命数。但我的身份很特殊...我若死了,没有人能够护住她,所以我这才来寻您,来寻解蛊之措。”
    女巫祝微微地眯起了眼,她满脸都纵横着极深的皱纹,在刺眼的日光下,她的目光稍显睿智,随后又道:“可我看出,你已经动了心了。”
    “但是那蛊虫在我和她身上留的蛊印,并没有完全消除。”
    “你中的蛊,应同寻常的情蛊有所不同,若想完全解蛊,怕是得想起些什么来。”
    司俨不解:“那我该想起些什么来,才能解蛊?”
    年迈的巫祝复握了握手中的鸩杖,语气幽幽地道:“你前世应是欠了情债,惟有忆起前世的过往,才能解此情蛊。”
    “情债……”
    司俨的语气稍显怅然,将情债这二字念出了声。
    女巫祝虽不能知晓司俨和裴鸢的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用意念感知出,裴鸢她的前世很凄惨,且她未得善终。
    幸而这一世的她,一看便活得很幸福,她既是有这般天真无忧的神情,那么自小就应是被家人呵护长大的。
    且她身侧的陌生男子虽然气质孤冷又阴郁,但是她能看出来,他待她也很好。
    司俨复又问向巫祝:“那您现在有解蛊之措吗?”
    巫祝目不斜视,仍在看着不远处的裴鸢,回道:“只有你自己想起来从前的那些记忆,这情蛊才能被解。但是,我可以帮这小姑娘一个忙。她身上还有一个会反噬自己的蛊,那蛊应是为了保护你才被中下的。为了保护你,她需要付出剜心和凌迟之痛的代价。”
    司俨听到剜心和凌迟这两个词时,只觉心房一窒。
    他只知裴鸢每每突患这种恶疾时,都会承受某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却没成想,她所承受的,竟是凌迟和剜心之痛。
    ——“鸢鸢,你来一下。”
    裴鸢听着司俨的呼唤声,便同那只拂菻犬蹦蹦跳跳地跑向了他和巫祝的方向,亦在司俨的示意下,单独随着那巫祝进了周遭的小浮屠内。
    少顷之后,裴鸢动作小心地搀着那年迈的巫祝从小浮屠内走了出来,待她和司俨一同目送着那名巫祝归返西夜国后,司俨问道:“那巫祝都让你做些什么了?”
    裴鸢回忆着适才的种种,如实回道:“那巫祝随身背着的包覆中有很多奇怪的瓶瓶罐罐,她从中拿出了个陶制的小罐,又让小浮屠里面的僧人为我舀了碗清水,让我饮下了那陶罐里的药丸。”
    司俨见裴鸢的神情仍带着不解,便淡淡道:“或许这药,能治好你的怪疾。”
    “真的吗?”
    “但愿。”
    ******
    既是成功寻到了那名西夜国的巫祝,司俨和裴鸢便没再敦煌这地再多耽搁,当日便乘马车归返了国都姑臧。
    二人回到颍宫时,夜已深沉。
    却见谦光大殿外,有数名宦人正提着铜雀宫灯,秋蚊亦在围绕着灯火乱舞。
    翁仪和司冉竟是都一脸沉重地站在了谦光大殿外,待得见司俨和裴鸢归宫后,他二人的神情释然了些许。
    司俨牵着裴鸢的小手,走到二人的身前后,这才得知上京的皇帝,已于昨夜驾崩。
    太子阏临的登基典礼却办得很仓促,原来是北方的匈奴再度犯境,新帝虽已派班昀和裴猇出征,可朔方一带的兵力明显不足,就算加上荆州的那些州郡兵,也不一定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草原悍将。
    如今的新帝,需要颍国军队的支援。
    翁仪虽为国相,但如此军国大计,还需司俨归宫来裁决。
    虽说颍国同上京的皇室早有龃龉,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司俨是懂的,现在不是同上京搞敌对的时候,而是应该沆瀣一气,共同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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