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104.5 淋雨是不是心就不那么痛了

    林汀是我的心理医生。
    原本我的开场白应该这么说的，只是当我见到华裳的那一刻，这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没有见到华裳的时候，我以为华裳是那种一走出来，气场十分强大的人，如今，她推开门走进来的那一刻，就算她没有自我介绍，单凭她披着一件棕色外套大衣，内搭一件蓝色衬衫以及一条墨蓝色阔腿裤，看着她，她如同她的名字那样子，华丽的衣裳也掩盖不了与身俱来具备的贵族气息。
    曾听平生说过，华裳如果没有白手起家的话，那么她原先的贵族家族就此在她手上断了，因为不能断了，所以她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族的企业。
    重新开始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什么都不用惧怕，因为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呢，只顾着一路往前走，就算遍体鳞伤也像是毫无知觉了。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站在她面前，撑着一把伞帮她挡雨，问道：“淋雨是不是心就不那么痛了？”
    华裳像是被人偷窥到内心的想法一样，像个受惊的小鹿瞪大了眼睛，那时候她二十三岁，林汀刚好十八岁。
    “我只是看你一直淋着雨，怪可怜的，别说，我从明天开始就在这里上学了……”林汀自顾自说着话，没有看清华裳的表情，她从这里毕业了有一年，算是她的母校，林汀是因为考上了他理想的大学想要提前一天过来看，没想到天公不作美，还没等他进到学校的时候就下雨了。
    华裳只当林汀是出自于好心，“谢谢你。”她坐在校门口上的阶梯好一会了，下雨那么久，林汀没见她离开过这里，所以才走过来帮她挡雨，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淋雨，怪可怜的。
    没等到下一句话的林汀，华裳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水迹，微微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语气上有点缥缈不定的，“我要走了，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虽然华裳是这么说，林汀却不这么想，毕竟华裳的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却硬是没有哭出来了，这该是有多么痛苦才不表现出来。
    也许，只是那么一瞬间，让林汀心疼起眼前的女人来了。
    那时候他们也很年轻，只是岁月不饶人，终究越长大越是不能够理解了。
    华裳一进门就认出我来了，嘴角浅浅的笑容，让人移不开视线，不是说她长得多么好看，而是她的笑容就像是小雏菊那样子，清新而动人。
    没有多余的修饰，就像是简简单单的，足以让人喜爱。
    “可以坐下来把？”她拉开椅子，对着已经坐下的我说。
    我愣是傻住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了，想要起身的时候，她已经坐下来了，“我们今天是来聊天的，别拘谨。”不知道为什么华裳这么一说，反倒我才是客人，她是主人家了。
    “啊，是我拘谨了，哈哈哈……”眼前的华裳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我也忽然知道林汀为什么会被华裳吸引了。
    不是因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华裳。
    “你收到我的信了吧。”华裳毫不拖泥带水就引出了话题，她估计也是不爱藏藏掖掖的人，不然……也不会找我了。
    “嗯，收到了，你说的那个人是林汀吧。”我猜，除了林汀，其他的人我想不出来了。
    华裳没有否认，“是林汀，他回国有一年了吧，我大概是知道他回国的，他一回国就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们没有见面吗？”
    说到这里，华裳笑了，“忘了一年前华裳企业有个难关吗？”
    哦，华裳企业在进军市场的时候出了一个大问题，但是上了新闻头条，算是一个大危机，她忙得连饭都顾不上，连续好几个月都没能好好吃饭，为此还落下个胃病，说起来，她就算想要联系林汀，怕是也抽不出空来。
    本身就是好不容易成功的她，如何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呢。
    一如五年前一样，就算她去机场送机了，又如何呢？
    改变得了吗？
    华裳见到林汀的第一句就是这么说的。
    林汀说：“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
    他可以为了华裳放弃所有，那么华裳放弃一次也不可以吗？林汀曾经这么想过，站在华裳的角度想过，可是发现，他真的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华裳要一个人独自撑起整个家族，明明她可以躲在他怀里躲掉这些纷纷扰扰的世俗。
    华裳说：“要是可以，我也想躲掉，也不想管，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学心理学吗？就因为人心叵测，我才要努力去适应，你以为我真的是万能吗？林汀，林汀啊，你错了，我学心理学纯属就是因为需要，而不是……”她停了一下，连带望着林汀的眼神都绝望了，“而不是和你趣味相投啊……”
    一开始，华裳是打算利用林汀的。
    就连华裳当年的导师也说过林汀是个不可多得的学生，学什么都比普通人快，看吧，不出三年，这小子一毕业肯定是炙手可热的人才。
    不可多得。
    但是华裳就想，要是能把林汀放在身边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挽救局面了。
    五年前。
    “华裳，你怎么利用我也好，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为什么，现在你让我离开？”林汀一副受伤地看着眼前对他身上的伤痕视而不见的华裳说道，他的心在痛，原本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什么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的人，还没有开始尝试到爱情的甜头，就要承担爱情的苦痛，说到底，医者医心，可是谁又能医治他受伤的心呢？
    华裳努力让她自己的情绪不要外露出来，她已经收到了公司岌岌可危的信件了，要是把林汀放在身边，他迟早会被毁掉的，昨天她的导师打电话告诉她说：“华裳啊，你是我一路带到毕业的学生，林汀他也是，现在有个留学的好机会，他说他不走，是不是因为你啊……”导师末尾深深的叹息让人扼腕的，感觉是什么让人觉得可惜了。
    “我……老师，我……”华裳紧紧地握着电话说，无论她怎么开口也好，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导师像是明了她的心思一样，替她开口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林汀也是我带着的学生，你知道的，第一次带他见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很喜欢他，就像当年喜欢你那股劲头一样，一样的不顾一切，一样的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啊，林汀的双修学位，要是没能去留学，会可惜的……”导师的话就像是字字珠玑一样，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她的耳朵，她不是害怕离别，而是……
    林汀离开的话，她会不会很难受。
    现下的情况，她真的需要有个人在身边陪着。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错也好，对也好，不管了，真的……
    狠不下心来啊，华裳，你狠不下心啊……
    华裳她心里很清楚，要做这个决定很难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又是谁为难了谁呢？
    林汀就像是一个毫无目的的孩子一样，冲过去华裳的身边，抓住她的双肩，激动地对着华裳大声说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觉得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我怎么也好，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就好了，是不是啊，华裳，我问你话呢，华裳，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华裳！”最后一声“华裳”几乎是他撕扯着喉咙喊出来的，就像是把内心的委屈以及难受都发泄出来了。
    华裳也很难受，她该怎么做？有谁能够帮她，谁让林汀比她晚出生那么久，要是早一点出生，是不是他就可以陪在她的身边了，没有可惜啊，华裳……
    内心的悲戚又有能抚慰她呢。
    “是，是，林汀，你说的都是对的！我是利用了你，我是想着把你留在身边为我所用，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我还有什么理由把你留下！”华裳内心的城堡早已崩塌，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努力想要把眼前的林汀赶走，赶得远远的，不让这些纷扰的事情去打扰到他，这是华裳想要给林汀最后的送别。
    “华裳，你真的要我走？我走了的话，你不后悔吗？我真的走了的话，再也没有人会每天给你打电话，每天来看你了，没有人陪着你，你不会难过吗？我陪你那么久了，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林汀的话就像是一把刀一样，每一句的杀伤力都不如一刀下来的痛快，现下华裳就像是被千刀万剐般难受得不得了，心在滴血啊！
    多少次，华裳也想要在林汀面前妥协，想像个孩子一样跪坐在林汀面前索要安慰，说她自己想要离开了，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多少次，华裳一次又一次在心底问她自己。
    过不了她自己那一关啊，林汀的前途那么好，就像是当年她一样，原本有个很好的未来，但是因为家族的事情，让她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如今要林汀和她当年一样，被这样的事情拖住了，那么……
    她还有什么脸面见林汀呢？
    多年以后，谁能难保林汀不会后悔呢？
    谁能保证，爱情就能长长久久？
    争吵过后的责任又该是谁收拾？
    没有人能够告诉她，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独自承受，林汀的出现，只是意外，短暂而美好，有过就好了。
    “有过，林汀，我也怕，只是你不离开，留下来对我没有什么价值……”华裳累了，不想和林汀继续说下去的力气，再说下去，只会互相伤害罢了。
    这一点，他们如何看不清楚呢？
    互相在伤害。
    离开前也要如此争吵，好像都不是他们两个人想要的场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又如何有办法挑明自己的心意呢。
    明明爱就在口中，偏偏难开口。
    两个人就是深爱过，陪伴的这些年，就算是铁了心不爱的人，也会被暖心的一刻，再怎么说，华裳从来也没有阻止过林汀来到她的身边，这就是为什么林汀问华裳。
    “爱我吗？只要你说爱的话，我可以一辈子什么都不要，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够了，什么前途一片光明，没有你的路能一片光明吗？都是黑暗，一片黑暗，你让我怎么一个人走下去，我们都是学心理学的，为什么都不能好好开口，妥协一下呢？华裳……”林汀只要华裳的一句“留下”“爱过”就可以了，随便一句想留下他的话，只要一句，他都可以为了华裳在所不辞。
    无论是被利用也好。
    他都不介意。
    “林汀啊，很多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我爸爸妈妈说，华裳啊，你走吧，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回头，不要回来了，爸爸妈妈会在你身后支持你的，华裳啊，不要回头的话，就狠心离开啊！我爸爸妈妈要是这么说的话，也许我就会离开这里远远的，不回来了，因为我知道，他们要是这么说的话，他们的一片苦心我就会懂。林汀啊，要是我爸爸妈妈能这么说的话，就不会有如今的事情发生了。”华裳不止一次问过她自己，当年要是她也去留学的话，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从事企业的工作，根本就不是华裳擅长的，从零开始，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别人已经学有所成的成绩，她才刚刚开始，比谁都要努力的她，后来得到的，只不过是欺骗，背叛。
    要怎么做，才能够成功。
    “华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了什么？”
    “说好了要在一起吗？”
    “……”华裳沉默，过了几秒，她抬头，目光一片澄澈地看着林汀，“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学有所成才是对我最好的回复，你现在不要着急的想要回复我，无论你走与不走，我都不管了，因为你现在留下来对我没什么用处，不走，是你的选择，我要的，只能是有用的人。”华裳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是想要把林汀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