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十年

    耳边议论纷纷，可落到莫小满耳朵里的，只有莫卫平和周丽两人的那些声音。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亲情，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望着莫卫平慌张的急于掩饰的神色，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自己居然是这么平静。
    情绪不稳的时候，她的手习惯性的抚上腹部，心绪异常的平静了下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你对我呵护倍至，没两年就将我弃若草芥……”
    “小满……”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让你收养我以后就觉得后悔了，所以才转变了对我的态度……”莫小满说着话带着笑，嘴角却神经质的轻颤抽搐着，“我就想，或许只要我听话一点，不和莫晴欢争抢，不做违背你们意愿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会像从前一样把我当成亲人对待。”
    她抹了抹眼角，鼻头发酸，脸上也不强撑着笑，不再强装不在意了。
    她是真的很在意。
    昔日以为的亲情，原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这个她叫了十余年‘二叔的人’，一直只是想将她物尽其用。
    那么……
    “你从霍苍那里拿走的东西，确实可以抵消这十年来你对我的‘恩情’了。”她微微抬起下巴，向来在莫卫平面前逆来顺受的她，再看这个人已经没了半点感情。
    莫卫平一听这话从头凉到尾！
    这话什么意思？
    打算跟他两清了再跟他算账吗？怎么可能！
    但是他也明白，莫小满虽然一向逆来顺受，但是在某些她自己的原则上固执的可怕，索性已经没法再把她拿捏在手里，莫卫平顿时撕破了脸：“莫小满，你真够可以的！十年恩情你用钱偿还，那我女儿晴欢的命，你要怎么偿还？要不是你，我们莫家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收养你确实是别有所图，但要不是我，你不过就是路边的一条野狗！现在你攀上高枝了，得意了，就忘恩负义了？大家都听听，这个丫头，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病的都快死了，没有一个人管她，孤儿院就要把她拖去喂狗，是我把她接回家里，掏心掏肺的伺候，倾家荡产的给她治病她才有今天！可现在倒好，她对我却恩将仇报，害死了我的女儿，夺走了我的家产，现在还想把我们老两口逼上绝路……”
    见所有不明所以的人都望了过来，莫卫平那已显老态的脸上露出刻薄与得意：“莫小满！你想跟家里断的一干二净？休想！你怎么不说话？无话可说了吧？啊？你说啊！说给大家听听，你是怎么把我这个恩人推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的！”
    这十年里，莫小满见过莫卫平很多种嘴脸，他就像一个变脸人似的，一会儿这张脸，一会儿那张脸，可到现在她才知道，撕破了表象伪装的他，从前哪一张都不是他的真正面目。
    而此时这个像无赖一样的丑陋样子，才是他的本性。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温琴的话：不把他们当成亲人，才不会难过。
    她抹去眼泪，仍上一片冷然。
    为了莫卫平这样的人，为了这样一家子人难过，真的不值得。
    她甚至冷笑了一声：“只有心虚理亏的人，才会像疯狗一样狂吠，试图以声音压倒别人，以掩饰自己的肮脏。莫卫平，你好自为之吧。”
    她的眼神清冷而倔傲，明明身子那样纤弱，莫卫平与她的视线相触时，竟然感到心虚害怕。这感觉就像回到多年以前，他第一次看到莫天哲一样。
    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目光清浅，却叫人喘不过气！
    他脸色刷的一白：“你、你这个……”
    他强行压下心头陡突如其来的古怪感觉，顿时恼羞成怒，自己居然被这个小贱人一个眼神就吓住，脸上一沉就要扬手过去打她，下一刻却看到了莫小满身后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往后一退，不料自己左右腿绊了几下，扑通摔倒在地，别提多狼狈了！
    他的反应令莫小满惊疑，回头看去，就只见数步之外，霍苍静默而立。
    此时的霍苍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手机，明显是刚接完电话回来撞见了这一幕。
    他幽深的双眸，一见望不见底。便就只是静静伫立着，山岳般的压力如有实质般层层袭卷而来，那只有无数次从生死中走出来渗透到骨子里的杀意，如刀似刃一般锋芒尽现，仿佛无穷无尽！
    一瞬间空气也似乎染上了杀气，变成了无形的刀刃。整条走廊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然后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以一种诡异的沉默，迅速退回病房，或者离开这是非之地。
    地上，莫卫平浑身都是冷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霍苍眼神落在他身上时，他双腿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霍苍想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可是……他却一步一步把他逼入绝境，掀倒了余氏这座千创百孔的大厦，令莫氏无所依附，却又偏偏，还吊着他一口气……
    也是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霍苍那副俯视蝼蚁般的眸光，仿佛在告诉他，他收养莫小满的意图，想要将她最大利益化的利用……这个男人，了如指掌！
    他牙齿打颤浑身发寒，霍苍给他十年的合同，却斩断他所有的生路……让他只能苟延残喘十年，而那一亿的资金，就好像当初他在莫小满身上砸下的投资一样，只不过，他以为自己会有收获，而霍苍……只是像他对莫小满一样，给他一点甜头而已。
    十年……十年！
    恰好，他养了莫小满十年！
    在莫卫平灭顶的恐惧中，霍苍动了。
    他走向莫小满的时候，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惟有他脚下的路，映出他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来。
    对莫卫平来说，就像死神走到了面前。
    然而他只是停在莫小满面前，周身煞气如被蒸发，一瞬间春风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