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乱

    “南雪说我小时候有妄想症，总是把自己当成她，一言一行都学着她，而我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她抚着胸口，有些恍惚，“我的记忆一片模糊，脑海里零星的那点片段，支撑不起我勇气。直觉告诉我，南雪在说谎，但是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在撒谎。我想，我要是能想起过去，我就能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在撒谎，如果我记得以前，她真的是我的姐姐，那么她救下霍苍的事情，我一定是知道的。”
    厉爵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道：“说到底，还是因为霍苍，对吧？”
    莫小满望向厉爵，满脸坚定：“是。我不相信南雪，我就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霍苍的救命恩人。“
    “你觉得霍苍会弄错？”厉爵低垂着眸，拿过一只笔随意的转着，问出了和于影儿问过的同样的话，却没有半点大惊小怪与嘲弄的意味。
    莫小满道：“是。”
    南雪说当年她对霍苍说她叫莫小满，她说她有病，什么都是南雪说的，她为什么要相信她的话？
    厉爵起身，朝另一边的屏风后走去：“那么便试试吧。”
    莫小满激动的跟过去，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催眠，但这次与过往不一样。过去她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而这次，她抱了太大的期待。
    在宽大的椅子上躺下来的时候，昏暗的灯光下，厉爵的神情似也变得与平时不同，变得深沉了许多。
    厉爵冲她一笑，温声道：“别紧张，放轻松，来，闭上眼，想像一下……”
    她闭上眼，跟着厉爵的声音，意识渐渐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里。像身在大海之中，然而四周又是一片茫茫的白色，一眼望不见尽头，只有一道声音，仿佛在心底里响起，指引着她一步步前行。
    她下意识跟着那声音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前行着，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察觉到莫小满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呼吸变得绵长，厉爵脸上的笑容淡去，伸出手，似是想触摸她的脸，指腹快要触摸到她的脸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缩了回来。
    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此时正站在屏风旁，望着厉爵和莫小满。
    将厉爵眼中的挣扎与不甘尽收眼底。
    “你不能这么做。”
    厉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警告。
    厉爵拿过薄毯，盖在莫小满身上，侧过身来看着自己的母亲，态度冷淡：“这是她的意愿。”
    厉母没有再劝，深深地看着他，“厉爵，你会后悔的。她的过去，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帮助她，其实就是在害她。”
    厉爵道：“那你告诉我，当年，莫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记不起过去？在这件事情当中，厉家担任了什么角色？”
    他一连几个问题，厉母眼中划过一丝恐惧，随即道：“这些你别管，你只需要知道，莫天哲当年都失败了的事情，咱们厉家做不到。你如果真的想看她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就别让她想起过去，那并不是什么好事。厉爵，好奇心太强，不是什么好事。听妈一句劝，不行吗？”
    厉爵扭开脸，看向沉睡着的莫小满，脸上带着一线倔傲：“妈，咱们厉家，究竟要像老鼠一样躲到什么时候？”
    厉母哑然。
    厉爵烦燥的道：“你走吧，别管我。”
    见他一脸倔强，厉母叹了口气，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
    厉母走后，厉爵在莫小满身边坐下，凝视着她的脸，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手背抚过她的脸，一阵心驰神荡，思绪飘远，飘去那年初见她时的那个午后……
    学校操场道路两旁边的樱花开得灿烂，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想看一看长辈们口中那个人。
    刚来到操场上，就听到少男少女们热烈的欢呼加油声，原来是某个班级在进行长跑接力比赛。
    他从来没出过门，一时被吸引过去，站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莫小满。与照片里不同的是，她显得格外文弱，因为紧张而小脸通红，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注视奔跑中的于影儿。
    厉爵想，谁给安排的位置，她这么瘦弱的一个人，居然安排在最后一棒？
    他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和所有人一样，等着看她出丑。却没想到，看似纤瘦的她，在接过于影儿递过来的接力棒时，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闪电般冲了出去！
    在她冲向终点的那一刻，全场先是一阵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几乎要冲破他的耳膜。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注视着她，却在整队的人庆祝欢呼的时候，她默不作声地钻入人群中，沿着林荫道独自离去。
    那时正是午后，阳光碎金般落下来，轻风吹落了樱花，迷乱了厉爵的眼，更乱了他的心。
    他清楚的记得，某次她生日，他问她许了什么愿望时，她笑着说：“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就足够了。”
    厉爵收回手，终究什么也没做。
    莫小满醒来时，天色已晚。
    厉爵坐在一旁的沙发里，正翻看着一本书，戴着眼镜的样子，颇有几分学生气。
    察觉到她醒来，他放下书过来将她扶起：“睡得还好么？”
    莫小满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怎么睡着了？”
    厉爵道：“还说呢，刚睡下你就睡得跟猪一样，我叫你都叫不醒，你是有多久没休息了啊？”
    莫小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最近确实没怎么休息好，都快精神衰弱了。这会儿神清气爽是不错，却没什么异常的感觉。与之前被催眠的感觉一点儿都不一样。
    她狐疑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似的，你不是要帮我吗？”
    “帮你睡觉也是帮。”厉爵双手一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脸色，白的跟鬼似的。好了，现在睡一觉好多了。至于治疗的事情，不急在这一时，你这么多年的心病，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饿了么？走吧，看在我让你好睡一觉的份上，请我吃顿饭，如何？”